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洛凡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腦后一陣劇痛，碾壓的整個大腦蒙蒙沉沉得一片。

    襲擊他的青年并沒有用上全力，洛凡只是昏迷了片刻就掙扎著掀開了眼簾。

    或許是剛才的重擊使得腦部的血液短暫地壓住了視網膜，他的眼前像是得了雪盲癥一般的白霧，隱隱約約能感受到前方有個模糊的人影。

    “啊，醒了?！币粋€陌生的帶著些許陰柔的男聲響起。

    他被抱在什么人的懷里，胸前的衣服被撩了起來，被晚間的冷風吹過，敏感地顫動著。

    “敏感度不錯?！蹦堑滥新暵燥@滿意地點評著。

    熟悉的帶著暗示意味的舉動讓洛凡的神智瞬間清醒了過來，順著眼睛的眨動，眼前的白霧漸漸退散。

    當看清當前情況的瞬間，他不自覺地掙扎了起來。

    身后有人緊緊制住了他的動作，手臂被繩索束縛在身后，眼前一個長相陰柔的長發青年正撩起他的衣服，好整以暇地打量著。

    “建議你乖一點，否則不保證會不會在這里就把你上了?！蹦请p看似多情的眼睛危險地瞇起。

    看著洛凡漸漸停止了動作，只是僵硬著身體，渾身不住地顫抖著，長發青年緩緩勾起一個笑。

    “對嘛，這才是乖孩子?！?/br>
    乖你妹啊乖！洛凡在心中無聲地噴著，然而表面上還是垂著頭，沉默不語的樣子。

    “當你需要的時候，可以喊我的名字?！?/br>
    “我叫殷朝?！?/br>
    那個鬼離去時的話語飄蕩在耳邊，洛凡不免有些恨得牙癢癢。

    他就知道那個鬼不安好心。

    但是，他這樣把他引到這里來，又會有什么目的呢，難道看他被人販子綁架毆打，又或是猥褻非常有趣？

    以他多年看的經驗來看，鬼的名字一般都是比較重要的命門鎖在，不能輕易告訴別人，而一個普通人，如果喊出了鬼的真名，也會有被鬼纏身的風險。

    不管怎么說，不到萬不得已，他都不會選擇向未知的事物求助。

    現在，就只能選擇拖延時間了。不知道距離他昏迷前過去了多久，但想來警察的速度應該快了。

    思及此，洛凡刻意放軟了嗓音。

    “我的手好疼啊，可以綁到前面來嗎？”

    這是句實話，他的胳膊被扣在了一起，他又不是什么柔韌性不錯的人，這會兒的功夫已經有些酸酸漲漲的觸感，再加上剛剛醒來時的掙扎，白皙的手腕已經被磨紅了一片，甚至有些破皮。

    長發青年還就吃這一套，略帶女氣的臉上浮現出一片淡淡的紅色。

    “真可愛呢。顧晨，幫他換一下吧?！焙竺婺蔷涫菍β宸采砗蟮娜苏f的。

    從洛凡醒來到現在，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沉默地做著一個工具人，包括現在，他也只是利落地把洛凡束縛在身后的手臂解脫了出來，又捆在了身前。

    胳膊舒坦了，洛凡也就有了閑工夫觀察四周的情況。

    空蕩蕩的樓層與洛凡剛來時所見的并沒有什么出入，除了前方多了一根染血的棒球棍。

    看到那根棒球棍的瞬間，洛凡的后腦情不自禁地又疼了一下，仿佛回到了被重擊的瞬間。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摸摸自己的腦袋，看看有沒有被砸扁。

    棒球棍上的血漬陳舊的混雜著新鮮的，許是扔在地上的動作十分隨意，新鮮的染血的那面在地上滾了幾圈，在灑滿石灰的地面也沾染了星星點點的血斑。

    洛凡目測了一下那根棒球棍和他之間的距離，大概只有不到三米，如果他能趁著身后那個叫顧晨的青年不備，再推開身前那個留著長發的青年，按道理來說應當在起身后的一秒內摸到那根棒球棍。

    三，二……

    洛凡在心中默默數著，心跳漸漸加速，似乎要帶著整個胸腔一同震動。

    一！

    揪準了顧晨剛好松開綁，準備將他的手捆到身前的瞬間，洛凡用恢復自由的右手手肘向后一個猛擊，然后挺起身，用肩膀將長發青年撞開。

    身后傳來一聲猝不及防的悶哼，與此同時，身前也被撞開了一個缺角，洛凡猛地撲向不遠處的棒球棍，慣性讓他不由得在地上滾了半圈才停下來，原本干凈的襯衫上沾了滿滿的粉塵。

    拿到了棒球棒，洛凡這才有放下心，一邊慢慢向后退，一邊從地上站起來。

    被他突然的攻擊打了個猝不及防的兩個人，此時也緩緩站起了身，拍拍身上沾到的灰，目光陰沉地看向他。

    “你們最好別亂動，我在進來之前已經報過警了，警察很快就會來了?！庇辛宋淦鞯穆宸惨灿辛诵┰S底氣，邊揮動著手中的棒球棒，邊并不熟練地威脅著。

    長發青年本來還有些不悅的臉色，聽到了他的話，不由得發出一聲略帶嘲諷意味的冷哼。

    他伸出剛剛被撞倒時，直接接觸地面，手腕處被擦出了些許血絲的右手，將額頭前的碎發向腦后縷開，露出一個有些詭異的刺青。

    形狀類似于佛門的“卍”，然而卻是逆著的。

    長發青年的語氣夾雜了些許憐愛。

    “警察？這里離警察局并不遠，為什么直到現在，都沒有聽到警鈴聲呢？”

    洛凡握著棒球棍的手不由得緊了緊，他有些不安地側耳聽去。

    的確，窗外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就連夏夜常聞的蟬鳴都不能在這片荒棄之地留下絲毫蹤跡。

    然而就算去掉剛剛昏迷的時間，他在樓道上耗費的那些功夫，也足夠警車開到這里了。

    洛凡掏出手機，剛剛還顯示正常的網絡連接此時卻無限旋轉著，連同電話也無法播出。

    “老大借給我們的一部分力量，雖然不足以像他一樣可以直接開辟出一個領域，但也能夠讓那些普通的警察再也看不到這棟樓?！?/br>
    “所以現在，是你乖乖地過來，還是我們過去？”他好整以暇地攤開手，做出一個迎接擁抱的姿態。

    “如果是我們過去，我不保證到時候你還能四肢完整地站在那兒?！?/br>
    洛凡也沉默了，半晌后緩緩抬起頭。

    “這是你們逼我的?！?/br>
    長發青年：？？？

    當“殷朝”兩個字脫口的瞬間，一種詭異的氛圍緩緩籠罩在了這棟樓上，仿佛有一種未知的存在默默接管了這里。

    體內存在著一部分鬼之力的長發青年感受更深，一種莫大的恐懼感將他死死地壓在原地，膝蓋不受控制地抖動著。

    身為一介凡人的洛凡只是感覺到四周似乎變得更冷了，而在他并不注意的角落，剛剛從棒球棒上沾到地上的屬于他的血漬正在緩緩地融到地面。

    地面上緩緩浮現出一些看不懂的字符，在洛凡略帶驚愕的表情中化作一團帶著詭異綠芒的濃霧，呈旋風狀向四周擴散開去。

    那團濃霧里那兩個青年更近，只是觸碰到他們指尖的瞬間，就將他們的皮rou乃至骨血都一一滲透殆盡。

    慘叫還沒有發出，就連同他們的最后一縷發絲，一同消散在空氣之中。

    被完全吞噬前，那個長發青年的身上竄出了一團黑霧，然而與風暴般肆虐的濃霧相比實在過于渺小，企圖逃跑的瞬間便被緊緊吸附住，逐漸分解成絲絲縷縷的絮狀物，融雜在每一片的綠霧中。

    剛剛脫離了來自于人販子威脅的洛凡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看到那片風暴逐漸向著他擴散來。

    “不是吧?。?！”洛凡只來得及做出了抱住頭的動作，就感受到一陣狂風在身側席卷。

    過于刺激的感官讓洛凡失去了對于時間的概念，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秒，兩秒，還是一分鐘，兩分鐘。

    令人窒息的霧氣逐漸變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出現在風暴中心，高挑陌生的男人。

    洛凡還在作抱頭鵪鶉狀，就聽見頭頂傳來一道已經略顯熟悉的聲音。

    “不用怕，已經結束了?！币蟪行o奈又好笑地開口。

    也許是終于有了實質，他的聲音相比于之前的陰冷，多了些許屬于活人的生氣。

    洛凡緩緩放下手，睜開眼睛?！耙?，殷朝？”

    “是我?！币蟪挠沂痔?，指腹輕輕磨蹭著洛凡的后頸。

    有些癢癢的觸感讓洛凡不自在地向后退了一步，躲開了那只手。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了一片白花花的裸體。

    “臥槽”他夾著腿，護上面就護不住下面，索性蹲了下來。

    “那個鬼霧是不是你搞出來的，怎么還偷人衣服！”

    聯想到了之前的一番驚險的情景，洛凡不免有些恨得牙癢癢，“還有之前遇到的那兩個怪人，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了我解決不了，故意看我倒霉?！?/br>
    殷朝的手中浮現出一小團的綠霧，相互交雜著，仿佛絲縷交織的針線一般，緩緩勾勒出一件精致柔軟的襯衣與褲子，耐心地哄勸著。

    “怎么會呢，之前我是有些事要去解決才離開的，是我錯了，以后不會這樣了，那團綠霧會分解一切物質，你身上有我的氣息，它傷不到你，但還是會不自覺地溶解掉衣服?！?/br>
    “乖，把衣服穿上，這里濕氣重，會感冒的?！?/br>
    盡管心里再對殷朝的話將信將疑，洛凡還是接過了衣服手忙腳亂地套上了，襯衣的前面是形狀精巧的紐扣，他太急了，反而扣得七零八落，上邊多出一截，而下邊少了的。

    “我來吧?！币蟪p輕攏住他的領口，解開了錯誤的扣子，重新扣好。

    指尖碰到鎖骨的時候，透過皮膚，傳來一陣溫暖的觸感，殷朝低下頭湊近的時候，洛凡也能感受到他鼻翼下溫熱的呼吸。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個真正的人。

    “你剛剛說，去忙些事，那你忙完了嗎？”洛凡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緩解氣氛，沉默了半晌只憋出了一個問句。

    殷朝的指尖停頓了片刻，繼續如常地整理了下洛凡的衣領。

    “忙完了?！彼麥\淡一笑，“很成功?！?/br>
    他并沒有騙洛凡，他剛剛的確去忙了些自己的事情，能夠讓他更像“人”一些的事。

    只不過，洛凡遇到的這些事，確實是他故意的，他也一直掌握著這里的情況，從那兩個人被他引導著踏入這棟樓的那刻開始，就注定了他們不會活著走出去。

    他的目光晦澀地低垂著。

    現在看來，一切都很順利。

    他的拇指與食指輕輕摩擦著，似乎還在回味著剛剛洛凡后頸的觸感。

    如果洛凡能看到他的脖子后面的話，就能看到原本白皙的皮膚上盤旋著墨綠色的小型蛇圖騰的紋樣。

    此時此刻，那片濃重到近似于黑的墨綠正緩緩變淺，逐漸融進了洛凡的身體。

    窗外，警鈴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