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三次逃跑(重要劇情過渡)
吳鷗開車,許池遲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車窗外的風景飛快地滑過,心撲通撲通地跳。上次逃走,還沒遠離吳家就被抓住了,今天是他被吳鷗監禁以來,第一次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他興奮極了,把車窗搖到最低,臉朝向車窗外。帶著一絲暖意的風掀起他的頭發,輕輕撲在臉頰上,有一點癢,但他卻不肯把窗戶關上。 車子行駛四十分鐘后,停在路邊。下車前,吳鷗將兩人渾身上下的裝束檢查了一遍,確定沒問題,示意許池遲下車。 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許池遲從來沒來過。他警惕地四周看看,這里似乎是城市的邊緣地帶,沒有標志性的摩天大樓。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路燈懨懨的,將三兩個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帶我來這里干什么?許池遲有點慌了。在他的認知中,演唱會一般都是在城市的中心區舉行,要不就是在那種大型的體育館,現在這地方,明顯不是。他看向吳鷗,吳鷗的臉被遮住了,看不清表情,連露出來的兩只眼睛此刻也遮掩在一副黑色的墨鏡之下。他又看向周圍的環境,直到看到一片放射性的彩色燈光,才微微放下心來,他凝神細聽,似乎聽到那里飄過來的歌聲,隱隱約約,時斷時續??磥?,吳鷗這次確實是帶他來看演唱會的。 吳鷗拿出另一副墨鏡,給許池遲戴上,兩人朝那片發光的地方走去。音樂聲越來越響亮,其間還夾雜著鼓掌和喝彩的聲音,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演唱會上的火熱氣氛。許池遲不禁加快了腳步,他一向喜歡熱鬧,這段時間和吳鷗在一起,他都快憋壞了。 兩人來到一道小門,隔著門框,許池遲看到前面烏泱泱的人群,這時音樂的聲音已經震耳欲聾了,顯然演唱會已經開始了。門口五六個保安和工作人員歪歪斜斜站著,一邊聊天一邊嗑瓜子。吳鷗拉著許池遲的手走過去,遞給他們兩張票,其中一個戴眼鏡的保安看過后擺擺手,示意他們往另一個入口進。等他們從那個更隱蔽的入口進去后,許池遲發現,兩個人已經站到了人群的前方。他們的正前方就是舞臺,五顏六色的燈光飛快地閃過,他覺得眼睛都要花了。閉上眼睛再睜開,他這才看清楚,臺上是一支樂隊,五個人,一個主唱,另外四個人分別是吉他手、貝斯手和架子鼓手和鍵盤手。他們正在表演,手舞足蹈,動作夸張。架子鼓的聲音差點震破他耳膜,正中間那個拿著話筒的主唱他不認識,他的聲音粗狂中夾雜著一絲沙啞,好像用沙子磨過似的,不是他喜歡的風格。 吳鷗湊在許池遲的耳邊大聲說,這是他的朋友。guntang的氣息拂在他臉上,許池遲的心跳不禁快了一拍。許池遲看向四周,周圍都是和他們一樣看演唱會的人,沒有人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任何人。 這種感覺好像也并不壞。 許池遲十九歲歌唱節目選秀出道,那次比賽,他最終拿的名次是第三名,但是憑借外貌上的巨大優勢,他的人氣比第一名還高。之后迅速簽約,發專輯,演偶像劇,人氣噌噌噌地往上漲,社交平臺賬號的粉絲,一年增加兩千萬,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但是許池遲很享受這種感覺,他不是喜歡唱歌,也不是喜歡演戲,他就是喜歡當明星,活在聚光燈下,走到哪,永遠是人群的焦點。除此之外,還有巨大的經濟回報。 自己的名氣很大,但是業務能力有幾斤幾兩,許池遲還是清楚的。他唱歌沒有受過正規的聲樂訓練,吐氣發音都不穩。但是現在修音技術好,通過后期的彌補,可以使他聲音的音色顯得清泠泠的,有點類似那種玉石撞擊的聲音,這也正好彌補了他唱歌感情不足的缺陷。他演戲和唱歌一樣,也總是缺乏感情,所以他只接那種不需要投入太過感情的戲。偶像劇和仙俠劇是他的首選,他很明白自己的優勢,就是長得好。這種戲他只要控制好表情就可以,他演不出細膩的表情,干脆就不做表情,高冷師尊、高冷總裁、高冷精英,好看就行。幾部戲演下來,部部爆火,他被人稱為禁欲系男神,片約不斷。劇中原聲音樂,他也一個人包了,劇火歌也火。說起來,很有幾首代表作品。 即便這樣,許池遲也不敢開演唱會,他怕自己的演唱會現場成了車禍現場,這實在太有損他的人設了。 觀眾席上的山呼海嘯,燈光的閃爍迷離,把臺上那個人襯托得萬眾矚目。如果在過去,他恨不得取而代之,成為萬眾矚目的一個。但是現在很奇怪,大概是被現場火熱氣氛感染了,他并不嫉妒臺上那個人,如果要說真的有什么,可能是羨慕吧。 一首歌結束,現場響起來雷鳴般的掌聲。歌迷的叫喊聲、喝彩聲交織成一片,簡直有著地動山搖一般的效果,腳下站的那塊地好像在移動,他站不穩了,感到眩暈。他的耳邊好像還傳來女孩的哭聲,她側過頭,看到右邊的年輕女孩竟然在流眼淚,一邊哭,一邊用嘶啞的聲音喊著歌手的名字。 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意識到音樂的力量,透過一個女孩子的眼淚。他決定好好聽一聽演唱會。 下一首歌開始了,這是一首以邊陲小鎮為背景的民歌。曲風大氣,歌手沙啞的聲音,恰似一年四季吹過小鎮的風,帶來胡馬與駝鈴的氣息。他不知不覺沉浸在歌聲中,有點后悔剛剛在心里腹誹歌手的聲音難聽,甚至為以前的行為懊悔,他的審美狹隘,所以只能欣賞那種柔和圓潤的聲音。他對音樂沒有敬畏之心,所以放任自己不思進取。他突然忘記了自己變啞這回事,突然想好好地學習聲樂,堂堂正正舉辦一場演唱會,讓吳鷗站在臺下傾聽,為他鼓掌叫好。 吳鷗為什么帶他來聽這場演唱會呢,他看向身旁,吳鷗也恰好看向他,他臉上的口罩動了動,似乎對他笑了一下。吳鷗很快移開了臉,看向舞臺,隨著音樂打著拍子。 一曲作罷,又是熱浪一般的掌聲。這次唱的是一首情歌,臺上只剩下歌手一個人,卻放著兩個話筒。這首歌許池遲聽過,講的是兩個青梅竹馬的人因為說不出口的愛分開了,后來二十年后再相見,都知道這可能是雙方見的最后一面,彼此間的纏綿、眷念都通過歌手低沉的嗓音傳遞出來。到了歌曲的高潮部分,臺上驀然出現了另一個人,許池遲一驚,吳鷗什么時候跑到臺上去了?還戴著一個面具。 人群在短暫的sao動后,安靜下來。他們雖然不知道這個突然闖上臺的人是誰,但是看臺上留下了兩個話筒,另一個話筒,大概就是歌手為他準備的吧。他們信任喜歡的歌手,也信任歌手等待的人。 吳鷗朝觀眾席上揮揮手,之后,握住話筒。他的聲音加入之后,曲風驀然一變。從低沉徘徊變為輕快婉轉,好像他們終于從心痛不舍變得釋然,彼此把眼淚留在心里,把笑容留在臉上。令許池遲驚訝的是,吳鷗改變了他的聲線,大概是怕人認出來。 兩人唱歌的時候,幾萬人的現場奇異地安靜下來,沒有人呼喊,也沒有人鼓掌,似乎是怕驚擾了他們的歌聲。五顏六色的熒光燈在揮動閃爍,好像幽深海洋中游動的一群星星。 大家都像睡著了似的,許池遲也一樣。他們迷人的歌聲好像是最柔軟的流沙,人一旦聽到,身子就情不自禁地往下陷。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許池遲感覺吳鷗不時看向自己。隨即他否決了,他的面具那么丑,眼睛那里就兩個洞,我怎么知道他看向哪里。不過他的臉還是有點發熱,大概是太熱了吧。許池遲把雙手貼在臉上,果然很燙啊。 歌聲結束后,觀眾似乎還沒回過神,幾秒種后,才響起了鼓掌聲和歡呼聲。先是零零星星的,而后連成一片,如滾滾熱浪,一層接一層地涌到舞臺上。許池遲聽到周圍的人都在高聲議論,議論這個人是誰,他們猜了一串名字。許池遲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說“不是”,心里有點隱秘的快樂,只有自己知道剛才那個光芒萬丈的人是誰。有人猜到了吳鷗,但是被同伴飛快地否決了,說出吳鷗名字的那人自己也搖搖頭。既然猜不出來,他們又換了話題,轉而說兩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如果是一男一女,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有人馬上反駁,兩個男的怎么就不能天造地設了。 許池遲聽了,心里不是個滋味。他承認他們唱得好,但是心里還是有點酸酸的,簡直像咽下一枚橄欖。 吳鷗從臺前走向后臺,下一首歌開始了。這是一首節奏感比較強烈的歌,人群跟著節奏又唱又跳,擠擠攘攘,許池遲一會被推得前進,一會被推得后退。他差點摔倒,猛然清醒過來,意識到這就是逃跑的好時機呀,他剛剛真是鬼迷心竅,聽歌聽傻了。他看向舞臺,吳鷗已經不見了。許池遲鉆進人群中,這時,歌曲的節奏越來越快,人們的情緒也越來越激昂,現場混亂不堪,許多人朝他涌過來。許池遲像是一條匯入大海的魚兒,瞬間在混亂中失了蹤跡。 吳鷗脫下面具回到臺下,原來他們站的地方已經不見許池遲人。他也不著急,拿出手機,打開一個界面,定位,上面一個紅點在閃爍著移動??吹胤?,許池遲還在現場,并且緩慢地向出口的地方移動。 真是的。吳鷗喟嘆了一聲,并不急著追他落跑的小情人。他和人群一起唱歌打拍子,將這首歌聽完,又聽了幾首歌。其間,不時看向手機。那個小點似乎迷失了方向,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原地打轉,五首歌后,才來到演唱會的出口處。 笨得可以,就這樣還想著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