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絮回撥了一個電話給那位女人。

    “你好，我是心愿委托店的老板，對，上次你給我的資料，有誤，那個人的真名不叫這個，出生日期也是錯的?！?/br>
    對面好像輕聲說了些什么，沈絮將電話貼近耳邊道：“嗯……這樣無法進行儀式，退你80％的費用?！?/br>
    電話對面的聲音逐漸變得歇斯底里，沈絮又把手機拿遠了點：“不是，這樣是無效的，等于說你給我的資料綜合起來是個不存在的人明白嗎？不是加錢的意思，加錢也做不了……”

    “對，你把銀行賬戶給我，或者直接來店里取?！?/br>
    花了快半小時才安撫好為愛癡狂的女人，沈絮喝了一大杯水。

    哦對了，今天好像要去和男主見面來著。

    沈絮特地打扮了一下，然后來到了對方給的地址，是在工作室距離不遠的咖啡廳。

    他足足等了男主十分鐘，對方才姍姍來遲。

    店門被推開，楚霖身形修長，挺拔如松，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穿著休閑，還背著個雙肩包。

    包有些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裝了什么。

    要不是沈絮知道對方現在已經殺了好幾個人，他一定會以為是某位教授或者科研學家。

    對方遠遠的就看到了他，好像是猶豫了一下，才往沈絮這邊走來。

    面對面坐著時候，沈絮似乎看到了對方身后有一些黑影，等他想仔細看清楚的時候黑影又消失了。

    惡魔的氣息？

    沈絮有些疑惑，他的工作隨時要和惡魔打交道，但是惡魔基本上不會跟著普通人。

    ……不過男主，好像不能以常理來判斷。

    “現在你相信了吧?！?/br>
    還是沈絮先出聲打破互相盯著看的尷尬氛圍。

    怎么有種相親的感覺啊喂！

    “嗯?！背氐瓚艘宦暎骸澳阋趺创_認?！?/br>
    沈絮心里捉摸著，你想殺我，那我就偏不讓你殺，我還得讓你供著。

    于是他道：“現在看起來……非常不妙，你不知道為什么和我綁定了，從你闖入我的夢境的那一刻，就已經交織在一起了，你仔細看著我，可以從我身上感覺到什么？”

    楚霖和沈絮對視。

    眼前的男孩膚色真的太蒼白了，嘴唇也幾乎沒什么血色，皮膚太薄，依稀可以見到脖子里青色血管，脖子纖細地好像一扭就斷。

    他鬼使神差般盯著沈絮的眼睛，對方的眼睛好像異于常人，有些偏紫。

    這時楚霖的腦海里，出現了很多零碎的畫面。

    男孩在一間密閉的房間，周圍無數根紅色的蠟燭圍著他，他跪在地上。

    還有被一些“奇怪”的東西追趕的樣子。

    現實里生活、睡覺的樣子。

    這些明明看起來就是對方的私人生活，怎么會出現在他腦海中？

    “你看到了什么？”沈絮好奇的問道，他是第一次實驗這種心念傳遞，不太好控制自己。

    楚霖在他說著話的時候，又看到一些畫面，這次似乎還有聲音。

    兩具赤裸的rou體，纏綿地十指緊握，下面那人身上的腰側有一道蝴蝶紋身，細碎的呻吟、輕柔的呢喃。

    沈絮感覺楚霖好像出神了，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

    楚霖從曖昧的畫面中回過神來，“沒事，我看到了你……有一間很奇怪的房子，還有你在睡覺的樣子?！?/br>
    “咦，你看到這些啦?！鄙蛐醯溃骸拔覄偪吹侥愕漠嬅媸恰?/br>
    沈絮往四周看了看，看到沒人注意這邊，微微起身，湊近對方，輕聲道：“我看到了你出車禍?！?/br>
    說完他坐了回去，略有些不好意思道：“靈魂交織就是這樣的，會看到一些屬于對方腦海中記憶的畫面，并且如果哪一方的靈魂有損傷，另外一方也會收到傷害?！?/br>
    “抱歉呀，不是故意要看到的?！?/br>
    “你還看到了其他的什么？！”

    男主突然像變了一個人，眼神淬刀，沈絮裝作自己被嚇一跳，“不是，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就看到了一輛車一下撞過來，然后你父母把你護在懷里?！?/br>
    “只有這些？！”

    “對，只有這些，你放心，我沒有要偷窺別人隱私的怪癖，只要我們不要互相盯著對方集中精神探尋就好，是可以控制的?！?/br>
    楚霖像是相信了他的話，沉思道：“所以，我們還會共同進入你的夢境?！?/br>
    “是的，不過你放心，在夢境里你只要在我身邊就不會受傷?！?/br>
    楚霖不是想聽這個答案，他換個說法道：“我們的命綁在一起了？”

    “呃……大概，應該，差不多?！?/br>
    “知道了?！?/br>
    楚霖說完起身就走，還好沈絮把他拉住。

    “去我工作室看一看？有時候可能在夢境里顧不上你，所以得讓你了解一些東西?！?/br>
    眼前的男孩太過直白，情緒一眼就能看穿。

    楚霖摸了摸自己的包，“可以?！?/br>
    沈絮想著：這人的心理防線也太高了吧，他剛剛摸了包，是在摸刀還在不在嗎，不會還打算殺我？

    想著就決定步行，沈絮繞了兩個巷子，來到了自己的工作室。

    大門設了三道密碼鎖，沈絮避也沒避，直接打開了門。

    入眼就是接待的大廳，右側一墻的蝴蝶標本，左側一面巨大鏡子，中間是長桌，兩把雕花座椅，桌子后是書柜，旁邊還有扇小門。

    “來，這邊?！?/br>
    楚霖跟著對方走進，這扇門內擺著許多神像，每位神像都是單獨的小桌，上面點著蠟燭。

    他不是沒見過供桌，也去過寺廟之類的地方，但這個男孩房間里的東西……

    許多蒙著紅布，有些天使神像的翅膀已經斷裂，上面還染著血，就像是真的受傷了一樣。

    這間房還點了許多熏香，他聞到了nongnong一股不知道什么藥草混合起來的香味。

    對氣味很敏感的楚霖皺了皺眉頭。

    “坐在這里?！?/br>
    手被男孩牽住，指引著來到一位渾身血紅的神像前，然后感覺到男孩抱緊了他。

    接著他頭暈了一陣，周圍的神像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從未見過的怪物，圍繞著他們兩個，眼睛都是緊閉的。

    楚霖心口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發燙，還沒來得及查看，就被沈絮冰涼的體溫凍到了，他感覺抱著自己的人是個冰塊。

    “這是什么地方？”

    二十年的無神論已經徹底被推翻，楚霖跪坐在地上，身前有一位男孩抱著自己，周圍一米是空地，然后就是各種長的極高的怪物，他在其中看到了那個追他的渾身纏滿繃帶的血色怪物。

    不過所有的怪物都是黑白顏色的，像是特殊的濾鏡，除了他見過的這位，周身圍繞著血氣。

    “灰色地帶……”

    男孩沒再抱著他，“你應該知道人死了會入輪回，這個地方就是除了輪回之外的一個場所，彌漫著所有人的怨念、然后形成了一個個的怪物?！?/br>
    “我們上次在公寓見到的，他最近在不斷蘇醒，在想怎么逃離灰色地帶，前往我們生活的世界的辦法?！?/br>
    楚霖嘴唇動了動，沒說出來什么話：“然后呢?！?/br>
    “嚴格來說，我的工作之一就是守護好這片灰色地帶，偶爾清除一下這些怨念的產物?！?/br>
    男孩拉著他，來到血色怪物的面前：“下次入夢，我就有把握可以把他消除了?！?/br>
    楚霖好奇的摸了摸怪物的斬骨刀，心口又開始燙了，似乎有火焰在燒，難受的很。

    但是靠近男孩又覺得很舒服。

    這地方真的太奇怪了。

    一眨眼就換個了場景。

    并且這兩天知道的、所見的，都在不斷挑戰他的底線。

    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些東西存在嗎？

    楚霖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對身邊的男孩產生了好奇。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人？

    見到的第一面就好像很熟悉。

    明明生活在同一世界，卻又絲毫不像是人類。

    沈絮再次抱緊他，“走啦，這地方太壓抑了，我再帶你去看別的?！?/br>
    耳邊的親昵很熟悉，楚霖來不及細究，眼前一亮，先是感受到微風吹過，隨即入眼處是一大片的花海。

    他們正處在花海中心，他的視線被一些會動的亮光吸引。

    “這是什么？……”

    一些會發光有翅膀的小人？

    沈絮覺得男主不斷驚訝的神情好有意思，他笑道：“是精靈，他們很可愛的?！?/br>
    這片世界的精靈似乎都知道沈絮來了，從遠處不斷飛來許多，圍繞在沈絮周身，撲閃撲閃發著光。

    楚霖莫名覺得它們非常開心。

    “他們在說話嗎？”

    楚霖好像聽到了一些聲音，但是語言系統不對，他聽不懂。

    他看到身旁的男孩側耳聽了一會，“對，他們在說歡迎你，是新朋友?！?/br>
    歡迎我？

    楚霖的手背上落了一位有著蜻蜓般透明翅膀的花仙子，她戴著花環，手里還拿著一朵鮮花，是楚霖從未見過的品種。

    淡藍色的細長花瓣，圍繞著潔白的花蕊。

    沈絮道：　“她說送你，可以吃的，很好吃?！?/br>
    楚霖一向不吃別人遞過來的任何食物。

    但沈絮看他猶豫，直接接過花，然后喂進了楚霖的嘴里，這下花仙子高興地圍著楚霖轉了兩圈。

    “……”楚霖默默咀嚼了下去，鼻腔溢滿了花瓣的清香，說不出來的味道，仿佛身體都輕盈了。

    “怎么樣，味道不錯吧，不過我在這不能呆太久，該走了?！?/br>
    沈絮跟著小精靈們告別，再次抱住了楚霖。

    這次回到了現實世界。

    “借我靠一下……”

    楚霖剛一回到擺滿神像的小屋，身上就壓下了一個人，男孩好像精疲力竭一般，面無血色，身體還在打顫。

    太冰了……

    房間又沒有空調暖氣，越來越冷，男孩的身體溫度低的像個尸體。

    剛剛的一切要付出怎么樣的代價？

    “醒醒，你別死了?！?/br>
    楚霖嘆了口氣，他抱著男孩的時候才發現，男孩瘦的骨頭硌人，現在又好像昏過去了。

    不能再這里呆下去了。

    楚霖輕松地抱起沒二兩rou的沈絮，他決定把人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