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枚岫玉質地的麒麟,是賀卿認為的最般配白青岫的,賀卿一直以為,白青岫的名其實取的很好,至少他出生的時候,皇帝是很歡喜的吧? 君子如玉,遠山云岫。 只是朔月替自己不舍,甚至還要說是替自己保存這樣的話。 “你是越發沒規矩了,真當不怕死?”賀卿略略挑眉,眉眼間帶著笑,“這世上,還有小丫鬟敢對著我指手畫腳的?” “他們怕你,我可不怕你。 明明有更好的東西給他,你為何要給這件? 并不算十分名貴的東西,可對你意義卻不同?!彼吩虏幻靼踪R卿的動機,督公心思深,很多心事總自己藏著,別人也難以接近。 朔月自詡為不是好人,不過是懂得知恩圖報,賀卿救了她的命,那日后就算他被口誅筆伐,那她也會與之同一陣線。 督公向來自私,不主動害人,但也不會主動去結交一些人,這位誠王殿下到底是例外中的例外。 “只是覺得意義不同所以要給他,他配得上這件?!辟R卿解釋。 “可他又不知道?!彼吩伦匀皇菤?,督公又不善言辭,只怕是誠王殿下看不上這件東西到時候丟了也未可知。 “送給他了,便是他的了?!辟R卿倒是想得開,這麒麟是他在留存至今,唯一一件他父親留給他的東西。 其他的早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丟失了,只這件,物件小,好藏,是幼時父親送他的生辰禮,便一直留存至今。 其實在他成為所謂的九千歲,也曾回過一次故鄉,親人早已不在,已然是物是人非,害他一家的縣丞還高升了一級,他查閱了卷宗,替父親平反,但又有何意義? 一族人客死異鄉,或許還有存活的,卻也不知所蹤,失了音信。 因此,他屠了仇敵的滿門,在仇敵家里搜出自己家里的舊物,有些記不大真切,只這麒麟特殊上一些。 不過只是個玉石而已,賀卿如是想。 春日里長安城難得的晴日,賀卿牽著馬從西市路過,偶然碰見了白青岫,本以為按著他的性子,應當是在府中讀那些陳書舊典的,按他的說法來說,他本身就已經起步晚了,六藝皆荒廢了數年,如今父皇期許,應當加倍努力才行。 賀卿倒是不覺得,只怕他的殿下是扮豬吃虎,騎射書數,樣樣皆通。城中偶爾飄過的柳絮飛花,恰好一朵落在了殿下的身上,又飄到了地上。 白青岫穿著尋常的衣衫,只一身白衣勝雪,也是公子如玉。 “殿下?!辟R卿牽著馬過去行了一禮。 白青岫倒是愣了愣:“督公這是去做什么?” “去京郊游獵?!辟R卿答。 “旁人都是去秋獵,春日里是生長繁衍的季節,督公倒是特別?!卑浊噌恫蛔杂X地去打量眼前人,一身紅衣襯得人愈發白了,眼角含著笑意,一雙眼總有幾分勾人。 實在是漂亮得過分,明明不是什么明艷的長相,總是穿這樣艷麗的衣衫,卻一絲一毫的違和也無。 “騎射之術不精,倒也獵不到什么,不過是尋常百無聊賴之時打發時間罷了,恰好今日放了晴,倒也適合去京郊看看?!辟R卿笑了笑,倒也不在意白青岫的暗諷,他的殿下啊,這是在說他心狠呢。 “殿下同去嗎?”賀卿又詢問他。 白青岫沒想過會這樣巧遇上人,賀卿平時都忙得很,光來拜謁他的官員就要將他家的門檻踏破了,今日倒是有閑情逸致,突然的邀約倒是有幾分猝不及防,很快調整了表情,只說了句:“好啊?!?/br> “只一匹馬,一張弓,委屈殿下了?!庇鲆娏税浊噌?,賀卿的心情倒是愉悅了幾分。 城內不得當街縱馬,饒是九千歲也得守一守這規矩,倒不是旁的什么,是春日里城中的景致不忍錯過罷了。 “殿下騎術如何?”到了京郊賀卿才詢問他。 “不過堪堪能夠御馬而已。 倒是老師,數月來也不曾教我些什么?!卑浊噌兜故谴鸬弥t虛。 “我的錯?!辟R卿反被指責,他確實算不上什么好的師傅,也沒什么能教給殿下的。 他只是想將殿下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君主,天下為棋盤,眾生為弈子,而他才是那執棋人。 春日游獵是假,不過是賀卿帶著白青岫在山水之間游樂罷了。 賀卿拉著韁繩,將人護在懷里,白青岫或許不自知,可賀卿卻知曉,如今的殿下,身體是有多僵硬。 這就是所謂的仰慕嗎?恨不得分開許多距離的仰慕?不過是逼不得已而已。 “殿下?!辟R卿喚了他一聲。 “嗯?”白青岫的聲音很輕,不仔細聽的話恐怕聲音要散在了風里。 “我見殿下在首飾店,是要購置什么嗎?”賀卿心細,其實他已經察覺到了什么,皇帝那邊也有風聲,不過他想看一看白青岫的答案,他的意愿罷了。 “想要挑一些首飾,父皇說,我年紀大了,也該到了成家的時候?!卑浊噌兑矝]隱瞞什么,他怎么瞞得住九千歲。 “然后挑一些送給哪家千金作聘禮是嗎? 最好是名門貴女,到時候有岳丈作靠山,也好早日逃離我?!辟R卿跟著說了下去,一股莫名的情緒在胸口,你只是太監而已,不男不女不陰不陽,又憑什么不許殿下成親,又憑什么想拘著人一輩子。 心里這樣想,賀卿卻將人緊緊地束縛在了懷中, 白青岫只覺得有幾分拘束,卻也不敢反抗,只是縮了縮脖子,說了句:“不是的,這是父皇的意思?!?/br> “你并不想的是嗎?”賀卿步步試探,解釋都替人想好了,他靠近了人,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人的脖頸上,而后轉移到耳側輕輕咬上了人的耳垂。 此刻的賀卿就好像一條蟄伏許久的毒蛇盯上了他的獵物,如今在殿下耳邊滋滋地吐著他的蛇信,他說:“殿下,你乖?!?/br> 他或許不懂什么是兩情相悅的歡喜,他這樣的人的喜歡或許也不配,只是,他的殿下只能是他的,任何人都奪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