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年輪

    春節的七天假日，藍冰果然是盡情放松，七天之中幾乎是足不出戶，只是每天早晚到公寓里連上網絡，看一下手機里有沒有新的消息，藍冰不由得有些遺憾，空間里可惜是沒有網絡，如果可以連通WiFi，就簡直堪稱完美，不過也罷了，能有現在這樣的條件，也已經相當不錯。

    一樓的客廳因其寬敞，在冬季里便容易顯得寒冷，因此壁爐里的火堆便要更加旺盛，才能夠加熱這里的空氣，藍冰看著橙紅色的火焰在石雕爐膛之中跳躍，好像火焰有了生命，正在舞蹈。

    雖然石城是朝向南方，冬季里一般多是北風，是從背后吹來，然而在山谷中難免形成旋風，挾帶著地面斷裂的枯草，打在了玻璃窗上，不過畢竟有窗戶的阻攔，沒有進入室內，然而其她房屋就沒有這樣的幸運，大風從門窗的空洞吹入室內，在房屋之中回旋，發出嗚咽的尖嘯，此時藍冰坐在壁爐邊的搖椅上，手里拿著一本書，望著壁爐的爐火，聽著從窗外傳來的隱隱的風聲，忽然感到眼前的情景有一點好像。

    今年冬季，自己儲存的木柴比往年更多，因為根據外界的天氣預報，今年北方將會是一個格外寒冷的冬季，自己的空間在維度上接近華北與東北的交界點，那么會不會也將面對一個分外低溫的冬天？因此她便格外地做了準備，那間柴屋的客廳中存放了大堆的木柴，如今用作木柴儲藏室的石屋，也已經修繕妥當，門窗早已完備，避免夏季的雨水、冬天的風雪侵襲，另外還有一個存放木料的房屋，專門用來存儲橡木、白蠟木這一類細木，如今藍冰無論打制任何物品，都是用這樣精細的木料，即使是拖把、衣架都是如此，只不過是用邊材，不用心材。

    藍冰拿起杯子喝了幾口熱巧克力飲料，然后將陶瓷馬克杯放在旁邊那高高的茶幾上，平滑光潔的桌面上有一個四方形的杯墊，是紅橡的邊材，藍冰并不是很喜歡紅橡，她更偏愛白橡，不過既然砍伐到了紅橡，那就也要使用，那時她還不太會區分白橡紅橡，紅橡的邊材色彩淺淡，用來制作茶杯墊很是不錯，還有餐具墊，用來隔絕熱量，減輕對餐桌茶幾的傷害。

    藍冰如今已經不僅僅滿足樸素的原木物品，她開始在上面繪制花紋，雖然不是很擅長繪畫，但畢竟是自己畫出來的，因此還是很珍愛，比如說這個茶杯墊上，就用亞克力顏料畫了一條青色的魚，之后涂上透明漆，晾衣架上也是手繪的茶花，很笨拙，不過畢竟增添了色彩。

    撫摸著手里的宋詞，藍冰忽然想到，自己的木柴是絕對足夠的，因此應該是不必像電影里那樣，需要燒書取暖，雖然一年總會有一兩次批量買書，有新書也有二手，然而畢竟時間還短，書架上一眼望去仍然空空蕩蕩，實在禁不住這樣地燒。

    下午的時候，藍冰忽然覺得有些餓，便從冰箱里取出一些冷凍的魚丸，假期第一天，自己就花了三個多小時的時間，剔掉大白魚脊背rou中的魚刺，加了蛋清將魚rou絞成泥，一團一團形成一個個魚丸，存放在多層保鮮盒里，需要用的時候，就取出一層來用，不必每一次都現場制作，那也是很煩的，不如一次多花一些時間弄好。

    清湯上漂著一個個青白色的魚丸，不多時變為純白色，蔥花香菜也隨波蕩漾，藍冰這時拿起胡椒瓶，打開蓋子，向里面大力撒了五六下胡椒。

    冬季里，藍冰格外喜歡胡椒的味道，不但提升胃口，而且讓人感覺溫暖，這樣的胡椒魚丸湯很適合冬天喝，喝了這樣一碗湯，渾身都覺得暖融融的，看片子也更加有勁頭。

    很快魚丸湯煮好了，藍冰坐在沙發上，一邊喝湯，一邊看著搭在沙發上的簡易電腦桌上的平板電腦，那上面正在上演一部醫療劇，藍冰覺得很有意思啊，就是這樣一邊吃東西一邊看片子的感覺最好了，其實平板電腦雖然可以看劇，畢竟屏幕比較小，看那種場面比較宏大的片子，就覺得有點不夠氣魄，臺式機的屏幕雖然比不得背投，畢竟也還能夠大一些，不過藍冰卻非常喜歡用平板看片子，因為不必到外面去，宅在這里就可以，而且窩在沙發上捧著平板來看，非常舒服的，電腦椅再怎樣符合人體力學，畢竟還是要端坐在那里。

    尤其是看災難片，雖然減少了那種驚心動魄的氣勢，削弱了身臨其境的感受，不過一想到自己是坐在空間中的客廳里，看著各種構想的末世片，那種感覺就很不一樣，如果要具體地說，就是反差相當強烈。

    一個小長假，藍冰什么都沒有做，每天不過是拉伸一下身體，料理日常生命所需，然后就是窩在那里讀書或者看片子，懶到了極致，能倒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站起來，一連七天，她的感覺是，很爽！

    就是要這樣的懶散，什么“生命的意義”之類的話題，對于自己來講完全不是一回事，類似“我是誰，我從哪里來”，自己并不在意，在自己看來，自己就是一個要享受生活的人，也沒有那么高的精神追求，感官上的樂趣就很讓自己滿足，比如溫度適宜、干凈清爽的房間，美味的食物，漂亮柔軟的衣服，還有好看的與片子，這樣就足夠了，比方諸如“生命的終極奧義”之類，在自己看來都是太自尋煩惱，柏拉圖、亞里士多德之類，自己也看過幾篇，當時就覺得，這些人一定是比較閑，才能夠想這些東西，太玄奧了。

    春節之后，藍冰努力調整心態，重新回歸工作，不時也留意業主群，看一看水壓問題究竟如何了，這件事對她的影響其實沒有那樣大，即使水壓一直這樣低，她反正也不是必須依賴公寓的浴室，不過畢竟還是有所需求，在空間里雖然可以洗淋浴，然而要自己燒水，也是比較麻煩，冬季里是順便燒水，到了夏季就是要額外點火，幾年時間過去，空間內的太陽能發電機效能減退，主要是蓄電池，再堅持一兩年，要換蓄電池的了，所以如今藍冰用電也比較節省，輕易不用電熱水壺，因此如果能夠用外面的燃氣熱水器，還是就用公寓的淋浴比較好。

    當然了，在空間中燃柴燒水，是比較的節約外界的能源，比如燃氣費之類，如果是用蓄水池里的水，連水費都能解決，然而藍冰主要在意的是節約時間，使用方便，別人要懷疑自己的水電用量，就讓他去懷疑好了，除非自己能夠與其她人的用量大致類似，否則無論是多用還是少用，都會給人嚼舌根，索性也不去在意。

    所以增壓設施究竟什么時候能夠修建好呢？藍冰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好在到了三月上旬，終于解決了這件事，這個時候已經有業主換了電熱水器，或者是增壓熱水器，不愿再等，因為每天要洗澡，實在不能就這樣忍耐，藍冰看到業主群里面有人說道：“終于是正常了！再這樣下去，實在受不了??！”

    于是就有人問：“那么你這段時間是怎樣洗澡的？”

    “泡澡啊，多加一點涼水，溫度就合適了，然而太費水?！?/br>
    藍冰一看，這應該是中戶型或者大戶型，否則單身公寓里實在沒有放置浴缸的條件。

    今年的天氣熱得很快，二月時候，惠州有幾天時間就可以穿襯衣出門，三月更是仿佛夏季，因此藍冰這個時候在公寓里洗澡，就方便得很，終于回歸了現代化燃氣熱水器的時代啊，藍冰站在蓮蓬頭下沖著水，感覺十分懷念。

    四月里，藍冰這一天來到樹林里，將一根樹樁當做椅子，這時之前砍伐的一棵槐樹，當做冬季的燃料儲存的，如今自己連槐樹也認得了，主要是根據槐花，槐花很是香甜，可以摘來當做一種食材，槐花摻了面粉煎油餅，或者拿來煎雞蛋，都是不錯的。

    樹樁的橫截面十分光滑，有一圈一圈的樹紋，藍冰倏忽間想到了年輪蛋糕。

    前面的蘋果樹也開花了，一片粉白色的小花，一陣微風吹過，傳來蘋果花淡淡的清香，是略帶一點杏仁的味道，藍冰很喜歡這種味道。

    雖然不斷地伐木，可是空間中的果樹也長了起來，經過幾年的時間，基本的桃、杏、葡萄之類都已經可以自給自足了，今年梨花也已經開放，再過幾個月，可以吃到梨子了吧？

    她想著母親剛剛告訴自己的消息：“你弟弟有了女朋友了！”

    藍冰：“對方是什么人？”

    “你弟弟找的這個好，是博士呢，比在大學里談的那個強多了?！?/br>
    藍逸軒在福建的時候談了一個女朋友，是同校的女生，畢業后他要回來天津，對方要留在福建，因此兩個人只好分手，藍逸軒為此還真的傷感了一陣。

    藍冰笑道：“是博士啊，那可真的是不容易了?！?/br>
    詹汀秀洋洋得意：“那是當然，別看你弟弟只是本科生，但是誰讓他長得帥，又討人喜歡呢？所以博士都看上他了，你弟弟很厲害的?！?/br>
    要說藍逸軒長得確實不錯，高高的個子，皮膚比藍冰要白，眼睛也大大的，正處于一個男子比較青春靚麗的年齡段，他又比較注重健身，愛打理，不油膩，所以走出去很能吸引人的，尤其很機靈，在外面讀了幾年書，愈發有眼色，很能哄人，藍冰雖然知道他的底細，兩個人日常說話卻也很能聊到一起，反正敏感問題誰都不會碰。

    藍冰笑著說：“逸軒要好好珍惜啊?！?/br>
    對于這件事，藍峰也很是自得：“女博士嘛，其實也沒有什么，名頭是很響亮，然而這樣的人在婚戀市場上，其實是很難推銷的，一般的人誰愿意找一個女博士供在家里？而且書讀得太多的女人，脾性難免古怪一些，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很難交往的，所以她們自己也著急，我們逸軒是很不錯的，看看這相貌，這個頭兒，還有這個伶俐勁兒，配她很配得上?！?/br>
    藍冰：我怎么覺得，對方好像是找了一個小白臉？

    “那位葉嘉媛長得怎么樣？”

    詹汀秀連忙說：“其實也還行的，端端正正的，看著挺穩重，不是那種很虛浮的女孩子?！?/br>
    藍峰：“不過終究是年紀有些大了，結婚之后要趕快生孩子才行，趁著我們還算不太老，還可以幫忙帶一下?！?/br>
    藍冰問道：“多大年紀？”

    詹汀秀說：“二十八了，比你弟弟大四歲，這輩子別的沒干，光讀書了?！?/br>
    藍冰：我覺得這樣也挺好，如果自己已經存到了足夠的錢，就不想再上班，只想在家里安安靜靜地待著，讀一讀書。

    有一種說法叫做“生命的充實”，可是自己以為，生命的意義并不是只在工作上，說什么“勞動最光榮”，那一定是不得不工作的人才這樣說，其實自己覺得勞動沒什么光榮的，只是為了生存而已，自己也不喜歡標榜勤勞，因為沒什么好自夸的，這個問題上自己贊同森茉莉的觀點，真的是很尋常的一件事。

    有一次龍景源晚上加班，與審計那邊的一個男職員發生了沖突，對方要她快一點提供材料，事實上龍景源效率是不低的，就這樣還要催，而且告到宮燁文那里，就由不得龍景源不惱怒了。

    游婷當時幫龍景源說話：“章XX，你不要催了，你越是打擾她，她的速度越慢，這都已經加班在做了，也體諒一下別人的辛苦?！?/br>
    龍景源或許是想要緩和一下氣氛，便說了一句：“沒事，在這里慢慢玩兒吧?！?/br>
    那個章XX登時義正辭嚴地糾正：“這是工作，怎么能叫做玩兒呢？”

    兩個人于是爭執了起來。

    當時自己恰好在場，就覺得那個章XX真的是比較能吹大話，究竟有什么可表白的呢？事實上他的工作效率相當差，整天倒是也總是看到他在忙，但就是忙不到點子上，偏偏還要一副“鞠躬盡瘁”的壯烈，藍冰就覺得很沒意思。

    所以藍冰以為，這就是森茉莉所說的，“以勤勞與認真自豪的高等賤民”，森茉莉因此很喜歡淺草人，“每個人都將工作視為天經地義的勞動，絕不會往臉上貼金說成勤勞”。

    從這件事情中，藍冰學到的是，與人說話要正經一些，不能夠隨意，哪怕是裝，也要裝得很高雅，所以雖然平時與人交往并沒有什么異常困惑，然而藍冰其實很厭煩這種裝模作樣，好像每一個人都在窺視別人的一點點破綻，準備隨時進攻。

    藍冰并不是一個精英式的人物，在事業上也沒有太高的追求，并非一個工作狂式的人，能夠從工作中獲得樂趣，她工作只是為了生存，所以如果有一天，她能夠積累下足夠的生存資金，就會很愉快地脫離工作，每天就在空間里讀自己喜歡的書，看看片子，或者在林間草場漫游一下，空閑時候出來找朋友喝茶說話，這就是她未來的理想生活。

    當然了，葉嘉媛的讀書和她的讀書肯定是兩個性質，葉嘉媛是攻讀博士學位，很辛苦的，不過藍冰暫時不想做那樣嚴謹的區分。

    此時，葉嘉媛正在和同學說著話：

    “嘉媛，你的男朋友怎么樣？看起來是個很乖巧的小男生啊?！?/br>
    葉嘉媛得意地說：“那是當然啊，年紀比我小，學歷也低，我和你說，找男朋友就得找個比自己學歷低的，這樣以后他什么都聽你的?！?/br>
    對方咯咯地笑：“是很有道理啊，找個小男友，能夠把持得住。對了，他家里還有些什么人？”

    “mama爸爸，另外還有一個jiejie，現在三十歲了，還沒有結婚?！?/br>
    “這樣啊，別的倒還罷了，三十歲不結婚的女人，是不是會比較古怪的？”

    “不曉得，沒見過面，逸軒倒是說，他jiejie很好相處的，兩個人時常就會聊美劇日劇，不過反正無所謂，他jiejie在惠州工作，常年都不回來的，將來反正又不住在一起，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