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男子絕不可以入后宮/他逼著殿下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他成婚
東方晨曦乍亮。 闃然宮院里到處著蕭瑟的風聲,倚花園里的花枝又敗了幾朵。 啞奴穿著夾棉短襖站在寢殿門外,手端銅洗,專心等著里面主子的傳召。 “阿甫,你別站著了?!?/br> 內室里依稀傳出人聲。 名喚阿甫的啞奴卻站著紋絲未動。 素發長披的瑯廷著一身寬袖青衣端坐在榻邊,懷里擱著個湯婆子,腳邊點著銀絲暖碳,赤腳不覺涼意,但唯獨臉色有些蒼白。 瑯廷說完,看著立在窗外的人影自巋然不動,終失耐心,破罐子破摔道:“我不起身?!?/br> 須臾后,無人回應。 瑯廷干脆將自己手里湯婆子一扔,不知道在和誰較勁一般,又躺了回去。 阿甫放下手中的銅盆,隔著窗紙和他主子比劃道:“陛下密旨已下,還望殿下憐憫?!?/br> 主子有自己的想法乃是人之常情,可被派來的奴才完不成上頭交代的任務,下場非死即罰。 瑯廷自小長于深宮,自然明白主錯殺奴的道理。幾息后,起身出了殿門。 阿甫見他家殿下只穿單衣出來,趕忙從身后人手里拿過一早就準備著的雪綢大氅,跟著小心翼翼的披在了瑯廷肩膀上。 “參見大殿下?!?/br> 一排身著粉衫羅裙、手捧木盤的宮女,低頭目不斜視的行禮道。 一聽這稱呼,瑯廷就明白這行人是專門在瑯南冗手底下做事的。 瑯廷目光一一掃過她們,然后隨手翻落了其中一個沉香木盤。霎時,里面各式的金簪寶釵如珠落玉盤般,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 “奴婢請殿下試衣?!?/br> 出此異狀,他面前的一眾宮女依舊能不卑不亢的下跪請求道。 “讓她們走?!爆樛⒁讶槐砹藨B,當即攏緊身上大氅,轉身時不做停留的吩咐道。 阿甫跟在后面,手指不住比劃道:“殿下,她們走不了了?!?/br> “何意?”瑯廷腳步一頓,側頭看他。 阿甫緩緩道:“陛下在此之前下了死命令,要么請您接冊,要么……提頭復命?!?/br> “那你讓瑯南冗過來見我?!爆樛⒌拿佳墼谝凰查g變得比宮墻瓦上霜還要冷寒。 阿甫只是看著他搖了搖頭,沒再說什么。 瑯廷一時間站在原地沒有動,皇帝親旨,金口玉言,在侍女還未復命之前,瑯軻不一定會來見他。 不,瑯軻就是算準了這些,所以才定不會提前趕來。 “殿下,來了又如何?”阿甫在這時補上一句。 瑯廷緘默不語。 “奴才知道您想離開這座紫禁城,可您的第一步,是先離開這里?!卑⒏粗樛?,同他沉默對視道。 瑯廷用力閉了閉眼,最后冷言吩咐道:“讓她們進來?!?/br> 珠翠步搖,彩鍛華服,金玉寶印。 阿甫先是動作謹慎的將受封冊印捧到瑯廷面前,供他觀閱。 瑯廷垂下眼皮,抬手掀了下冊面,然后略過上述的通篇廢話,在落尾處看到了冊封他的位階。 ——明璣貴妃。 “混賬?!爆樛敿春仙蟽宰?,又示意阿甫將這個礙眼的東西拿下去。 “請殿下過目?!睂氂偙荒孟氯?,幾名端衣的宮女便走上前來,躬身行禮道。 玄銀長袍,二品紫衣,東珠紅玉。 瑯廷視線依次掃過去,最后在一套描龍繡鳳的冠服前停下了,問:“這套正紅冠袍是做什么的?” 其余衣物都一概合乎貴妃的品階,唯有這套正紅衣袍不在貴妃的使用服位內。 宮女低著頭道:“回殿下的話,這是大婚鳳服?!?/br> 瑯廷收回手,臉上無甚表情的問道:“什么大婚?” 此話一出,連站在后面侍候著的阿甫都驚住了,將自己的親哥哥冊封為妃已是膽大妄為,陛下竟還要逼著大殿下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他成婚。 阿甫下意識瞥了一眼瑯廷的臉色。 果然,怒形于色。 “把這套拿走?!爆樛⒁矐械眠w怒于誰,只是面沉如水的吩咐道。 宮女們相覷一眼,似乎在考量這件事的后果。 “本殿下給你們權衡的資格了嗎?!爆樛⒌溃骸鞍阉孟氯ミ€是滾,自己選?!?/br> 端著鳳袍的那名宮女遲疑片刻,最后行禮退下了。 在一旁等候著的侍女在此時走了上來,動作謹慎的伺候瑯廷更衣。 瑯廷在這座毫無胭脂香的宮殿里待了四年,早已不適應與女子接觸,當即蹙眉道:“阿甫,你來替我更衣?!?/br> 瑯廷先試了一套玄銀長袍,這是貴妃在行冊封禮時的御用服制,銀線暗繡山白鶴,敞袍拖尾約三尺,袖長約尺半,真真正正做到了大繁至簡,盡顯瑯朝一國的莊重底蘊。 “主子穿這套極美?!卑⒏σ膊恢谴蛉み€是安慰,在給瑯廷理好衣擺紋路時,悄悄比劃道。 打趣歸打趣,但阿甫所言非虛。 瑯廷本身就生得極好,肌膚若雪,下頷如彎月,說能艷壓女子也不為過,但他的面容卻太過強勢了,這點放在一般男子身上是英悍,可好巧不巧,瑯廷生的是一雙狐眼。 于是英悍在他這里化成了傲雪寒梅,帝王將相被媚化成了美人嗔怒。若說瑯廷整體的英朗被這一副狐眼毀了倒也不為過。 而這身銀繡玄袍雖不屬于男款,卻能恰到好處的壓下瑯廷因那副狐眼過于張揚而顯露出的幾絲妖柔氣。 瑯廷瞥了一眼擺在他寢殿內,那面闔宮上下獨一份的西洋鏡,然后摸著自己袒露出的鎖骨說道:“這里能不能改?” “殿下想如何改?”宮女回問。 “遮上?!爆樛⒛救豢聪蛩?,用手指在自己肩頸前畫了個叉。 “這,奴婢會去回稟陛下?!睂m女只道。 “嗯?!爆樛⑸詈舫鲆豢跉?,伸手道:“繼續吧?!?/br> 瑯軻來的時候,正碰上瑯廷對著宮女送來的那幾套衣服橫挑鼻子豎挑眼,花紋不精細,面料不喜歡,簪飾顏色太俗,總之就是一句話——不滿意。 “哥哥?!爆樰V自門外進來,開口出了聲。 瑯廷坐在外殿議事的軟塌上,邊喝茶邊白了他一眼。 瑯軻見狀蹙了蹙眉,卻肅聲說道:“近日天寒,你們卻讓大殿下在宮內只著單衣,難道他不懂事,你們身為奴才的也不懂事嗎?!?/br> 瑯廷一聽也不喝茶了,“你說誰不懂事?” 瑯軻揮手讓欲求請罪的奴才們下去了,然后解下自己的外袍裹在瑯廷身上,這才低頭說道:“難不成哥哥是覺得自己在一眾下人面前衣不蔽體的樣子很正當?” “我穿單衣在你眼里就是衣不蔽體?”瑯廷拍開瑯軻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是?!爆樰V看著這人快開到胸口的衣襟,坦率道。 瑯廷簡直被氣得麻木了,壓根不想理他。 “哥哥不喜歡我送來的那些東西?”瑯軻也不在意,又問道。 “不過是送來折辱我的,談喜歡可不可笑?”瑯廷朝榻背上一靠。 “怎么會?!爆樰V眸光黯淡一瞬,低聲道。 下人送來的那些服飾都是他一樣樣搭配過目的,甚至于在進殿前一秒,他還在設想著自己與瑯廷當日的大婚細節。 這兩日,瑯軻在前朝忙得不可開交,他一面在給瑯廷尋找著能被合適頂替下的身份,一面又力排眾議,強行推進著自己和瑯廷的大婚進程。 假身份的事好不容易有了眉目,他滿心期待的抽空跑過來,卻再次被兜頭潑了盆冷水。 沒事的,他就早習慣了。 瑯廷在心里想。 “哥哥,我已經給你找好了合適的身份?!爆樰V頓了兩秒,再次堅強地開了口。 “女人?”瑯廷單刀直入的反問他。 “……嗯?!爆樰V緩緩點了頭,隨即又怕瑯廷誤會一般,蹲在他面前耐心解釋道:“我知道我讓哥哥受委屈了,但您再給我一段時間,不會一直這樣的?!?/br> 瑯廷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作勢要抽回自己的手。 瑯軻用力攥緊后,再次說道: “哥哥,男子絕不可以入后宮,這你是知道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