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就像一場人間鬧劇

    傅晨一瞬間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電話是紅姨打來的，在電話那頭紅姨已經泣不成聲。

    “晨晨，晨晨你快來！”紅姨哭得嗓子嘶啞幾乎發不出聲，“你爸媽出了車禍，在市醫院搶救??！傅老爺他們都趕去了，孩子，孩子你快過去?。?！”

    傅晨朝著外面大跑！瘋了一樣沖到大馬路上攔車，好幾次都差點被卷進車輪底下！

    刺耳的急剎車一陣陣響起，一個個氣急敗壞的司機接連搖下車窗大聲咒罵傅晨，問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傅晨卻好似根本聽不到他們說話，整個人恍惚若行尸走rou。

    好容易攔下一輛出租車，未等車子停穩傅晨就往上沖，但他沖得太急，天黑看不清路竟是被狠狠地絆了一跤，頭直接磕在了車門上。

    司機師傅嚇了一跳，趕緊下車看傅晨摔壞了沒有，傅晨都沒來得及爬起來伸手就薅住了司機的褲腳，哭著說他要去市中心醫院！

    突然急著要往醫院趕，司機師傅立馬就明白這小孩兒家里肯定有急事兒了，他趕緊把傅晨扶起來說：“娃兒，娃兒你別急，沒摔壞吧？”

    根本顧不上自己，拉開車后排的門，傅晨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進去的。

    汽車一路疾馳到了醫院，傅晨抬腿朝著急診大樓狂奔！

    頂層的手術室外面，傅老爺子，傅泰和徐曼麗都等在外面，傅老爺子已經是哭得雙目通紅，他一看見傅晨立馬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沖上去一把把傅晨死死抱在懷里，哭喊著晨晨，晨晨！

    老年人本就受不了刺激，如今一見到自己的小孫孫，傅正宇的悲痛再也控制不住了，大兒子和兒媳遭遇不測，他死死地摟著自己的孫子，生怕無情的老天爺會把偉東這唯一的血脈也奪走。

    “兒啊，我苦命的兒??！晨晨，你爸爸mama都躺在里面搶救?。?！他們出了車禍，都是腦出血??！”傅正宇大哭著，他哭著說出的話一句句都釘在了傅晨心上，傅晨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整個人一下子癱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他費力地抬頭去看手術室外亮著的紅燈，那燈光如鮮血般瘆人。

    傅泰和徐曼麗母子站在旁邊不住地勸著老爺子要放寬心，說傅偉東和藍惠兩口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沒事的，他們表面上難過其實心里早就樂開了花，只求著自己列祖列宗開眼，一定要讓那兩口子死得透透的才好，到時候傅老爺子身邊就只剩下了傅泰這一個兒子，整個傅家的財產就都是他們母子的了！

    搶救到深夜，有醫生走過來說明情況，醫生表情無奈語氣沉痛，讓家屬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手術進行到現在很不樂觀。

    “傅先生，您兒子傷得更重，發生車禍的時候他把妻子護進了懷里，藍女士尚有一線生機，但您兒子腦部直接被擠壓變形，搶救難度太大，希望您能做好最壞的準備?！?/br>
    “你說什么？我不信！我不信！我兒子怎么可能救不過來！”傅老爺子一聽見醫生說的話直接崩潰了，跪下哭著求醫生一定要救回他兒子的命來。

    “醫生，我求你了！算我老頭子求你了行不行！你們找最好的專家和教授！用最好的藥！多少錢我們都給！一定得把偉東救回來！把我兒子救回來??！”

    “您先起來，老人家您趕快起來！”醫生趕緊去拉跪在地上的傅正宇，“我們肯定竭盡全力救人，我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

    那些醫生在說什么啊，什么叫做好最壞的準備？傅晨不敢相信這一切，那些醫生一定都在放屁，他爸媽怎么可能傷得那么重！

    在醫生都忙著安慰傅老爺子的時候，傅晨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他像中邪了一樣跑到手術室就要砸門，大喊著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我要進去看我爸媽??！

    眼見著這小孩子情緒失控了，醫生護士趕緊去攔他，十七歲的少年就像是陷入絕境的困獸，力氣大得好幾個人都拉不住。

    醫生死命拉住傅晨道：“你冷靜一下，不能打擾手術！”

    傅晨哭著求他說你讓我進去，我求你了！你讓我進去看看他們！用我的命換我爸媽的命行不行？??！

    傅晨闖不進去，癱坐在地上把臉貼在手術室的外門上大哭，外面的醫生護士看著傅晨哭也都跟著流下了眼淚，對一個孩子來說，這樣的打擊實在是太過沉重。

    醫生們不眠不休地搶救了一個晚上，也沒能把人命從死神手里奪回來，傅偉東是凌晨四點半的時候去世的。

    接受不了自己兒子的死訊，傅老爺子當場中風暈厥也被拉進了監護室，只有傅晨一個人被醫生引著去見自己父親最后一面。

    在傅晨心目里自己父親一向是挺拔高大的，傅偉東是整個傅家的脊梁，他溫和愛笑，小時候總喜歡把自己背在背上抱在懷里，但現在他的父親永遠的地跟他告別了，躺在手術臺上的只剩下了一具插滿了管子、面容血rou模糊到難以辨認的冰冷軀體。

    傅晨跪在了床前把頭埋到爸爸身上號啕大哭，他不信，他不信傅偉東肯就這么扔下他和mama走了，少年悲痛欲絕，只覺心臟撕裂開涌出鮮血，被劇烈的悲傷淹沒到無法呼吸。

    然而還沒等傅晨接受父親的離世，醫生又匆匆跑過來叫傅晨，說你的母親睜開眼睛了，她還有意識，還有話想對你說。

    傅晨趕緊爬起來瘋狂地往母親的病房狂奔，但時間過得太快，少年終究跑不過生命的流逝。

    藍惠確實醒了，卻也只是回光返照，她的生命跡象在飛速地消失，剛才還能發出聲音，等到傅晨趕到床邊的時候她張了張嘴，卻只能勉強蠕動一下嘴唇。

    “媽！媽！我來了媽??！”傅晨撲到床邊死死地抓住藍惠的手失聲痛哭，“你不能再離開我了媽！你走了我就真活不下去了??！”

    藍惠癡癡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兒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情況，渾身發冷，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藍惠最后努力了一把想要發出音節，卻還是失敗了，她便不再強求，反而彎起唇角對著傅晨笑了一下，她還想摸摸傅晨的臉，但是手已經抬不起來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藍惠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輕輕捏了捏兒子的指尖，溫柔地與她的乖寶兒告別。

    傅晨一直在醫院里哭，從手術室哭到太平間，眼看著自己父母被抬進太平間的冰柜。后來傅晨被醫生強拉了出來，他就在坐在地上倚靠著墻哭，任誰也拉不起來。傅晨只能以這樣的方式陪伴父母最后一程，今世的緣分到了頭，一瞬間天人永隔，他們是再也不能相見了。

    后來肇事的貨車司機清醒了，滿頭繃帶胳膊吊著石膏就追來了太平間。在門口，傅晨哭，他也哭，跪在地上給傅晨匡匡磕頭，說自己該死！說他對不起傅晨。

    貨車司機也是僥幸才撿得一條命回來，活著卻也讓他陷入更深的痛苦里，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傅晨哭訴：“我家里還有兩個得了白血病的孩子，還有一個癱瘓的老娘，我是對不起你們！可我也是真的賠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