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什么關系
這回白嶼倒是將沈墨的解釋聽進去了。 他臉上微赧,忙抬手布了個結界,充滿歉意地看著他:“對不起,是我疏忽了?!?/br> 這日光照在天使身上與照在惡魔身上的感覺截然相反。 但其實按正常來說,就惡魔的活動范圍,再耀眼再毒辣的日光照在身上,除卻極個別體質比較敏感的,其實都不會有太大感覺,只是他們都喜歡偏昏暗一些的環境,心理上感覺不太舒服,連帶著身體也有些排斥罷了,大多數惡魔也都不當回事。 只是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實在太高了,而沈墨又剛好屬于“體質比較敏感”的那一類惡魔,這才會比較難受。 沈墨只覺身周像是籠了一層透明的水膜,令人感到刺癢的日光被完全隔絕在外,那股難受勁兒立時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溫涼與舒適,不由舒服地微微瞇了瞇眼。 這回白嶼倒是挺乖,不用他再反復地解釋。雖然莫名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他還是無可避免地覺得驚喜,便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沒關系,繼續走吧?!?/br> 白嶼又仔細地看了看他,面上神色沒有任何不妥。見他沒有任何不滿或是不適,這才稍微放心了些,牽著對方的手繼續往前飛去。 ·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是因為都有一對鳥翅膀的緣故,天使的喜好與鳥類有些相似的地方,都喜歡高處。 在人類社會還未發展成熟時,他們由于不喜歡地面與陰暗的環境,一開始都是棲息在樹上的,在人類造出房屋之后才從樹上落下來,效仿人類的做法——雖然人類個體十分弱小,但若論起創造力,整個大陸沒有任何一個種族能與之媲美。 后來隨著發展,天使們漸漸不滿足于現狀,他們自詡“神明之子”,怎能與其他種族生活在一處。 于是他們采用某種特殊的材質,又利用御空等各種術法及結界,仿照著他們喜歡的人類修建的王族宮殿,將居所修成了宮殿的模樣,建在了遠離地面的天空之中。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天使都住在天上。他們將天空按照高度從低到高分為九重,實力越強、地位越高者,居所——宮殿便修得越高,同時,也只有實力強勁身份尊貴的天使才有資格擁有一座宮殿。 而白嶼是被譽為“最接近于神”的大天使,他的宮殿——蘭斯特,甚至被世人美稱為神殿,便修在了最高的天上——九重天。 · 沈墨被白嶼帶著在蘭斯特神殿里四處亂逛,每到一處地方便詳盡地為他做介紹,最后還神神秘秘地牽著他走到一處庭院之中。 還未完全走到門口,沈墨遠遠地便認出來,那是他作為白嶼師兄時在蒼山凌云峰的居所的模樣。他乍一見還微微有些驚訝,到里頭晃了一圈,發現里頭一應布置與擺設竟與當初別無二致。 而這么一座充滿東方氣息的古色古香的庭院落在這座美麗圣潔的神殿之中,整體風格雖有些不太統一,但自成一方天地,倒也算是十分特別。 在那一世,兩人鬧掰之后私下里便幾乎不曾來往,白嶼前往他居所的次數屈指可數,更不可能到他臥房之中。即使后來兩人關系親近,白嶼也不怎么到他的居所找過他,緣何他對自己屋中一應布置擺設都如此清楚? 沈墨隱約覺得有些奇怪,只當白嶼記性太好,畢竟對方確實天資聰穎,也沒有往深處想。 見到這些他不由有些懷念在蒼山修仙的時日,正當他沉浸在回憶之中時,忽而聽到白嶼問他,“墨墨喜歡這里嗎?” “喜歡?!?/br> 沈墨聞言輕笑著點了下頭,而白嶼下一句話就讓他有些心情復雜。 只見對方輕聲問道:“那你永遠留在這里陪著我好不好?” 沈墨回過身,只見白嶼不知何時又變成那副妖狐的模樣,身后九條雪白長尾凌空亂舞,而那雙原本碧綠幽深的眼眸亦不知何時又變得殷紅暗沉,血色濃郁得仿佛要從眼眶之中溢出。 他回身時恰對上那雙殷紅色的眼,只覺渾身都僵硬了,全身血液一下從頭涼到腳,腦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現出被對方用鎖鏈綁縛囚禁的畫面。 他暗自深吸了口氣,輕輕攥了攥手指,強自鎮定地道:“我也想帶你去我的魔域看看,你要不要去?” 白嶼聞言眼神微微一暗,卻又像沒事人一樣笑了起來,“好啊?!?/br> 他又重新變回天使的模樣,只是眼底的暗沉與妖狐如出一轍。 他走上前來牽住沈墨的手往外頭去,“不過,得先等一會兒?!?/br> 沈墨沒敢掙脫,只好任由對方牽著走,聞言訝然道:“還要做什么?” 白嶼沒回答,沉默地將對方帶到了神殿之中平日里自己最常待的地方——神座所在的正廳。 正廳大約作會客與垂聽禱告之用——受天使庇護的族群總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事向天使求助,若是下層天使無法解決,通常會上報到上層天使處,逐級往上,不可越級。 但大天使素來不喜旁人打擾,更懶得管人間事,正廳雖風雨無阻地每一日都有開放,但通常都沒什么人——他等的那個人也始終沒有來。 而象征著崇高地位的、鑲滿金玉與鉆石的神座,除了他自己也沒有人敢靠近,更沒有人敢碰——無論有意或是無意,他人但凡靠近甚至觸碰神座都被視作是對神座主人的一種侵犯。 而白嶼卻毫不猶豫地捏著沈墨的雙肩將人按在那把象征著崇高地位的神座上,垂眸盯著對方,關切道。 “墨墨剛剛身體不適,我先給你檢查一下,等會兒再去不遲?!?/br> “不,不用,沒關系的……” 沈墨直覺對方想做的根本沒這么簡單,下意識地就搖頭拒絕。 但他還未說完,只覺裹在身周的那層無形水膜忽然有了實體,化作透明無色的細長水柱模樣的東西,將他的雙手纏繞著綁縛在一處,雙腿膝彎亦被纏繞著往兩側分開,接著越束越緊。 沈墨一怔,下意識地掙動起來,同時抬眸看向對方。 只見白嶼那雙淡金色的眼眸不知何時像是籠了一層迷蒙水霧,眼尾微微有些發紅,銀白色的濃密羽睫往下垂落,微微掩住了幾分日光,更襯得他眼底暗得發沉。 沈墨立時停止掙動,暗自咽了口唾沫,隨即輕聲開口:“你怎么了?” 只見白嶼嘴唇微微翕動卻未發出任何聲音,而后輕輕閉了下眼,半晌才道:“……你之前打算什么時候……” 他的嗓音低沉沙啞,像是從喉里艱難擠出一般,但他說到一半就緊緊抿起了唇,只陰沉沉地盯著沈墨,半晌悶聲不吭。 “……打算什么?” 沈墨有些無語凝噎地望著對方,話說一半他怎么知道? 他見白嶼又不肯明說,不由有些頭疼,只好默默猜測了一下白嶼把他帶回自己神殿的原因。 ……難道是因為他還在為之前自己沒有主動去尋找對方的事介懷嗎? 可是他不是跟白嶼解釋過了嗎?白嶼不也說他知道的嗎?? 白嶼良久地沉默著,只眸光沉沉地盯著他,忽而傾身湊近,兩指輕扣住對方的下頜往上一抬,食指指節抵在對方的下頜骨上,拇指指腹則輕按在人的下唇。 他壓低了嗓音輕聲道:“你和殷池野,是什么關系?” 沈墨聞言不由睜大了眼,只覺白嶼問得莫名其妙,被對方這般胡亂惡意猜測弄得有些煩躁,便有些沒好氣地回道:“我和他能有什么關系?” 這一世他根本不曾見過殷池野,白嶼忽然說起他做什么? 他有些煩躁地想著,卻忽而回想起上一世的時候。 上一世,殷池野作為一個入侵者,曾趁著他封印記憶時挑撥離間他和白嶼的關系。 這一世他雖不曾見過殷池野——用他自己的相貌出現,但這并不能說明殷池野從未出現過,對方可能又是作為一個入侵者來到了這個世界,甚至還可能就在他身邊。 而他可能是由于疏忽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或是對方壓根兒就沒有出現在他面前,但這種可能性很小。 再結合白嶼這個反應——這一世的殷池野和白嶼兩個人很有可能已經是接觸過的了! 白嶼并未同上一世的他一樣沒有記憶,殷池野不可能像之前一樣能利用這一點欺騙他,自己的心悅之人另有其人。 而能讓白嶼這么問的,也只有殷池野把他第一世遇上對方的經歷告訴了白嶼,并且暗中謀劃著什么。 而不管殷池野到底有沒有瞎說,照白嶼現在草木皆兵的狀態,不當即把他囚禁已經是很對得起他了…… 思及此處,沈墨只覺后背冷汗涔涔,現在再看白嶼便覺對方眼中的暗沉仿佛深淵一般,幾乎要溢出眼眶將他整個吞噬了。 他就說為什么白嶼這兩天格外好哄,原來在這等著呢! 雖說他和殷池野確實什么關系也沒有,硬要說的話就是君臣關系或是政敵關系,而且也都過去了,但他還是怕白嶼會亂想。 他暗自咽了口唾沫,強自鎮定道:“你是不是見過他了?他跟你說了什么?” 白嶼緊盯著對方,見人不答反問,像是心虛一般,面色微微蒼白,連指尖都在輕輕顫抖,身后的長尾更是警惕地直立起來,淡金色的眼眸像是銳利的刀鋒一般漸漸透出瘆人的寒光。 他按在對方下唇的拇指在人唇瓣上來回摩挲,而后驀地用力往下一按,喉里溢出一聲短促的冷笑。 他輕聲問:“你們是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