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窗外

    七月里，藍冰在空間中收獲春季栽種的馬鈴薯，產量真的是不錯，除了土壤本身的肥力，也虧了她施加了木炭灰作為肥料。

    木炭灰對于一些喜鉀的作物，是很好的天然營養劑，比如馬鈴薯、甘薯和葡萄，藍冰不僅僅是在土壤里添加了木炭灰，還用水浸泡木炭，把浸出來的澄清溶液加入噴壺之中，噴灑在植物的葉面上，以此防蟲，而且木炭灰還類似植物的傷口繃帶，涂抹在馬鈴薯塊切開來的表面，能夠防止薯塊切面腐爛，真的是個好東西。

    馬鈴薯對于藍冰來講，是一種相當重要的作物了，她終于引進了那種大顆的馬鈴薯，為的是制作土豆泥，那么一大顆，比較好削皮，半顆馬鈴薯就可以做出一碗土豆泥，上面澆上nongnong的rou湯。

    自從去年那一次突如其來的白米大漲價，不久雖然降了下來，然而從那之后，大米和面粉的價格便緩慢而穩定地上漲，雖然中間也有小小的回落，然而總體趨勢還是在漲價的，藍冰比較好奇，便記錄了自己每一次去超市的購物價格，每一次從超市回來，便很快坐在電腦前，打開Excel文件，參照付款憑條，做成一張表格，她是財務專業，做這個相當拿手，只是之后便會將憑條丟掉，不保留這樣原始的會計憑證。

    經過多半年的記錄，她觀察物價曲線的圖表，主糧確實是在向上升的，不但白米和面粉，其它比如玉米碎、小米、黑米、高粱之類，都有所上漲，只不過白米的漲幅最大，其次是面粉，這兩種是最重要的主食，所以藍冰當然發現，自己在主糧上的支出增加了，雖然有去年升級的工資提升，然而經過這樣的抵消，對自己生活品質的提高起到的作用便令人失望。

    因此藍冰便要厲行節儉，減少米面的消耗，努力做到只在午餐享用米飯，或者是面粉制品，晚餐盡量吃土豆泥，在這樣的物價趨勢之下，便要盡力減少輸入型外來食品，更多地食用本土產品，以此來改善自己的財政狀況。

    藍冰知道，自己的情形還是比較寬松一些的，畢竟空間中有相當的食物出產，如果全部食品都要在外面購買，壓力就會更大了，雖然基本上不買蔬菜和rou類，然而藍冰在超市里，畢竟也會看到價簽，有的時候她就會用手機記錄下白菜、雞蛋、鯇魚、豬rou的價格，將這幾種當做是指標一樣的品類，做進表格里去，作為食品價格的代表，觀察長期趨勢。

    九個月以來，她看到的是，蔬菜之類倒的確還算平穩，然而rou類和蛋類都在上漲，尤其是豬rou，已經是二十四五元一斤，所以藍冰在長沙，才會認為二十元一碗的rou絲米粉很良心，放了那么多豬rou絲??！

    挖了幾顆土豆，拍掉了表面的泥土，藍冰將馬鈴薯放在籃子里，又去拔了兩棵芥藍，便回到石屋之中，準備做午飯，馬鈴薯去皮煮熟，在厚厚的木缽里搗成了泥，一顆如此碩大的馬鈴薯，搗爛之后可以做兩餐的主食，藍冰存了一半在冰箱里，另一半鋪在碗底，用加了鹽和胡椒粉的魚骨湯攪拌均勻，上面蓋上芥藍炒兔rou。

    藍冰看過食譜，土豆泥時常是用牛奶來攪拌，只是空間中沒有養殖動物，所以牛奶羊奶全都沒有，好在魚骨雞骨的清湯還是有的，就用這個來給土豆泥增加一點味道，芥藍兔rou也勾了一點芡汁，那nongnong的芡汁滲入到土豆泥之中，讓那原本有些枯澀無味的馬鈴薯泥變得腴滑起來，有了一種醇厚的滋味，是一餐不錯的午飯。

    第二天七月二十三號周一，藍冰來到公司，如同平時一樣處理數據，中間去洗手間，在那里遇到何蕊君，見她蹙著眉，藍冰將手伸到龍頭下，洗著手，問道：“蕊君，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何蕊君憂愁地說：“冰姐，我老公今天請了病假，他身體不能動了?！?/br>
    藍冰登時便是一愣：“啊，他怎么了？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嗎？”莫非是摔到骨折了？

    何蕊君眉頭皺得更深：“那倒沒有，只是前幾天，他拿到了一副三伏貼，就貼在了背上，可是貼的時間有點太久了，所以后面皮膚就潰瘍了?！?/br>
    藍冰也一陣愣神：“他貼了多久？”

    “貼了一整天，現在后背全爛了，今天上午去醫院，不知醫生怎么說，本來他還想讓我請假陪他去醫院，可是我今年的公休假因為前面家里有事，已經用完了，這個時候再請假，要扣工資的，所以我就給他叫了車，扶著他下樓，讓他打車去醫院，這樣應該可以了的?！?/br>
    藍冰點頭：“既然是后背皮膚弄破了，那么應該還可以行動的，出租車到了醫院門口，他自己走過去應該能行?！?/br>
    只是脊背皮rou爛了，又不是斷了腿，自己去醫院應該能堅持，哪有這么矯情的，何蕊君之前做產檢，都是自己一個人去的。

    藍冰有些好奇：“他是從哪里弄來的三伏貼？醫生沒有和他講，這種東西不能貼太久嗎？”

    何蕊君愈發苦笑了：“是他的客戶，工廠里發三伏貼當福利，也給了他一副，他回來就貼上了，那上面倒是有寫最多貼兩個小時，可是他說最近好像濕氣有些重，喉嚨里好像總是不清爽，所以就要多貼一陣，把濕毒都拔出來，就貼了一整天，從昨天上午貼到今天早上，然后說后背痛，我給他把那帖膏藥揭下來，發現皮都已經破了，還流黃水，趕快讓他去醫院?！?/br>
    藍冰：這就是逮到了不花錢的免費膏藥，所以拼命地貼，可是這種三伏貼不能貼太久，乃是常識啊，怎么就能貼將近二十四小時的？尤其現在這樣大熱的天，空間里好在是晝夜溫差大，外面簡直酷暑，白天夜晚沒有分別的，他貼了這樣久，真的是有勇氣，雖然是空調房，也太離奇了一些。

    于是藍冰勸了幾句，讓何蕊君不要擔心，就回辦公室里去了。

    這一天晚上，藍冰吃過晚飯，重新來到外面的公寓里，頂著炎熱，和魚雁容講述這件新聞：“居然把三伏貼貼了一整天，還跑去漂流，結果說燙傷了全身過敏，據說很恐怖，好像皮膚病，今天到醫院去了，還不知要和醫生怎么說，大概要以為是里面的藥材不對?！?/br>
    過了一會兒，魚雁容說道：“且不說三伏貼這種東西，正統的傳統醫學并不承認，就單純說所謂的三伏貼，一般哪里有貼那么久時間？即使是風濕膏，貼得太久也會損傷表皮，更何況三伏貼這種東西，里面可能確實也有一部分刺激性的材料，所以才叮囑不能超過兩個小時，如果他按照這種創新中醫的醫囑來貼，可能還沒事，偏偏如此勇猛，要狠命‘拔毒’，我將來要是遇到這樣的病人，我也會發愁?！?/br>
    藍冰咯咯地笑：“他是對自己太珍愛了，才做出這樣的傻事來，我和你講，自從他結婚之后，他自己越來越胖，好像樹瘤一樣（用受潮變形的木材已經不足以形容，正在發展為樹木的愈傷組織，還不是名貴樹木的癭，那倒是意外地形成了珍貴的材料，不過是松木罷了，臃腫蓬松），我同事則越來越瘦，而且干枯了許多?！?/br>
    何蕊君可真的是，好像精血都給妖精吸去了一般，從她與羅奔結婚之后，慢慢地慢慢地，rou眼可以觀察到的，氣色不再像之前那樣好了，從前的何蕊君是多么的鮮靈水嫩，如同一棵脆嫩的茭白，然而如今，簡直好像逐漸失去水分的蘿卜，藍冰有的時候看著她的臉，就想到了秋冬季節空間中儲存的腌蘿卜，黃黃的鹽漬蘿卜，表皮發皺。

    當然，情況不至于如此夸張，可是何蕊君是真的失去了從前的光彩，她倒也不是一直都瘦的，懷孕那一陣總算有點胖了起來，分娩之后過了一段時間，那種仿佛腫脹般的身材才消了下去，最重要的也不是她的瘦，而是那種憔悴，不過短短三年時間，何蕊君的面部皮膚就好像失去了彈性，變得黯淡無光，說起話來倒是仍然很文雅的，聽著她溫潤的聲音，還能夠回想起過去青春的影子。

    有的時候，藍冰就想到，好在何蕊君的聲音還沒有變，樊愛則是明顯的越來越虛弱，說話已經有一點有氣無力，藍冰回想起自己剛來到公司的時候，樊愛還沒有結婚，過了兩年結了婚，之后樊愛便萎蔫了下來，好像一個xiele氣的皮球，自己向來不會探問別人的家庭生活，只是偶爾聽她說很累，“養孩子很不容易??！”

    當時藍冰的想法沒有那么多，她只是對“不容易”三個字過敏，這句話她從小聽得實在太多了，直到現在那種心理影響也沒有消失，最怕聽到人說“不容易”，維持婚姻不容易，養小孩不容易，藍冰只想說，“既然不容易，那么就不要做了”，她實在是厭煩了那種明明承擔不起，卻不經過仔細考慮就盲目從眾的人。

    如今看到何蕊君前后的變化，藍冰便想到，如果是這樣，或許還是不要結婚比較好一點，并不是說單身的人就一定多么光彩照人，藍冰也看到過有一個并未結婚，對此也似乎并無渴望的同事，整天煩悶嘆氣，計算著日子想著早一點退休，和她靠近的話，就讓人感到日子很難過，不過藍冰想的是，這樣的人更加不要結婚，現在只是煩惱工作，假如結了婚，本來在公司之中就很感厭煩，回到家中還要面對那么一堆事情，只怕更支撐不住了，莫非做家庭主婦？然而仿佛也不是很妙的樣子。

    很快七月過去，八月上旬，藍冰在空間之中開始播種第二季的馬鈴薯，到十一月收獲，就是一個冬天的儲備了，去年藍冰少量貯存過馬鈴薯，已經有了一定的經驗，覺得今年冬天多存一些，應該不會損耗太多。

    轉眼又是兩個月，十月二十二號周一，藍冰來到公司，午間吃飯的時候，游婷便說：“周六那天我老公出去了，我一個人在家里，可是從上午就開始停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故障，這一下就一直斷電到晚上，讓人好無聊??！”

    楊彬點頭：“你家那一片，昨天聽說……是大停電?！?/br>
    藍冰笑著說：“可以看看解悶?！?/br>
    好在此時已經是十月下旬，天氣比較舒適了，否則如果是酷暑時候，停一天的電，只是斷空調這一件事，就讓人特別痛苦，娛樂方式倒是都在其次。

    游婷一搖頭：“你知道我的，一向不喜歡看什么，我倒是想看電視的，可是這樣斷電，電視當然沒得看，別說這些，連做飯都不行呢，電飯煲不能用，我只好把冰箱里的蝦仁蛤蜊取出來，把米直接下在鍋里，做了一份海鮮飯?！?/br>
    何蕊君笑道：“婷姐會做海鮮飯??！”

    游婷一笑：“其實很簡單的，就是把蝦仁之類的炒一炒，加米和水進去，加調味料，蓋上蓋子煮熟就好，我還加了一點藏紅花，染上顏色好看，味道也還不錯的?！?/br>
    藍冰便笑道：“看來昨天雖然是停電，你倒是過得很不錯，起碼中午吃了一餐好飯?！?/br>
    這樣的海鮮飯，自己也可以試著煮一下，只不過自己空間里燒的就不能夠叫做海鮮飯，只能稱為河鮮飯，不過味道應該也可以吧。

    游婷這時掃除了郁悶，笑嘻嘻地說：“當時煩得很，現在想一想，倒是也沒有那么糟糕，昨天晚上我老公說朋友聚會，要晚一點回來，我一個人反正也無聊啊，七點多的時候就睡了，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早上的六點，起來之后感覺精神特別飽滿，而且看到了好久沒有看過的日出，滿天都是朝霞，特別漂亮?！?/br>
    藍冰笑著說：“瓊瑤有一部，就叫做?！?/br>
    龍景源笑道：“阿冰喜歡看瓊瑤的書嗎？”

    藍冰一笑：“有時候會看看，也挺有意思的?！?/br>
    楊彬道：“這個年代看……瓊瑤，不叫懷舊，叫做……有個性?！?/br>
    龍景源也笑：“大概再過幾十上百年，瓊瑤的書也會成為經典?！?/br>
    藍冰對瓊瑤的，感觸最特別的是，一個在家庭之中不被理解、不受重視的女學生角色，偏偏內心世界又相當豐富，這便更增加了她的痛苦。書中的江雁容是相當有文才的，能寫很深奧優美的詩歌，這與自己不同，自己是數學比較好，對數字感興趣，說到寫詩填詞之類，是萬萬不能的，而且情感方面也沒有女主那樣細膩，不過這并不影響自己對角色的共鳴，至于女主與老師的戀情，倒并不是她主要關注的，在藍冰看來，這一場師生戀只是一個背景襯托，書寫的是一個敏感孤獨的女生內心。

    是瓊瑤的第一部，后來越寫越多，筆法也越來越純熟圓潤，有一些書當然也是寫的很好的，非常吸引人，到后來的，簡直成了一個造夢工廠，不過藍冰總是忘不了，她一直以為，這是瓊瑤最真摯的一本書。

    這時話題已經又繞回到停電上：

    “我就想，停電也有好的一面啊，就比如說周六那一天，早早就上床，感覺從來沒有睡得這么滿足過，我老公家在農村，她們那里真的就是那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然是有電的，但是也都早早地睡了，一般晚上八點多，村里就沒有人走動了，據說從前沒有電的時候，睡得更早，那時候的人，比現代人多睡多少覺啊，所以我就想，不如我們大家一起回到那個時代，去睡美容覺?！?/br>
    陳梓這時終于抿嘴笑著說了一句：“婷姐你現在也可以啊?！?/br>
    每天晚上早早關燈休息，不就和古代的人一樣了嗎？

    游婷歪著頭扁了扁嘴：“哎呀，其實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別人都不睡，只有我那么早地睡覺，就感覺很吃虧啊，別人要么看片子，要么打游戲，都正開心著，我就這么睡覺了，這么多好玩兒的都沒玩兒到，很辜負那么多電??！”

    藍冰不住地笑，要說游婷，有的時候也是很能想事情的，而且很有點天真爛漫，她雖然三十幾歲接近四十歲，也已經結了婚，卻一直沒有生育，究竟是什么原因，她自己沒有說過，大家也都不會去問，所以休息日老公不在家里，而且也沒有孩子要她忙這忙那，便很有點好像回到了單身時代，即使是停電，也有一種別樣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