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劇組的日子其實很單純，拍戲雖然很累但生活很規律，除了李星繁有點煩人以外，總體來說是舒適的，畢竟周為也是應付過嚴洵嘉和凌妤這兩個煩人精的。李星繁大概是有些偶像包袱在身上，討厭周為也只不過是除了拍戲不和他多說一句話，板著個臉像周為欠了他八百萬沒還一樣，年齡比周為還大幾個月，但行為幼稚得跟沒長大的毛頭小子似的，周為就也懶得理他了。

    劇組拍戲不是按著播出順序來拍，是以在進組還沒一個月，他們就把結局拍了，楊雅涵飾演的女主選擇了李星繁飾演的男主，周為獨自黯然神傷。這場戲拍了他們三天，終于拍完，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今天早點收工，大家回去好好休息?！?/br>
    導演王征給大伙安排完，又裹著軍大衣走到周為身邊問他：“冷嗎？”

    “當然冷啊……”周為身上也披了件黑色羽絨服，但他穿單薄的西裝戲服拍得久了，一時還沒暖和起來，便抱著手臂縮了縮脖子，抬頭望了望天，“這天快下雪了吧？”

    王征遞給他一支煙，自己也點燃一支送進嘴里抽了一口才說道：“剛剛就飄了點雪沫沫，你沒注意到，下雪的話拍出來氣氛好，夠浪漫?！?/br>
    周為接過煙，把煙叼在嘴里但沒點，半晌感嘆道：“那我們還挺幸運的，希望最后出來的效果也能打動人?！?/br>
    “那是我和后期的事了，你們自己的部分已經完成得不錯，”王征吐了口煙圈，問：“說起來，周為你沒上過戲劇學院吧？”

    周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低聲回答：“沒有?！?/br>
    王征毫不掩飾地問：“那你是怎么當上演員的？”

    王征本意是閑聊，對周為來說卻不亞于拿鈍刀子絞他的心臟，他把煙從嘴角拿下，手指頭夾著煙，頭微微地垂下嘆了口氣，“當時家里出了點事，急需用錢就去當了模特，后來簽了經紀人，就這么混了這么多年?！?/br>
    王征見他臉色黯然，急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不是嫌棄你什么，我就是覺得你挺有天賦的?！?/br>
    “天賦？我嗎？”周為有點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

    “對，你拍戲挺靈的，戲在不在你身上，你的情緒都會隨著角色走，可惜我在你眼里看不到對演戲的熱情?！蓖跽鲝椓藦棢熁?，繼續說：“咋們搞藝術的，誰不想拍點好劇拿個獎呢，不過有資源的就那幾個人，為了生活拍賺錢的狗血言情劇也沒什么不好，但總歸還是想有沒有機會拍個好本子，可是我看你好像真的就只是把演戲當一份工作了?！?/br>
    不愧是當導演的，一針見血，周為覺得自己冷得有點發抖，他慢吞吞地縮進羽絨服里，尷尬地抹了把臉，笑笑：“有一點吧，為了糊口，拼了命能拿到一份工作就很不容易了，哪里談得上什么追求不追求的?！?/br>
    “所以你才不知道自己多有天賦，因為你以前機會太少了。你那部我也看了，你連嚴洵嘉的戲都接得住，現在的年輕演員沒幾個和他演戲不被壓住的，你在他的光環下還能出得來，就是你的能力，知道嗎？”

    周為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自從變故發生后，隱忍就成了他的底色，要忍著無良的克扣工錢的中介，忍著拜高踩低的工作人員，對著副導演陪笑送禮才能拿下一個侍衛一個家丁的小角色，這么多年過去，第一次有人對他說你有天賦。

    “我……”周為覺得喉嚨發干，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

    王征摁滅煙頭，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你還有機會去追求點什么?！北阕吡?。

    王征倒是走得容易，周為卻被攪得心緒不寧，本來今天收工早，他想和董城城出去吃頓好的，現在也沒了心情，直接回了酒店。

    周為躺在酒店的床上，手臂在腦后枕著，雙眼盯著天花板發呆。滿腦子都是王征說的那些話，說他有天賦，是說他還可以走得更高嗎？比如拍個電影，拿個獎什么的？當影帝的話算不算光宗耀祖呢？

    說到影帝，不得不想起嚴洵嘉，他才是老天爺賞飯吃的人，已經拿了三屆影帝，還打破了實力派粉絲少的魔咒，他的粉絲比流量都多，難怪可以在娛樂圈橫著走。連王征也要拿他接得住嚴洵嘉的戲來舉例，想到當時在時，種種無奈和壓抑，最后還是被嚴洵嘉得逞，壓在了片場cao了他不知道多少個小時，害得他只能慌忙逃離，都沒和秦樹明導演告別。

    秦樹明……周為面上一窘，腦海里浮現出那晚的畫面，秦導怕是早知道了嚴洵嘉都對他干了些什么。

    “哎……”周為被不斷涌出的桃色回憶擾得心煩意亂，在床上打了個滾兒，不住嘆氣，他遇到的這兩個導演都挺好的，最氣人的就是嚴洵嘉，那個有性癮的變態男人。

    被狗咬了主人還要賠錢呢，他是白白被干了那么多回，真他媽倒霉。

    周為的思緒漸漸從思考做演員的未來轉到咒罵嚴洵嘉，是以手機響起的時候，他也沒注意來電顯示，順手接起喂了一聲。

    “周為?！?/br>
    是嚴洵嘉的聲音，周為第一反應不是掛斷電話而是屁股一緊，他使勁閉了閉眼，暗罵自己有病，手指就滑向掛斷鍵。

    “別掛，”似是猜到他想干什么，嚴洵嘉及時開口制止，“你現在和李星繁在拍戲吧？”

    “那又怎樣？”周為眉頭淺淺蹙起，看了一眼來電上的陌生號碼說：“你別這么無聊，還用小號給我打電話，像個私生變態?！?/br>
    話筒那邊傳來一聲輕笑，嚴洵嘉的聲音很清冷，笑起來又含了幾分情，明明還沒說話，氣氛就曖昧了起來，周為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床單上抓了抓，就聽嚴洵嘉說：“那你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br>
    他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自說自話啊，周為登時就有了火氣，“做夢吧你?！?/br>
    “我可是幫你抗住了劇組換角的壓力啊，李星繁找了各種關系想要換了你，你不知道嗎？”

    周為面色微微一變，他本以為制片是真的看好他的潛力才會堅持用他，所以對李星繁的各種小動作不甚在意，卻不知這背后還有嚴洵嘉的事。

    要是有骨氣的話，本應立刻掛斷電話，之后被踢出劇組就踢出去吧，他也不是沒試過?？墒?，王導才和他說了那番話，戲也拍了快一個月了，周為竟然變得舍不得。

    罷了。他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抓著手機問：“所以你是想要我回報些什么才打電話來嗎？”

    “你覺得我會想要些什么？”嚴洵嘉低聲問道。

    想要什么？嚴洵嘉這樣的天之驕子能從他這里得到的不過是這副耐cao的身子吧，體力好，能承受的住幾個小時甚至整夜的cao弄，干凈，不用擔心染上什么病，最重要的是守口如瓶，不會給他找麻煩。

    周為苦笑，“我做不到，嚴洵嘉，雖然我很想留在劇組，但如果要用身體來交換，我寧愿離開?！?/br>
    “你好色啊，周為，”嚴洵嘉卻寵溺地笑了起來，“怎么只會想到那種事，你滿腦子都是黃色嗎？嗯？”

    周為大為尷尬，還不是因為他和嚴洵嘉只要一見面就容易擦槍走火，不是這副身子，他又還有什么值得嚴洵嘉圖謀的？

    周為沒有作聲，話筒那邊嚴洵嘉的聲音更溫柔了幾分，“我本來想默默解決這件事，做一個背后的男人的，可惜我沒這么偉大，我就想讓你知道，張漢生都親自幫李星繁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幫你擺平劇組的?！?/br>
    “那……”周為舔舔干澀的嘴唇，“你到底想要什么回報？”

    嚴洵嘉：“我要你把我從黑名單里放出來，不準拒接我的電話?！?/br>
    周為有點不可思議：“就這？”

    “就這?！眹冷斡中α?，“你怎么好像很失望似的，我又不是禽獸，只有zuoai一件事?！?/br>
    “你不是有性癮嗎？”周為被他笑得渾身不自在，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整個人都麻了。

    好像他真的在期待些什么一樣，他明明只是覺得嚴洵嘉一肚子壞水不可能這么簡單而已。

    嚴洵嘉靠在沙發上，雙膝交疊，手指愜意地敲擊著大腿，意味深長地一笑，“我沒有性癮，只是你這么一說，我好像真的硬了，我的小弟在說想你，你要和他打招呼嗎？”

    周為：“……”

    果然，嚴洵嘉純情了不了幾秒，周為揉了揉額頭，無奈地說：“我發現你真的很變態?！?/br>
    “其實我不是這樣的，我只對你這樣?！?/br>
    “我知道，”周為探身從床頭柜上摸出一支煙，單手拿打火機點燃，星火在他指尖跳躍，“你從以前就這樣，對別人不說多熱情但也挺有禮貌，只有對我特別惡劣?！?/br>
    嚴洵嘉輕笑，“還不是因為第一次見你，你就要揍我，我總不能白白挨打吧？反正你都見過我真面目了，我又何必再隱藏呢?！?/br>
    周為嗤了一聲，“要是讓別人知道清冷高潔的嚴大影帝是個變態，怕是要上好幾天的頭條?！?/br>
    “他們不會信的，我不是說了嗎？我只對你這樣?！眹冷蔚恼Z氣誠懇認真，周為卻覺得后背發寒，有一種被蛇纏上的黏膩感，他長長嘆了口氣，“當時我就不該去招惹你的?！?/br>
    周為也沒想到，他居然能心平氣和地和嚴洵嘉聊起往事，那些傷痕磨得太久，剝開一看已經結成了石頭，雖然痛但輕易不會碎。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周為手里的煙早就熄滅了，明天再拉黑他吧，還有，不能再放任李星繁了。睡過去前，周為迷迷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