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新學遇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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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新學遇故知 鋼金離去后,毓賢滿心歡喜地將那小狗抱在懷中撫摸著,找出一只柳條籃,在里面鋪墊了干草,給它做了個窩,又喂了一些食物給它,小奶狗牙齒還不是很鋒利,毓賢特意煮了一只山雞蛋,剖了半個,又摻了一些煮熟的玉米粉,放在它的面前,小狗聞了聞,慢慢的倒是吃了,毓賢便將它又抱起來,不住地摩挲,一人一狗本來相安無事。 然而入了夜,到了將近九點的時候,外面已經全黑了,黎毓賢在燈下翻著開學時候要教的課本,想著第一節課要怎樣講,如同演員一樣串著臺詞,忽然那一只小狗便叫了起來,本來之前一直很安靜的,陡然間這樣一叫,將毓賢驚得一怔,霎時便想到這狗還太過幼小,此刻是想念母親。 于是黎毓賢便將小狗抱了起來,不住地安慰,本以為自己的撫摸會讓幼犬逐漸安心,哪知竟然越叫越厲害,此時已經是夜靜更深,這樣一個時代,所處的又有一點偏城郊的位置,到了這個時候,許多人都已經即將就寢,并沒有什么喧鬧的夜生活,因此狗叫聲便在夜里聽得格外清晰,雖然只是一只小狗,然而那聲音卻也傳出去好遠,叫聲極為慘痛,聽了讓人心里酸酸的。 黎毓賢努力地在安慰,終究與它自己的母親不同,那小黃犬直著脖子,仿佛是不顧一切地在叫,又過了一會兒,隔壁有人在說:“這是誰家的狗這么吵???” 黎毓賢嘆了一口氣,著實很打擾鄰居了,于是她取出鑰匙,打開那一扇門,將小狗連同籃子一起提進去,光門很快合攏,外面應該是安靜了。 這一天晚上,毓賢沒有很睡得安,半夜醒來還想到那只小狗,不知如何了,自己就這樣將它丟進門內的林中,著實是有些無情了,可是也沒有其她方法,不能讓它再在外面,很影響別人的,而自己也不能在那里面陪它,天知道它要叫多久,況且此時門里面的世界太熱,此時乃是八月初,自己睡在位于東北地區的這間房里,還覺得有些難耐,更何況里面那一片西南區域,愈發受不得,只能是第二天早晨起來再去看它。 毓賢翻了個身,又在想著,從前看那些貓貓狗狗的文章,并不是如此令人心焦,雖然也有煩惱,然而那煩惱之中也帶著情趣,哪像自己遇到的這種事,已經不是煩惱,而是煩躁,讓狗叫得自己只想讓這一切快一點結束。 毓賢就想到毓昆當年抱著年幼的行娟從盧家回到家中來,冬季里孩子包裹得厚,她本來就已經抱了一路,下了車之后往家里走的路上,實在累得不行,胳膊酸痛,毓昆來到家中和自己說,“如果這不是孩子,而是個別的什么東西,我當時就放在地上了”。 因為心里有事,第二天早上六點多一點,毓賢便起了床,臉也顧不得洗,趕快便進入了光門之內,往樹下一看,那只小狗一動不動趴在籃子里,毓賢不由得便吸了一口氣,伸出手來輕輕觸摸,皮毛是溫熱的,不過這里面如此之熱,即使是尸體,也不容易那么快便冰冷吧?就在這時,小狗嗚咽一聲,睜開了眼睛,眼白里滿是血絲,著實可憐,想來昨晚叫了多半晚,此時的喉嚨都有些啞了。 不過無論如何現在還活著,這就讓毓賢放下了一顆心,找了一個樹根處先上廁所,小狗沒有失掉性命就是好的,昨晚的吠叫如此凄涼,真的仿佛“杜鵑啼血”,毓賢以為今早會看到它的竹籃里已經是斑斑血跡,此時看來倒是還好,沒有弄到那樣慘烈,一會兒要給它弄一點好東西吃,昨晚半個煮雞蛋還在,等自己采來嫩嫩的豌豆尖,與玉米粉混合著煮出來,給它吃吧。 毓賢在溪水邊洗了臉,抬頭遙望對面,遠處也是一片樹林,不知那里面有些什么,或許和這邊也差不多,不過自己還是想過去看一看,只是溪水太深,這條溪流大約五米寬,最深處約有一米多深,雖然能夠泅渡,頭可以浮在上面的,不過自己實在不想那樣吃力,弄得一身濕淋淋,于是毓賢之前便已經有所設想,就是在這條溪水上面架設一座獨木橋,林子里有的是粗大的樹木,自己伐倒一棵,拖過來在這里,在岸兩邊一搭,便很是可以了,這一件事今天便做起來吧。 毓賢洗過了臉,在溪水邊的濕地之中拔了兩棵茭白,可喜溪邊竟然有這種東西生長,總是吃豌豆尖也有些膩煩,毓賢洗刷了鍋子,在里面裝了溪水,將茭白丟進去便開始煮,這一天的早飯便是水煮茭白,加一點醬油就可以了,味道好像鮮嫩的筍。 上午毓賢出門去買回十幾顆馬鈴薯,回來之后按著芽眼的位置切成了塊,用早上燒飯的余燼炭灰涂抹了切面,毓賢插隊幾年,真的沒有白白吃苦,農業知識增加了許多,曉得草木灰是個好東西,涂抹在植物的傷口上,可以防止感染腐爛,所以種土豆的時候,就將切好的馬鈴薯塊在草木灰里攪拌一下,這樣的成活率便會提高。 這個世界在外面的院子里,已經是不好種植馬鈴薯的了,因為再過不久天氣就要冷下來,然而里面則是還有漫長的炎熱季節,很可以種一批土豆,煮熟后用來喂狗都好,玉米面畢竟也要錢。 上午做了這件事,下午黎毓賢又出門買了斧子鋸子之類的工具,回來砍樹,獨木橋的工作比較耗費人工,她到第二天傍晚才做完了,一大塊長長的厚木板用繩索牽過對岸,就這樣造起一座簡單的木橋,雖然毓賢是找了兩塊地勢比較高的岸邊架橋,然而仍然會有水珠崩濺起來,落在橋的底面,毓賢想,過一陣橋可能就會腐朽,畢竟沒有經過防水處理,不過自己也懶得買清漆來刷,反正一時總不會就這樣快地斷掉。 既然搭好了木橋,第二天八月六日,毓賢早上便帶著小黃狗過去了對岸,二十幾年來第一次呢,跨越山溪,到了溪水的那一邊。 毓賢在這里走了大半天,見溪水這邊的景致與那邊其實也沒有太大區別,只不過有一片竹林,另外還有一個石窩,在一塊青黑色的巖石底部,有一個凹陷,仿佛一個小小的窩棚一般,非常小,高度只能夠容納一個人搬一張椅子坐在里面,躺下來也勉強可以伸直了腿,深度倒是還好,大約有兩米多深,其實就是一個石罅隙。 毓賢站在這個窩棚前,腦子就開始轉了起來,天然的一個居處啊,要自己蓋房子,自己實在是沒有那樣的心力,就有這樣一個地方蠻好,反正自己也不是在這里面常住的,偶爾睡在這里,倒是也還不錯,可以換一種風味,尤其是底面相當平坦,自己只要鋪一張草墊就好,減少了許多的人工。 這一個暑假,黎毓賢的時間分為三部分:打理空間,準備授課,還有讀書寫稿。 這幾年師范學院的生涯,毓賢不住地寫稿,如今已經與本地的報紙有了一些聯系,比較熟悉的了,她投過去的稿子,時常就會給采用,黎毓賢寫的與別人不太相同,她多是寫一些日常生活情趣,字里行間充滿了“小資產階級情調”,不符合“革命主旋律”,不過現在各處都在講“開放搞活”,所以毓賢也就沒有那么多的“政治思想包袱”。 她文筆是不錯的,尤其是像她這樣從那個時代成長起來的人,舊學功底比較深厚,筆下時常就會引用詩句,或者是古時候的典故,因此她的隨筆散文不但有趣味,還很是典雅,富有文學性,在這樣一個經歷過革命長時期烈風吹蕩,剛剛有些和緩的時期,雖然精神土壤方面說不上是一片荒蕪,然而難免單調,毓賢這樣帶有滋潤氣息的文,便很能給人以撫慰,也很有些稀罕。 有的文章里,毓賢也會回憶從前,比如小的時候,毓昆帶著meimei弟弟們玩耍,把姐妹們召集起來,教大家唱歌,毓昆有一副好嗓子,很是清亮,她也喜歡音樂,教過幾遍之后,毓昆作指揮,在前面揮舞手臂打著拍子,“我們的祖國是花園,預備,唱!”毓賢毓秀毓華倒是認真在唱,就是鋼金總是亂叫。 這就是當大姐的權利??! 或者就是大姐帶著meimei弟弟們去逛聯營商店,那一天母親特意把她們打發出去,因為當天母親要在家中分娩,不愿讓孩子們看著,她們就在聯營的樓上樓下到處跑著,看衣服、年畫之類。 雖然多是平常的小事,然而毓賢文筆細膩婉轉,即使是晦暗緊張忙亂的場景,在她筆下也有一種情調,仿佛即使戰亂,透過她的眼睛,也有別樣的情味,因此投稿的采用率便逐漸增加,如今靠著稿費,已經積累下一百多塊錢,相當于兩個月的工資,毓賢在二十七中學,每個月工資六十塊。 到了八月二十五號,毓賢去學校里報道,準備開學之前的事情,文科組的辦公室包括國文、歷史地理,思想政治,都在一個大辦公室,語文組這邊給她分配了一張辦公桌,棗紅色的木頭桌面,上面有一些劃痕,教案粉筆板擦墨水之類也都去后勤領了回來,毓賢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心頭感觸頗多,自己是正式開始了教職,重新接續了前世的職業生涯。 就在這時,忽然對面有一個人略顯遲疑地招呼了一聲:“黎毓賢?” 黎毓賢抬頭一看,前面站了一個三十幾歲的男子,一身青灰色的勞動服,頭發梳得十分整齊,恍然竟是蘇忱。 于是黎毓賢便張口道:“蘇忱,是你?” 蘇忱見果然是她,便笑著從桌子的那一邊繞過來,說道:“生產隊一別,許多年不見了,你還好嗎?” 黎毓賢拉過旁邊一把椅子請他坐下:“倒是還好,你從哈師院畢業,就來到這里當老師嗎?” 蘇忱點頭:“是啊,當初從哈爾濱回來,就在這里教語文,你呢?后來如何?” 毓賢笑著說:“我后來也返城了,就在土特產站上班,七七年恢復高考,我萬幸考到了齊師院,今年畢業,分配來這里,還多謝你當初的那些課本?!?/br> 蘇忱一臉燦爛:“那些書能夠有用處,我就開心了。毓賢,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樣的,不會一直甘心于那樣的浮沉,一定會抓住機會的?!?/br> 黎毓賢笑了一笑:“其實我本來并未想到如此,本來想就一直這樣在土產站了?!?/br> 土產站其實也不錯,每天開開票,文職工作輕巧得很,杜仲明本來說再過一陣提拔自己當個小頭目。 這時其她同事也圍了過來:“蘇老師,你們原本認識嗎?” 蘇忱笑道:“我們從前下鄉的時候,在一處插隊,就在劉家屯。啊,我們是哪一年分別的?一九七零年?!?/br> 黎毓賢點頭道:“是啊,轉眼十一年過去了,沒想到今天又能再見?!?/br> 郭寧坐在一旁,很是好奇地看著她們兩個,畢業分配的時候,郭寧與黎毓賢一起給安排到了二十七中,所以黎毓賢初來這里,倒是也不孤單,此時又見到了蘇忱,當然愈發沒有了新入職者的陌生感。 蘇忱于是便給毓賢和郭寧介紹學校里的情況,因為有蘇忱的詳盡介紹,到了中午的時候,兩個新來的人已經對這里大致熟悉了。 午間吃飯的時候,蘇忱與毓賢坐在一起,看了一下她的飯盒里:“唔,是小炸魚,很不錯啊?!?/br> 毓賢一笑:“你的也很好,油煎茄子里面加了這種菱形的胡蘿卜薄片,配色很好看?!?/br> 蘇忱似乎很隨意地說:“我總是和小芹說不必這么費心,簡單一點做就好了,她一天也很忙,可是她總是不聽?!?/br> 毓賢馬上想到一個名字:“楊小芹?” 蘇忱點頭:“是的,畢業后我們一起來這里教書,很快便結婚了,她在數理組,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女兒,叫做蘇淼,就是三個水的那個‘淼’?!?/br> 毓賢笑道:“很好啊,水波浩瀚?!?/br> 蘇忱望著她,問道:“你曾經說戀愛太累人了,不知如今是否有改變自己的意見?” 毓賢搖了搖頭:“還是那個樣子?!?/br> 蘇忱的面容有瞬間的恍惚,一雙漆黑的眼睛里有了一點莫名的意味,不過轉瞬便恢復常態,笑著說:“我如今想,你的話也有一些道理,婚姻生活是很瑣碎的,有的時候我甚至會想,愛情之所以如此浪漫美好,是否就是為了吸引人步入之后這樣的生活?!?/br> 毓賢笑著說:“生活的本真可能就是這個樣子的,所謂‘友如畫梅須求淡’,若是做文章,才是‘文似看山不喜平’,所以‘君子之交淡如水’,仔細地發見,平淡的生活之中也會有許多的樂趣?!?/br> 蘇忱笑道:“倒也說的是?!?/br> 然后蘇忱看著她的桌面上,道:“這桌子有些舊了,找一塊透明的塑料墊鋪在上面,下邊再放上一些畫片,就很像樣子了?!?/br> 毓賢笑道:“等過一陣穩定下來我再看看?!?/br> 這一天毓賢忙著適應學校,又過了幾天,八月三十一號本月最后一天,明天學校就要正式開學,學生們都要來了,毓賢雖然前世是有經驗,今生畢竟是第一次走上講臺,因此想到明天開課,要見自己那一班的學生,便也有些激動起來。 走在路上,毓賢心潮起伏,忽然間聽到路邊有一陣清脆的“該該該”叫聲,毓賢轉頭一看,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守著一籃小鵝坐在那里。 毓賢想了一想,過去問道:“這小鵝怎么賣?” “一塊錢一只,這個是大鵝(ne發第二聲)的苗,不是小鵝?!?/br> 毓賢一笑,取出五塊錢來遞了給她,挑了三只壯實的小母鵝,兩只小公鵝,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