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八年的喜歡將甜磨成了酸,裴映吃兒子的醋,誤會解開
6 這是一個星期三,唐禹一醒來,就看見枕邊的男人不見了,他看著空空如也的身側,許久...... 他起床下樓,看見芳姨在廚房里忙碌,聽見他的腳步動靜,芳姨回頭。 “唐唐啊,快來吃早餐吧!”芳姨笑著喊他。 “裴映呢?”唐禹拉開椅子坐下,怔愣地看著桌子。 芳姨的臉上掠過一抹尷尬,她帶著幾分不忍,說道:“裴先生今天一早就出門......去祭拜故人了......” “嗯,我知道了?!碧朴頉]什么表情,他忽然覺得心里生出一股疲憊。 八年,八年有多長呢? 有很多時候,人度量時間的方式,并不都是通過鐘表來判斷的。 對于唐禹來說,八年是很多很多個等待的日子;是很多次很多次想要試探卻收回的手;是無數次拋出話題想要得到坦承,卻依然又聽到男人說謊時的無奈;是鼓起了萬般勇氣,最后發現原來撞得頭破血流,也還是走不進一個人的心的無力感。 他看著窗外的陽光穿過樹梢,斑駁地散落在窗柩,忽然想起十八歲那年,他滿懷喜悅,以為他抓到了實實在在的幸福。 到頭來,一地雞毛。 恐怕在裴映心里,他是一個很無理取鬧的人吧,可是如果不是太過在乎,誰又愿意八年的歲月,陷在爭吵里呢? 八年的堅持,卻在這一刻,好像被日復一日的失望給折磨得七零八碎。 第一次,唐禹生出了放棄的想法。 ? 裴映祭拜完故人,便徑直去了公司,直到傍晚時分才回家。 踏進家門,他就注意到兒子的新潮籃球鞋,顯然裴紀年是剛剛回來,芳姨還沒來得及將鞋收進鞋柜里。 他換了鞋徑直上了樓,剛走到二樓樓梯口,便看見唐禹從裴紀年的書房里走出來。 從前裴映倒也沒注意過這些事情,但自從夢到那場過于真實的夢境,他就忍不住對裴紀年和唐禹的關系特別敏感。 唐禹看見他,臉上本來帶著幾分笑意的臉色倏然冷了下來,朝他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便轉身離開。 裴映愣在原地,明明昨晚唐禹還是好好的,他以為兩人的關系總算緩和一些了,這會兒又是怎么了? 他想到唐禹剛剛從裴紀年的房間出來......唐禹見到裴紀年之后,對他就變了態度...... 裴映臉色一沉,仔細想來,唐禹和裴紀年的年齡差八歲,比而自己和唐禹差的十歲,那兩人平日里關系也很好,唐禹對裴紀年的態度可比對他好多了。 腦子不可抑制地浮現出夢中,唐禹騎在裴紀年身上發情的那一幕...... 但理智還是將他的戾氣壓制下去了,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夢境就去懷疑兒子和愛人。 裴映回到房間,簡單洗了個澡,等到下去吃晚飯時,發現唐禹和裴紀年已經坐在飯桌旁等他了。 他來不及注意飯菜有什么,只注意到唐禹神色有些恍惚惆悵地盯著裴紀年的臉。 ?。?! 裴映心里一梗! 他邁步走過去,手猛地一拉椅子,那椅腳劃拉著地板發出尖銳而震耳的聲音,在位置上低頭玩著手機的裴紀年嚇得抬頭看了父親一眼。 唐禹淡淡地朝裴映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人齊之后,唐禹就一副專心致志吃飯的模樣......只除了......偶爾抬頭看裴紀年一眼。 他嫁給裴映八年,也就看了裴紀年八年,看著小男孩長成少年,他心里對裴紀年的親情是一分不假的。 但有時,他又會忍不住恍惚,企圖從裴紀年的臉龐,找出那個被裴映惦記了那么多年的“阿年”的模樣。 阿年究竟張什么模樣呢?為什么留在了裴映的十八歲呢?他是不是......參與了裴映所有的青春呢?十八歲的裴映......是什么樣的呢? 錯過的歲月是無法倒退的,裴映十八歲時,唐禹還是個八歲的小屁孩,裴映在他面前只會展現哥哥的角色,十年的年齡差,讓他錯過了裴映最年少輕狂、肆意明朗的年華。 等到他已經慢慢長大的時候,從國外留學回來的裴映哥哥,已經是一個溫文爾雅,處處挑不出毛病的成熟大人了。 他永遠也不可能替代那個死去的人,成為裴映的青春了。 想著想著,唐禹有些失神地看著裴紀年,仿佛要從那張朝氣蓬勃的臉上,看到十八歲的裴映。 裴紀年邊吃飯邊玩手機,吃得好好的,忽然感受到唐禹的目光,不明所以地抬頭,一臉疑惑看著唐禹。 裴映氣死了! 他猛地將碗重重放在桌上,敲出清脆的聲響,打斷了對視的兩個人的思緒,兩人齊齊轉頭看向裴映。 裴映有氣又沒有證據,他眼睜睜看著他的伴侶和養子眉來眼去、眉目傳情、眼送秋波! 他們還有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裴映瞪了唐禹一眼,一看那張白嫩嫩的無辜小臉,心軟了一半,炮火集中到裴紀年身上:“吃飯玩什么手機?!教你的禮儀都學到肚子里去了?!” 裴紀年呆住,無措地看看唐禹,又看看裴映。 他們家規矩并不森嚴,平日里吃飯他也經常玩手機,真是不知道怎么他爹忽然就發這么大火。 “對對對不起......我這就收起來......”裴紀年手忙腳亂地收手機,直覺事情好像有什么不對,猜測著難道是他爹到更年期了?不至于啊,才三十多歲的人...... 唐禹微微蹙眉,冷著聲音說道:“你自己祭拜故人心情感傷,干嘛把火撒到年年身上?” 裴映一愣,這跟祭拜故人有什么關系,這人怎么還倒打一耙呢? 也罷,這八年來,他和唐禹吵架也老是吵不明白。 裴紀年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腦袋一轉,靈光一動:必定是他爹和小媽吵架了。 于是裴紀年趕緊好聲好氣地緩和氣氛勸和。 但是這頓飯也是吃不下去了,裴映和唐禹一前一后上了樓,一個進了臥室,一個進了書房,咔噠一聲,門全鎖上了。 樓下裴紀年和芳姨面面相覷。 裴映坐在書桌后,冷靜下來的他又開始懊惱,自己本就比唐禹大許多,本就應該理智成熟些,有什么不能好好講呢?為了無端的猜測,莫名傷了兩人的感情。 篤篤篤—— 忽而響起敲門聲。 “進來?!迸嵊吵谅?。 只見門口走進來的人是唐禹,面無表情的唐禹。 裴映很少見到面無表情的唐禹,結婚前的唐禹是世界上最甜的蜂蜜軟糖,每回見了他都笑出兩個小梨渦,結婚后的唐禹變成每日嗆他的小辣椒,但嗔癡怒罵皆是風情,讓他總是生不起氣來。 但此時的唐禹神色淡漠,在桌子前面拉開椅子坐下,安靜地看了裴映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裴映,我們離婚吧?!?/br> 裴映沒有接話,男人深不可測的眼眸如同潑天的墨色,暗沉沉地盯著眼前的人。 唐禹似乎已經做好了決定,也不管裴映的態度,自顧自說道:“八年,我等了八年,現在不想等了,我也直接和你挑明了吧,你騙我的話其實我早就知道是假的?!?/br> 他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我查過了,十八年前,我們這整座城市的所有孤兒院,都沒有顯示你有過領養記錄,我給過很多次機會,希望你對我坦白,但是既然八年時間都沒辦法讓你放下過去,我也不想再浪費下一個八年了?!?/br> “你是因為介意紀年?介意我未婚先有孩子?可是結婚前你不是就已經知道紀年的存在嗎?”裴映的眉緊緊擰在一起。 唐禹冷笑:“是啊,結婚前你跟我說的是從孤兒院領養的孩子,我當然不介意??赡昴晔穷I養的嗎?他根本就是你的孩子!” 裴映臉上出現幾分意料之外的詫異,繼而馬上說道:“等一下,你誤會了,紀年不是我的孩子,他確實不是從孤兒院領養的,我為這個謊言向你道歉,但他確實是領養的?!?/br> 唐禹失望地看著他,說道:“你還在騙我!你到現在還在騙我,你想騙我到什么時候?每年八月十一日去祭拜的故人、你的床頭抽屜里那個匣子堆著的一年年沒寄出去的信件、一聲聲的‘阿年’、還有裴紀年這個名字......樁樁件件,全部都是關于你逝世的戀人!你明明就忘不了去世的戀人,既然這樣你為什么要娶我?只是為了應付家族的聯姻?” 一字一句,全是這八年的委屈。 唐禹很多次在想,裴映既然放不下過去,為什么要將一切瞞下,娶了他呢?裴映真的完全將他當成聯姻的工具嗎?從小的情誼,都不能讓裴映對他有一絲憐惜嗎?但凡裴映真的對他有一分愛意,為什么將他當成工具人一樣,毀了他的青春和人生呢? 裴映緊緊盯著失控的唐禹,一個可怕的猜測在他心里形成,渾身被刺骨的冰寒一寸寸刀刮。他忽然想明白了,為什么唐禹婚后忽然對他態度大變,為什么總是跟他吵架不在一個點上...... 因為每次讓唐禹覺得委屈和失望的,根本不是日常生活里的瑣碎......而是唐禹所以為的,他不愛他...... 裴映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小禹......你是因為覺得我心里愛著已故的人,才八年來沒辦法接受我的?” “是?!碧朴砦⑽e過頭去,似乎不敢面對自己八年來的堅持,到最后是一場徹底的失敗,眼淚從那雙漂亮的杏眼嘩啦啦流出來,止也止不住,白皙精致的臉龐被淚水濡濕。 “你......誤會了?!迸嵊硿喩矶紤鹄跗饋?,他意識到,唐禹背負丈夫心里有著別人的屈辱過了八年,盡管這根本就是一個誤會! 唐禹看著空氣的虛空,耳邊是寂靜的,時鐘又在走,不斷地走,滴答滴答響,就像活在這個房子里的八年光陰。 這八年里的每一天,時鐘都是這樣走的,今天走得格外重,重得讓人沒辦法喘過氣來。 裴映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解釋:“阿年是我兄弟,他現在沒死,在監獄里,裴紀年是他的孩子,因為阿年不希望有人知道裴紀年的親生父親是個在監獄里的罪犯,所以讓我對所有人瞞下了這一點......我每年祭拜的人是阿年的Omega,他生下裴紀年不久就去世了,那時候阿年已經在監獄里了,所以那個Omega讓我給孩子取名‘紀年’?!?/br> 只見漂亮的Omega哭花著一張臉,一時反應不過來鋪天蓋地的信息量。 裴映繼續說:“一封封信不是沒寄出去的,都寄出去了......但是監獄的信件會在收信人看完之后,定期退回來?!?/br> 唐禹整個人傻住,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裴映起身走到唐禹身邊,半蹲下來,仰頭看著唐禹,輕柔為他擦拭臉上的眼淚,他艱難地開口:“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隱瞞鬧出了這么多誤會,我沒有什么去世的戀人,我的初戀就是你,從你十五歲那年起,我就每天都在想著把你娶回家了?!?/br> 裴映不敢去深想,以前他總以為在這段婚姻里,一直是他在包容著唐禹的脾氣,但此刻才明白唐禹在八年里背負了多少委屈。 往日里唐禹哪些不輕不重的試探,他本以為是唐禹在無理取鬧,現在才明白其實是唐禹給過他無數次坦白的機會。 哭得稀里嘩啦的Omega猛地撲進裴映懷里,聲嘶力竭地大哭起來,一聲一聲全是委屈,他埋頭在裴映的肩膀,悶著聲斷斷續續地說:“嗚嗚嗚......那你怎么不告訴我......我們是夫夫......你什么都不告訴我......嗚嗚嗚......” 裴映輕輕拍著唐禹的背:“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在這段感情里沒有做到坦誠......我一直都以為你討厭我,嫌棄我年紀大,才老是嗆我......” “才沒有......嗚嗚......我喜歡你......從青春期就喜歡......喜歡了好久好久......” 真的喜歡了很久,久到......清脆的青梅,變成了裹著糖粉的酸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