第三十九章 斷路
第三十九章 斷路 清晨,天邊出現一道淡淡的白色,冬日慘白的太陽終于沖破黑暗出現在天空,隨著藍黑色的天幕被打破,原本凝結在大地上的寒冷空氣仿佛也被驅散了一些,讓那沉重的冰冷似乎減輕了一些,當睡袋中的人打著呵欠鉆出來站在窗前的時候,他感覺外邊的這一點點慘淡的陽光為他帶來了一點希望,似乎又有了活下去的一線光亮,冬夜的漆黑寒冷時常讓他感覺到整個世界仿佛已經毀滅一樣。 高鷹轉頭對坐在一邊的云光說:“昨天后半夜他們也沒什么動靜是吧?” 擔任下半夜警戒的云光點點頭,說:“是的,很安靜,估計她們也在警惕著我們?!?/br> 這時阿全也從睡袋里爬了出來,呵呵笑著說:“現在天亮了,不用管她們了,我們吃了飯很快就走人,這一個晚上心里有點不穩,不過總算過來了?!?/br> 萍姐拿了一口不銹鋼鍋打開門正準備出去,聞言看了他一眼,說:“那可未必啊?!?/br> 很快,萍姐就端著滿滿一鍋雪回了房間,人們在屋子里燒開了雪水吃了一頓早飯,萍姐喝了兩口水,說:“剛剛出去舀雪的時候,那邊房子里的人也出來取雪,也是一個女人?!?/br> 阿全“啊”了一聲,道:“希望那一邊的女人能多一點吧,我現在看到一幫男人,心里就發緊,昨天下午那樣的事可不想再遇上一次了?!?/br> 云光微微一笑,說:“可是你也是男人,這樣說男人真的好嗎?” 阿全晃了晃腦袋,有些慨嘆地說:“姑娘啊,暴徒殺起人來可不分男女,不會因為我是同性就對我客氣的,有可能他們是要先殺光男人的?!?/br> 吃過早飯,高鷹看了一下時間,說:“我們收拾一下,再過大概十分鐘,就是每天出發的時間了?!?/br> 人們紛紛將物品整理好,然后在這棟臨時休息的房間里又坐了一下,便來到門外,向著房車走去。 房車上很快掛上了幾個人,當引擎發動,房車開始緩緩向前行駛的時候,從另一幢房子里跑出了幾個人,她們對著房車不住招手,大喊著“等等我們,帶上我們好嗎?”看到她們這樣緊張迫切的樣子,云光不由得想起那一天自己團隊的焦灼狀態。 房車剛剛啟動就停了下來,后面出來的幾個人飛跑到房車面前,拍著駕駛室的玻璃窗,對著里面喊道:“姑娘,能帶上我們嗎?我們在路上走了很多天,太危險了,速度也太慢,把我們也帶上吧,就像她們一樣,讓我們也掛在車廂外面可以嗎?” 高鷹在車外壁上謹慎地觀察著,只見那一隊人與駕駛室里的女子交涉了一會兒,似乎是達成了協議,連聲感謝著各自找尋位置。高鷹與云光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都想到,房車的載重又要增加了。 車子正式開動了,葉蓮娜望著窗外,說:“我現在感覺車子外面掛滿了人,如果房車開得快了一點,我都擔心外面的人會和車子撞得叮當響?!?/br> 黛安娜輕輕吹了一下口哨:“九個人了哦,大篷車隊越來越龐大了,照這樣下去,我們可以組建一個小型的求生團隊了,有興趣效仿末世建立生存基地嗎?” 葉蓮娜連忙搖頭道:“算了,我現在只想盡快到達廣州,末世民間生存基地創始人這個身份我無論如何承擔不起的?!?/br> 房車開了一個上午,中午兩隊人分開來,分別在車頭和車尾的地方做了簡單的午飯,下午繼續上路。似乎是因為中午大家在相距不遠的地方共進了午餐,因此下午吊在車上的時候,雙方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相鄰的人居然彼此搭起話來。 “嘿,你們也是從杭州基地出來的嗎?” “不是,我們沒能夠進去,軍隊把我們攔在了防御圈外,你們是基地里的人?” “是的,不過基地里后面也亂了,太恐怖,有人暴亂,軍隊開了槍,死了很多人,然后有人在基地里面放火,我從工場里回來就能看到那些被燒毀的房子,燒黑的磚和水泥上還在冒煙,當時的感覺就是,喪尸攻進生存圈里面來了?!?/br> “沒想到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們只知道生存圈里發生了傳染病,外面堆起了很長的一排尸體,簡直砌成了一堵墻,好像一段長城一樣。他們為什么暴亂,搶奪食物?” “起初是有一部分人想進地下基地,但是他們失敗了,再后來就徹底亂了,整個地面生存圈陷入恐慌之中,大家都知道未來沒救了,我們只是活一天算一天,因此有一些人就開始什么都不顧忌了,搶劫,殺人,縱火,雖然工場還勉強維持著,但是治安隊事實上已經不管什么事情了,所以地面上的生產場所早晚要徹底癱瘓的,所以我們就離開了??赡苣銈儧]有進來是正確的,大瘟疫的時候很恐怖,后面亂起來也非??膳?,讓人感到好像整個人類都在崩塌,當然我這么說可能是太高抬自己,單憑我自己周圍的生存環境說不上整個人類怎么樣,不過我當時真的就是那樣的感覺?!?/br> “生存圈外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生存的,在杭州外圍的荒野,一年來我們折損了一半的人,幸存者們為了爭奪資源在自相殘殺,疾病也在外面流行,我們最后一個臨時基地簡直是墳墓,有幾個人病死在里面,當時是夏天,她們的尸體都腐爛發臭了,我們把她們拖出去掩埋了,當時房間里那股味道,嘖嘖嘖!” “看來我們昨天晚上還是好的,畢竟凍得僵硬的尸體不會發出什么惡心的氣味來了……嘿,為什么突然停車?” 她們正說著,忽然房車陡地停了下來,并且遲遲沒有重新啟動,譚寶蓮的腦子里立刻出現四個字:汽車故障。 她從車壁上把自己解了下來,跑到駕駛室外打著手勢問坐在里面的那個女子:“出了什么事情嗎?要不要我們幫忙修車?” 女子搖了搖頭,用手指了指前面,譚寶蓮轉頭望向前方白茫茫的雪地,立刻明白了一些什么。她從背后取下登山杖,這是路上搜集物資時找到的,比粗樹枝要好用得多,然后就一邊用登山杖在地上探路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這時劉君哲走了上來,從背包里取出一團長長的尼龍繩,將前端遞給她,說:“寶蓮姐,系上這個吧?!?/br> 譚寶蓮沖著他點點頭,把尼龍繩系在腰間,慢慢地繼續向前走去,劉君哲在后面緊抓住尼龍繩,相隔幾米一步一步跟隨著她往前走,時刻準備把她拉回來。 看到她們那正在探路的姿態,高鷹等人也圍攏了過來,散開在附近觀察著前方,只見譚寶蓮用登山杖不住戳著地面,她十分謹慎,杖頭穿過雪層探底之后還要在地上再敲擊兩下,確定下面是否堅固,然后才繼續往前走。高鷹一邊凝神注目觀察譚寶蓮的行進,一邊暗自猶疑,為什么車子會突然在這里停下?車里的人究竟發現了什么?前方有什么樣的危險,難道又有人設下陷阱嗎? 就在他猜測的時候,突然譚寶蓮腳下的地面咔嚓一聲響,轉瞬間她的身體就陷落下去。高鷹的神經陡地一跳,只聽譚寶蓮驚呼一聲“快!”,劉君哲手上立刻抓緊繩子向后拉,但是就在這時劉君哲自己腳下的地面也開始松動,幾秒鐘的時間內便連他也開始下陷,高鷹可以看到他腳邊的積雪在松動,身體附近原來平滑的雪層開始龜裂,裂紋從腳邊向四周擴展,原本渾然一體的雪面迅速被分割成一塊一塊,如同一方方雪豆腐一樣。 譚寶蓮隊伍里的兩個人連忙搶上去撿起地面上的繩子想要將同伴拉上來,但是那兩個人下墜的力量非常大,即使第三個個子偏小的同伴也一起加入救援,也只能勉強維持住平衡,不讓她們繼續下墜。 這時高鷹一聲招呼,與阿全一起跑過去撿起了尼龍繩,幾個人一起往上面用力,七八分鐘之后,終于將陷入險境的兩個人都拉了出來。就在這時,只聽她們的身后一陣轟隆隆的巨震聲,方才還只是小范圍塌陷的地面頃刻間全都塌了下去,如同大地中央突然被挖空一樣,讓人感覺到連厚重的地球似乎都已經不再堅實可靠。 劉君哲和譚寶蓮的雙腳都踏在堅實的地面上后,兩個人喘了一陣粗氣,轉過頭去一看,只見自己的背后一經出現一個上百平米范圍的深坑,地表原本的積雪已經隨著下墜的地面陷入底部,巨坑的四面都是褐色的裸露泥土,在漫天遍地都是白雪的情況下,這也是很難見到的;四周還有積雪撲簌簌地往下滾落,整個天坑如同一個巨大的碗一樣在地面靜靜地張開大嘴,仿佛要吞噬什么。 譚寶蓮從地上爬起來,小心地來到天坑邊,探著頭往下面一望,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那下面足有十幾米深,她回過頭又看了看房車,如果剛才房車直直地從這里開過,恐怕現在車內和車壁上的所有人都已經在坑底摔成一堆碎片。 高鷹也看了看駕駛室里面坐著的女子,回頭說:“看來這條路走不通了,我們得繞路,掛車吧,時間耽擱不起,這樣一來路程又要被拖長了?!?/br> 劉君哲收起繩子,驚魂未定的人們紛紛走回到房車邊將自己又掛在車壁上,然后房車原地倒車,后退了一段路后車頭調轉了方向,往來路的方向駛去。 高鷹在車壁上扭著脖子望向剛剛那突然出現的天坑,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房車為什么在這里突然停下來,這僅僅是偶然,還是她們有特別的方法可以預先探測出前方路段的危險?他轉過頭來,目光正與不遠處譚寶蓮的眼神相對,兩道視線碰撞在一起,兩個人立刻都知道對方與自己想的一樣。 房車繞了幾十公里才走上了另一條路,看著兩邊熟悉的回頭路,讓人不由得有一些沮喪,這一段路白走了,現在她們要到達廣州所需要的時間又被拉長了,在與廣州基地距離日近的情況下,每一點時間的損耗都讓她們感覺有些喪氣。 好在另一條國道上沒有出現狀況,因此當天黑的時候,她們的直線距離總算又進展了將近上百公里,當房車在暮色中終于停下來的時候,人們都感覺到輕松了一些,這一天總算還是有比較大的進展。 地面上兩個火堆燃燒了起來,這一次她們相距得比中午近了很多,幾乎是背靠背。 譚寶蓮走到隔壁,對高鷹說:“今天謝謝你們了,如果不是你們,我們就要掉下去了?!?/br> 高鷹笑了笑,說:“我們也應該感謝你們,總要有人去探路的,不是你們,就是我們?!?/br> 這時阿全說:“要說這房車真是邪門兒啊,你們說它怎么就知道在那個還沒出事的天坑前面停下來呢?好像未卜先知一樣?!?/br> 坐在地上燒水的應雪萍聳聳肩說:“不管怎么說,我現在對房車的信任度大增,它簡直是有魔力的,會把我們平安帶到廣州的?!?/br> 云光接口道:“這輛車的確很神,昨天我們遇到有匪徒在公路上設了路障想要打劫,但是房車就那么直直地沖上去了,那一堆路障就好像火柴盒一樣全被碾在車輪下,我當時甚至感覺自己聽到了噼里啪啦的爆裂聲,就好像易碎品貨箱里防護隔離的塑膠泡被捏爆一樣。最厲害的是她們還追回去了,我們當時都下了車,不知道她們是怎么對付那些劫匪的,但是我知道他們的后果一定不會很美妙?!?/br> 劉君哲眨了眨眼睛,說:“路障?前幾天我們看到了一條路障,但是當時我們沒有走下去,遠遠地就繞道了,這耽誤了我們很多時間。很可能我們看到的是同一條路障,這世界簡直遍地都是強盜?!?/br> 這時萍姐喝了一口水,說:“這水挺甜的?!?/br> 高鷹聞言樂了起來,說:“甜不甜的難說,但是倒是挺有情調的,古人不是掃雪烹茶嗎?覺得用燒開的雪水來煮茶特別好喝,真應該讓她們穿越到現在來感受一下這晶瑩世界的味道?!?/br> 譚寶蓮一笑,道:“醫書里面講,雪是很好的東西,尤其是臘雪,能夠解毒,比如小兒發了‘雪口’,滿嘴發白如粉,用臘雪水擦拭幾次就好了?!?/br> 劉君哲噗嗤一樂,說:“寶蓮姐,書上還講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譚寶蓮笑著說:“書上還說把臘雪水灑在桌椅和床席上,蒼蠅蚊子自己就飛走了?!?/br> 孟翔冷笑一聲:“多新鮮啊,他咋不說雪地里壓根兒沒有蚊子蒼蠅呢?” 云光驚訝地問:“寶蓮,你喜歡傳統醫學?” 譚寶蓮點頭道:“我就是學習傳統醫學的,雖然很難說治病,但是天氣溫暖的時候起碼可以找一下野菜之類?!?/br> 高鷹恍然有所領悟,略有些慨嘆地說:“大家都有自己的生存本領啊?!?/br> 這時孟翔突然暴躁地說:“我們為什么要過這樣的生活?為什么突然變成這個樣子,遍地都是冰雪?這簡直讓人根本沒有辦法生存,到處都是冰冷,什么都長不了,植物,動物,一種都不能存活,讓我們在這種環境怎么想辦法生存?從前看喪尸片子,覺得那個夠恐怖夠刺激,但是現在我寧愿自己活在一個行尸末世,雖然遍地都是活死人,嗷嗷嚎叫著很瘆得慌,但是那時候畢竟氣候還是正常的,找一塊堅固的地方就能種糧食養動物,能給自己找吃的,但是現在卻是什么都沒有,沒有行尸也沒有任何生長著的東西,存糧吃完了就只能坐在那里等死。 我倒是寧可和行尸搏斗呢,起碼那個時候野外還能找到一點吃的,野菜什么的,總比現在什么都沒有要好,讓人心里發空,空到直發毛?,F在要是真有個大神把我一下子轉移到行尸走rou的場景里面去,我還覺得是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顯靈呢,那種世界活人起碼還有搏斗的資格,但是現在想搏斗都不知道該跟誰去斗。這種地方早晚是不會再有人的,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到了那個時候倒是沒有歹徒要防備了,可是莊稼不能生長,動物也不能飼養,到處都是一片死氣,我要去和冰雪斗嗎?” 劉君哲舉起一只手說:“冷靜一點,孟翔,我們已經很幸運了,搭著這輛車,再過幾天就可以到達廣州,那個時候會有轉機的?!?/br> 譚寶蓮走過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沉穩地說:“孟翔,不要失控,我們已經到了最后關頭了,再堅持一下就會有希望的。想一想我們失去的那些同伴,我們不能讓她們失望,人類沒有滅絕,堅持就有希望?!?/br> 高鷹看著隔壁隊伍的這一次小爆發,轉過臉去盯著燃燒著的枯草,火苗正舔舐著煮著粥的鍋底。他知道這種爆發不會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更不僅僅出現于其她隊伍之中,有時候他甚至感覺自己也快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