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戰備稻米

    二月十六號，瑞翔正式開工，起初的兩天并不十分忙碌，辦公室里的人也沒有全部就位，有一些是因為車票問題，要延遲兩天才能夠回來。

    十八號這天，藍冰下班后去了超市，春節假期之中，白米消耗很快，雖然也會食用土豆泥，不過這個時候想到“畢竟過年了，平日里已經足夠節儉，這時應該好好享受一下”，于是就比較放量地吃米飯，因此就將原本可以食用兩周的米，在一周多一點的時間差不多吃干凈，家中只有一點點的米，亟需補充了。

    在超市里，藍冰走過一個個木制的半人高米柜，白米的上層立著塑料價簽，即使是普通的米，都要六七塊一斤，比如絲苗米，東北珍珠米，旁邊有人說著：“連吃米都吃不起了??！”

    藍冰差一點脫口而出：那么吃土豆泥吧。

    這時忽然有人說：“這里有特價米！”

    于是附近幾個人迅速都圍了過去，藍冰也夾在其中，到了那里一看，果然是很便宜的米，每斤只要三塊錢，只是已經見了底，只剩下一點點，于是四五個人紛紛扯下塑料袋，也顧不得拿鏟子，探著身體就將殘存不多的米向袋子里抓，然而實在摸不到，一個中年女人干脆脫了鞋，穿著襪子跳了進去，倒是很互助友愛的，給自己鏟米的同時，也不忘了給別人抓兩把，很快柜底就只余下零散的一些米粒，看著那些米粒，藍冰真想拿一把小掃帚，將它們掃攏起來，捏進袋子里。

    稱量了白米，又買了一點其它東西，藍冰來到結賬臺前，付款之后走出超市，回到家中料理晚餐。

    當天晚上，一切平靜一如往常，第二天中午，藍冰坐在食堂的椅子里，懷著一種特別的心情，打開了保溫桶，旁邊的龍景源噗嗤一下就笑了：“怎么感覺今天的午飯好神圣的樣子？”

    藍冰很有感觸地說：“很久沒有買到這么便宜的米，三塊錢一斤啊，我買了三斤多，簡直好像回到了從前，其實也不是很久吧，就是幾年前，但是感覺好像幾十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樣?！?/br>
    龍景源微微皺眉：“我在超市也看到了這種米，不過不太敢買，我看到有米粒斷開了，搓了一下，好像很多粉?！?/br>
    “啊，是這樣嗎？昨晚買來的，我還沒有吃過，現在嘗嘗看?！?/br>
    于是藍冰舀了一勺米飯，便放進嘴里，嚼了幾下，很快便皺起眉頭。

    龍景源問道：“怎么樣？”

    藍冰轉頭看向她：“就像你剛才說的一樣，特別多的粉質，好像是吃麥粒煮成的飯?！?/br>
    這還是摻著原本剩下來的一點米混煮的，如果純粹煮昨天的特價米，更不知是什么口感了，只怕滿嘴都是米粉。

    龍景源點頭：“這倒是也不意外，你想一想，這么便宜的米，現在怎么可能呢？品質上肯定是下降的?！?/br>
    藍冰道：“我再也不買了！”

    寧可吃土豆泥，那個還能細滑一些。

    這一天的午飯，藍冰是吃的滿嘴的粉，好不容易才咽下去了。

    龍景源倒是好意勸她：“今后別圖便宜了?！?/br>
    可是藍冰實在郁悶，如果米價能夠降低一些，自己何至于這樣？而且馬上面臨一個問題，家中的那三斤米要怎樣處理？

    午餐之后，下午的工作很快開始，藍冰沒有太多時間去考慮這個問題，一直到晚上，她回到家中，看著鍋里剩下的米飯，藍冰真的是硬著頭皮裝了一碗，自己安慰著自己：“無論如何畢竟也是米飯，雖然余下的那些米，絕不會再煮成飯?！?/br>
    之后的兩天，藍冰仍然是在殘余的郁悶之中度過，那種“大為失望”的情緒，無論怎樣總是難以排遣，二十一號周六這一天上午，藍冰穿著厚厚的毛巾睡袍，坐在公寓客廳的書桌前，手指敲著鍵盤：“這邊超市忽然有一種廉價米，很便宜，三塊錢一斤，然而吃在嘴里，好像是面粉一樣，嚼起來好像還有一點顆粒狀，沙沙地磨在牙間?！?/br>
    葉嘉媛很快回應：“是雜交水稻，就是袁隆平院士的那一種?！?/br>
    “啊～～之前吃的難道不是那種嗎？”

    “不是的，從前餐桌上的雜交水稻是謝華安和鄒江石的品種?！?/br>
    詹汀蕓這時候說：“那么為什么現在開始出現這種大米，是糧食開始缺少了嗎？”

    葉嘉媛雖然不是自幼在這個家庭之中生長，不過藍逸軒也和她講了家中的政治譜系分布圖，因此她很小心翼翼，避開了雷區：“這方面不能具體判斷，或許是為了降低糧價吧。不過我從前訪問農學院，那里的大佬曾經說，袁老的水稻主要用于工業和戰略研究，他最大的成就在于，之前無法雜交的水稻終于可以雜交，填補技術空白，不過袁老的米沒有米香，不糯，發脆，米是斷開的，有很多粉質，而且谷蛋白偏高，谷蛋白偏高屬于質量差的表現，人體吸收率低，我國有7％的人對高濃度谷蛋白過敏，無法吃袁老的水稻，袁老的一般用于釀酒、米粉和畜牧業?！?/br>
    藍冰緊緊盯著葉嘉媛的最后一句話：畜牧業，畜牧業……這是拿人當牛羊來喂養了？

    好在還有一個“米粉”，看起來比較安慰，自己也是很喜歡吃米粉的，久久難忘的長沙米粉啊，或許自己可以將余下的大米磨成粉？空間中有一臺面條機，拿來做米粉應該也是可以的，或者自己今天就試一試？不管怎樣也不能浪費啊。

    于是藍冰不多時便進入空間，先找出了打粉機，取了一部分白米，淘洗過之后加入打粉機里，一定是要洗米的，除了米本身可能帶有的臟污，那一天那個女人跳進去踩著米來裝米，印象還是蠻深刻的，雖然她倒是幫了大家的忙，不過一想到她的襪底在那些米上摩擦過，藍冰就感到，這米很有好好清洗的必要。

    這么多年來，空間中除了木工工具，廚房小家電也已經齊備，打粉機、榨汁機、面條機，一應俱全，藍冰甚至還買了一個手工石磨，用來在那曾經電力緊張的冬季，偶爾磨一點姜粉之類，壁爐的火光之下慢慢地研磨干燥的姜粒，也是很有趣的，現在更換了蓄電池，這個石磨基本上就用不到了，放在客廳的柜子上，與一雙藍色的繪著粉色櫻花的純正日式木屐擺放在一起，當做裝飾品。

    第一次試做米粉，藍冰其實也不是很有把握，不過她覺得，既然從前軋面條的時候成功了，那么這一次應該也不會太離譜吧？于是磨了米粉之后，藍冰將濕濕的米粉團彷如面條機，啟動了直徑最細的一檔，一般這一檔都是用來軋龍須面，機器運轉起來，幾分鐘之后，一叢白色的細線果然從出口處慢慢垂下，慢慢堆積成一團，這就是自己的米線??！只是還不知煮出來的味道會如何，即使是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與面條一樣的味道吧。

    于是這一天的午飯，藍冰吃的就是米線，里面加了兔rou，幾片紅紅的兔rou鋪在白色的米線上，湯的表面還有綠色的蔥花，另外有一些蘑菇，是一碗很別致的兔rou米粉。

    藍冰有些忐忑地嘗了一下，口感居然還不錯，味道當然是不必說，畢竟有兔rou，又是魚骨熬出的清湯煮面，當然十分鮮美，而那種本來粉質相當多的白米碾磨制成米粉之后，品質竟然升華了，與小麥面粉制成的面條相比，爽滑了許多，畢竟是大米的產物，還是彈滑了許多。

    藍冰的心頭一下子就輕松了下來，這樣便宜的大米，雖然不是很好煮飯的，但是可以用來制作米粉，自己終于可以減少土豆泥的食用，雖然已經覺得習慣，可是總是有一種迫不得已的傷感，因此能夠有一種方法來少吃一點馬鈴薯，藍冰覺得這簡直就是希望在前。

    于是這一天的下午，她趕去超市，今天的運氣比較好，米柜里還剩有三分之一的特價米，藍冰拿了一只袋子，裝了重重的一袋，又買了一些珍珠米，回到家中，將米分別放在兩只米箱里，只覺得分外充實。

    二十幾天后，三月六號周六這一天，部門同事湊了份子，一起去陳梓家中探望，也看一看剛剛滿月的孩子。

    一個月不見，陳梓的氣色還算好，比從前胖了些，宮燁文問她身體恢復得怎么樣了？

    陳梓笑著回答：“比剛生完孩子的時候好了很多，我老公蠻照顧我的?！?/br>
    藍冰曾經問過她，家里沒有老人，又暫時沒有雇保姆，產后恢復期怎么辦，陳梓說家務活兒都是老公干，早上老公將早餐和午餐都做好，午餐放進冰箱，她中午用微波爐加熱一下就可以吃了，晚上等老公回來做飯，實在老公要加班，就點外賣，平時是她照顧孩子，休息日就兩個人一起照料，反正這一個月有一周時間是春節假期，倒是還容易過。

    藍冰懷里抱著小嬰兒，笑著問：“取了名字嗎？”

    陳梓笑道：“叫做‘晏寧’，是她外祖母的姓?！?/br>
    周俊煌笑道：“唔，這樣也挺好的?！?/br>
    其她人雖然不是很清楚，然而藍冰與陳梓的關系稍稍接近一些，曾經聽她說過，兩個人對自己的姓氏都沒有什么感情，不打算讓這個孩子隨任何一方的姓，陳梓曾經有一位老師，對她很好，鼓勵她，安慰她，講給她許多人生的道理，有一次她一氧化碳中毒，還是那位老師救了她，因此就想讓孩子隨這位老師的姓，偏巧老師與陳梓的母親同姓，因此上戶口的時候，便說是隨姥姥的姓氏。

    真的是相當孤立了，陳梓的姥爺（她叫做外祖父，很是文縐縐）對她非常好，而她老公與祖母感情深厚，那是她們在人間得到的僅有的愛意溫情，然而那兩個慈愛的老人卻都已經過世，因此兩個人都對家庭全無留戀，可謂是兩顆孤獨的靈魂碰撞在一起，在人世間只有彼此，現在則多了一個孩子。

    大家隨意地閑聊，陳梓的老公照例不說話，只是給大家倒水拿水果，樊愛說起特價米的事：“市場上忽然出現那種很便宜的米，不過質量很差，實在不好拿來燒米飯，如果煮粥，簡直是一團漿糊?！?/br>
    藍冰說道：“可以做米線，先磨成粉，然后用面條機軋成米線，煮成湯米線或者炒米線都還可以?！?/br>
    宮燁文笑道：“這還真是個好主意，我在想，也可以做成那種蒸rou米粉，拿來蒸五花rou，應該也還行?！?/br>
    藍冰眼前登時一亮：“是的啊，我最喜歡吃粉蒸rou了，這樣的大米，拿來做蒸rou米粉很合適?！北阋说煤?，那種貴價的大米，她可實在舍不得這樣用。

    這時陳梓也有一點開心的樣子：“蒸rou米粉啊，這個我老公或許能吃，他對面食過敏，那一次我們也買了這種大米，本來以為沒事，可是他吃了之后，也有一點不舒服的樣子，所以本來是想著，今后就不給他吃了?！?/br>
    藍冰這時才曉得，原來她老公還有這樣的身體狀況，看來就是高濃度谷蛋白過敏了，所以雖然有這樣降低生活成本的方法，只怕她家也難以采用。

    何蕊君問道：“那么你老公是平時都不吃面食的嗎？”

    陳梓搖了搖頭：“一概都是不吃的，比如包子、饅頭、花卷之類，都不能吃，公司里出去外面吃飯，有水餃、蔥油餅之類，他也都不吃，只點一碗米飯來配菜，像是我們有時候早飯就喝一碗麥片，他也是不行的，只能喝粥，或者是炒飯?！?/br>
    龍景源道：“那么餅干也不能吃咯？”

    陳梓苦笑：“也是不行的，那些小零食，他大部分吃不了，我就給他準備一些豆干之類，萬一餓了拿來填肚子，那個倒沒事?！?/br>
    樊愛咧嘴道：“這日子過得太清苦了，雖然我是很喜歡吃米飯，不過只能吃米，實在有點受限制?！?/br>
    藍冰也是覺得這樣，這件事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藍冰也是很喜歡面食的，畢竟天津最出名的包子啊，還是很好吃的，想到倘若自己只能坐在包子鋪里，聞著包子的香氣而不能入口，那該是多么痛苦的折磨，人生存在著很大的遺憾，而山東的面食也是比較出名的。

    這時旁邊一直沉默的男人終于說了一句：“還能吃玉米、土豆?！?/br>
    陳梓點頭道：“是的，好在還能吃這兩樣，尤其土豆，做成土豆泥還挺好吃的，冰姐教我用魚骨蝦殼熬成湯，過濾了只留清湯，再加一點別的材料，攪合土豆泥很不錯?！?/br>
    周俊煌拍了一下腿，沖著藍冰笑道：“藍冰是做土豆泥的專家?！?/br>
    大家都笑，紛紛在猜藍冰已經在主食的差價上省了多少錢。

    當天下午藍冰回到家里，馬上便實踐了蒸rou米粉的制作，將粉質米與八角花椒粉一起炒制，還加了一些辣椒，然后把炒好的白米放在那里，等到傍晚吃過了晚飯，炒米已經涼了，她便將炒制得微微發黃的米加入打粉機，打成了細細的米粉，湊在鼻端一聞，一股淡淡的五香粉味道，看上去色澤金亮，很是誘人，為了這樣的蒸rou米粉，也應該去買一次五花rou回來嘗嘗。

    藍冰正在這里開發高谷蛋白稻米的吃法，到了三月下旬，從天津傳來消息：葉嘉媛提前發動，在預產期之前兩天羊水破裂，連忙趕去魚雁容所在的醫院——魚雁容去年博士畢業，回到天津，在一家醫院當住院醫生——當天葉嘉媛就順利生育了一個兒子。

    詹汀秀樂滋滋地便說：“咱家有后了！”

    而葉嘉媛則悄悄對藍逸軒說：“就在開始發動的前一天，我忽然間做了一個夢，就是陽世的人捎給陰間人的冥幣，在那邊的確是可以收到的，但是有一個條件，就是只有自己生的孩子燒的紙錢才算是那邊的貨幣，否則是無效的，也就是說，一個人如果沒有自己的血親骨rou，在那邊會很窮的。我醒來之后就很好笑，這都是什么古怪的夢？”

    藍逸軒也笑，確實有點搞笑，不過這個夢絕不能讓jiejie知道，否則還以為是故意諷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