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公子受不得寒,每到陰雨天腿便會疼,他雖然不說,但也看了許多大夫?!边@件事是朔月告訴他的,她說,“公子以前太苦了,動不動被那些主子打罵罰跪,落下了病根?!?/br> 白青岫當然知道賀卿不嬌,只是他未免也太不在意自己,他不在意可是自己在意。 新年的小鎮子確實熱鬧,花燈如晝,街市上的兩旁皆是商販,有賣吃食的,也有賣荷包飾物的,還有一些小孩子玩的東西以及年節才會有的物件。 “賀卿,要不要我抱你?!卑浊噌队挚拷速R卿幾分對人耳語道。 “你還嫌我們現在不夠惹眼嗎?”賀卿低聲回答他,一只牽著他的手卻緊緊握著,如今他已經不那樣頻繁地做噩夢了,除卻利器能給他安心的感覺,牽著殿下似乎也不錯。 只是兩個如此出眾的男人在街上手牽手未免太過惹人注目,偏偏賀卿的腿腳還不是很方便。 或許他的確是最清楚自己癥狀的那個病人,才知道怎樣的緩解方式才是最好的,如今村子里的人都敢近身同他說上一兩句話。 “難得除夕,你不如給辰月他們放個假,這里不是廟堂,自然沒那樣多的危險?!辟R卿又對人低語道,只怕現在林詢才是最辛苦的那個,恐怕早已經四面樹敵,變成了第二個“賀卿”。 “好?!卑浊噌墩f完這句話以后,賀卿便感覺到身邊藏著的人已經離去了 即便是現下的情況,武功也好,還是旁的,他還是那個賀卿。 街市上熱鬧,偶有孩童嬉戲,天空中的煙火偶綻開幾朵,偶爾又不見了聲響,總歸是舉國同慶的日子。 “賀卿?!卑浊噌恫恢缽呐赃叺臄傋由享樍它c什么,轉頭去叫了賀卿。 “嗯?”賀卿應了他。 白青岫略略低頭,就站在離賀卿咫尺的地方眉眼彎起一個弧度朝賀卿伸出手來:“喏,松子糖?!?/br> 街市上的燈火、人群……倒映在賀卿的眼中,而此刻,他只看得見白青岫。 能夠遇見眼前人,或許就是此生之幸了。賀卿接過糖剝了糖紙順手塞進了白青岫的口中繼續與人在這繁華熱鬧處走著。 或許他明白為什么前人說:大隱隱于市,小隱隱于野。 就像此刻,明明熱鬧非凡,他的心卻無比安靜。 “賀卿,我想知道,你進宮以前的事情?!卑浊噌蹲炖锖?,說的話有幾分含混不清的意味,或許是怕賀卿他閉口不言,又接了句,“朔月都知道一些,就我不配知道嗎?” 從哪里開始講呢?記憶在腦海中變作了一段段的片段,不甚分明。 或許是走得累了,兩個人上了旁人的樓頂坐下,白青岫就這樣靠在賀卿的懷里聽人講故事。 “賀卿的家在哪里呢?” “就在這洛城?!?/br> “回去過了嗎?報仇了嗎?” “我將人全殺了,殿下會覺得我心狠嗎? 家中已無一人還能算作家嗎?” 白青岫搖了搖頭,若是旁人他或許會責怪,也或許會降罪,可賀卿他卻有一種沒有辦法替對方承擔痛苦的無力和心疼,有一種感同身受的仇視那一家人:“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如今賀卿有我了?!?/br> 賀卿沒告訴他,彼時報仇的他是快意的,如今卻生出了幾分后悔,他這樣做,那和他的仇人又有什么區別,禍不及家人,那樣一家老小,并非全是惡人。 賀卿將他前十幾年的故事說的風輕云淡,有些的輕描淡寫地便帶過去了,白青岫卻從他的神情和語調聽出一些旁的來。 賀卿說:曾經殿下送我一顆松子糖。 “然后你就愛上我了?”白青岫對自己忘了那些前塵往事是有些愧疚的。 “沒有,進了宮許久都無緣得見您,等再見到您的時候,看您過的辛苦,只想護著你。 是我的錯,生了不該生的想法?!辟R卿回答他。 “沒有,賀卿能夠喜歡我,我很歡喜。是我錯了,我辜負了你的心意?!卑浊噌短ь^去啄了啄賀卿的下巴。 賀卿卻扣住了人俯身吻了白青岫,白青岫順從的張開了嘴,兩個人互相啃咬著交換了一個濡濕的吻,兩個人的眼底都帶上了些旁的什么。 “殿下,我餓了?!辟R卿說了這話。 白青岫無辜地問了句:“哪里餓?” “肚子餓?!辟R卿忍不住笑了,帶著幾分戲謔地看著白青岫。 白青岫這才有幾分慌亂地坐起身拉起賀卿,是他想得多了:“去酒樓用膳?!?/br> 或許是白青岫要了包房,又出手闊綽,是老板娘親自來招待的,殷切又熱情,惹得白青岫吃了一壺醋:“那老板娘看上你了?!?/br> 賀卿哭笑不得:“她對你也熱情得很?!?/br> 這或許是鎮子上最大的酒樓,兩人在二樓看風景,比樓頂要暖和,比在街市上要愜意。 偶有幾只孔明燈升空,化作了天上的星子。 “我也會做那燈,都說在燈上寫上心愿說與神明聽?!辟R卿五官籠上一層暖色。 世人總對從未見過的存在抱有幻想,可賀卿卻只信自己,他也曾放過孔明燈、河燈,也去過廟會、道觀,到頭來誰又聽到了他的心愿。 “以后賀卿的心愿說與我聽,若是我實現不了,那些神明應該也是不管用的?!卑浊噌陡嬖V他。 若是這樣平淡地過去一年應當也是好的,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 “老板娘,你這些東西里面有酒嗎?”白青岫看著賀卿的狀態就覺得糟了。 老板娘匆匆忙忙地趕來:“那壺是茶酒,那道點心里加了米釀……新春不喝點屠蘇酒怎么可以的咯,怎么這就醉了……” 白青岫算是知道賀卿的眼神和模樣是怎么回事了,數年前的往事涌上心頭,他到現在還覺得疼,他也沒聽清老板娘講了一堆什么,拉著賀卿便往外走。 他想帶人去客棧又覺得不妥,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去處:煙花之地,青樓楚館。 醉了酒的賀卿倒是正常得很,和多年前別無二致,白青岫并非抗拒,只是這副模樣的賀卿已經許久未見了,強勢而又霸道,無論是神情言語還是舉動,都不容抗拒。 他既希望賀卿能夠好,又希望他能夠多依賴自己一些。 “賀卿,這里是街市上?!卑浊噌兜奶嵝扬@得那樣無力,此刻的他就像是良家婦女要保衛自己的貞cao又怕眼前人生氣。 兩個人就這樣在街上拉拉扯扯,賀卿險先將白青岫的衣帶扯了下來,手剛要從白青岫的脖頸里伸下去又被白青岫及時地抓住了。 賀卿微微擰眉,一臉你不要不識好歹的模樣。 白青岫絲毫不懷疑,他再跟賀卿糾纏下去,眼前這人就要幕天席地地來了:“賀卿,督主,哥哥,夫君……” 白青岫將各個稱呼都叫了個遍只求饒道:“我抱您好不好?我們找個地方,再讓您弄,這里人太多了?!?/br> 單論武力,白青岫確確實實比不上賀卿,賀卿是自幼的基礎,又經歷了那樣多,而白青岫因為身份的緣故,他從未真正地真刀實槍地同人切磋過,就算賀卿如今一條腿不方便,霸道起來白青岫也無法抗拒。 也或許是,他根本不想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