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冷極了，周圍的街道都被籠罩在一片灰撲撲的霧氣中。賀志發現自己站在熟悉的酒吧門口。從酒吧的縫隙中望去，可以看見吧臺上坐著那個紅發的男人，正悶不作聲地喝著酒。男人身邊，小小的興奮的影子正興奮地說著什么，揮舞著雙手。

    賀志猶豫了一瞬，終于抬腳走進酒吧。門口的鈴聲清脆地響了一聲，提醒酒吧里的人有客人來了。

    可酒吧里的人似乎看不到他一般，仍舊自顧自地說話，喝酒，嬉笑。賀志如同孤獨的鬼魂一般穿過喧鬧的人群，在那個瘦小的人影旁邊坐了下來。

    果然，周燦還是沒有發現他的到來，繼續興奮地跟紅發男人說道，

    “然后我就從后面撲了上來，一下子把那家伙打翻在地。那家伙這下子不橫了，立刻對我們道歉……”

    紅發男人安靜地聽著少年的話，只輕輕地瞥了一眼賀志的方向，并不說什么。

    在吧臺下面，賀志的手掌已經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了皮rou中，殷紅的鮮血從他的指尖汩汩地涌出。

    總是，總是這樣，只要紅發男人在這里，少年就永遠意識不到他的存在。

    明明很久以前，他們曾經約定好，將彼此當作自己最信任和最值得依靠的人。面對孤僻的自己，少年總是會大大咧咧地靠近過來，對自己做的一切發出“好厲害”的驚嘆聲。

    直到那一天，瓢潑大雨傾瀉如注，他腳下一滑，就要摔倒在馬路中間。而這時，一輛開得飛快的黑色轎車直直地朝著他駛過來，根本不給他閃避的時間。

    他認命地閉上眼，耳邊是少年的悲鳴，“不要……停下……”

    先讓周燦去馬路對面買東西真是太好了，這是他那時候唯一的想法。

    然后紅色的身影驀地出現，像是憑空出現了一團燃燒著的火焰。車燈照在他們身上，賀志只覺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到處都是刺眼的光芒。

    而在光芒正中央的，是那個高大的魔神一樣的身影。他身上流淌著紅色的光，像是赤紅灼熱的巖漿從他的皮膚表面溢出。冰冷的雨點打在紅發男人身上，又立刻被高溫汽化，變成大量白色的蒸汽。在這茫茫的霧氣中，紅發男人緊緊地將他抱在懷里，躲過了汽車致命的撞擊。

    說來似乎很復雜，但這些其實只是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紅發男人將他放下，一言不發地走遠了，慢慢地變成一絲暗紅色的光芒，消失在黑暗中。

    當時的他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和周燦站在那里，望著那個鬼神般的身影遠去。

    當他猛然回神的時候，卻看到周燦的眼神仍舊望向那片黑暗，仿佛魂魄都被那人吸走了。他下意識想要去拉周燦的手，卻被那人輕輕躲過了。

    這是頭一次，那人回避了自己的觸碰。

    那時候他就該知道，一切已經不同了。

    賀志突然抖了一下，發現自己仍舊坐在酒吧里面，看著少年談得火熱的樣子發呆。他試著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少年。

    在即將碰到那人的肩膀的時候，他的手掌突然變得透明，直直地從那人身體中穿過。

    什么？他猛然回頭，卻發現一切都消失了。

    躺在車里的男人一驚，驀地從睡夢中醒來。他不確定地用迷蒙的雙眼打量著四周，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在夢境中。

    他擦了擦額頭，發現自己已經是一身冷汗。夢里的那種心悸和恐懼仍舊揮之不去　，縈繞在他的心頭。

    夢境雖然不是真的，但也許這正反映了他的內心。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再被周燦需要了?，F在的周燦，眼里心里想的全是那個紅發男人。

    這是他所不允許的。明明當時說好了，要做彼此最好的朋友，一起追尋二人的理想，為什么最后是你先背叛了？

    放棄當年的理想，離開最好的朋友，這會讓你高興嗎？

    男人把臉埋在方向盤里，眼神里全是怨毒的神色，那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還有深深的憎恨。

    好啊，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跟蹤那個男人并沒有花費他很多時間，畢竟他一頭紅發，實在是太過于招搖和亮眼。

    而周燦總是出現在紅發男人身邊，自他離開自己加入紅發男人的幫派后，就一直是這樣。

    看著一張張偷拍下來的他和紅發男人的照片，上面是不同的背景，有時蘇燦正面朝向鏡頭有時只是一個剪影，但幾乎總是笑著的。

    多么可惡，他還以為蘇燦的笑容會永遠屬于自己一個人的。

    原來即使不是我，你也可以對著別人笑得那么開心啊。

    那我，我們曾經的時光，又算什么呢？

    “呵呵呵呵呵?！避嚴锏哪腥撕鋈话l出陰冷至極的笑容，那聲音聽上去頗有點可憐的意思，卻讓人有點毛骨悚然，仿佛被什么陰影里的東西盯上了一樣。

    “既然得不到你，不如毀掉你好了。就算是地獄，我也要陪你一起去?！蹦腥颂痤^，過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嘴角居然勾起一絲輕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