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會思考的喪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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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藍色的天空掛著一輪巨大的白日,刺眼而熾熱的光芒向四面八方射去,地面上的植物已然有些枯黃,就連地表上方的空氣仿佛也被烘烤得扭曲起來。 馬路上空無一人,只有廢舊生銹的汽車橫七豎八地擺著,水泥路面也裂開了,縫隙里長出野草。 天地間寂靜得可怕,一絲風聲也沒有。 末世第二年,世界人口迅速縮減,幸存者不足從前十分之一。 活下來的人類分成兩種,大多數的普通人和極少數的異能者,他們組織了幸存者基地,由異能者擔任領導者和保護者。 —— 一棟破敗的樓房里,傳出“哐哐哐”的砸門聲,幾只人形生物伸著扭曲的手臂,嘶吼著撞向木門,它們的目標正是屋子里的一個年輕男人。 門板已經被撞得搖搖欲墜,喪尸眼看就要破門而入,它們眼里閃爍著興奮的紅光,腐爛的嘴里還不斷滴落著腥臭的黑色液體。 門內男人似有些狼狽,白色衣服上已經沾了許多骯臟的血跡。他靠著墻喘息,漆黑視線落在門外瘋狂的喪尸上,嘴唇蠕動了幾下,吐出一串數字。 “1、2、3、4?!?/br> 四只喪尸。 他手里緊握著一把手槍,剛好四顆子彈,可是巨大的槍聲很容易引來更多喪尸,到時候他將束手無措,淪為喪尸的食物。 “咔嚓——”門上破了個大洞,喪尸馬上就要進來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舉起槍,“砰砰砰砰”四聲槍響,喪尸應聲倒地,每一只眉心處都有一個黑色小洞。 對于喪尸,只有打碎它們的腦子才能徹底將其擊殺。 男人松了口氣,靠著墻緩緩滑落在地上,他的左手緊緊捂著左大腿,鮮紅的血液從指縫流出。 ——他受了重傷,難以行走,不然也不會在這里坐以待斃。 他用力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干凈的布料,咬緊牙關,緊緊纏住傷口,因為忍受著劇痛,額頭滲出滴滴汗珠,黑色碎發黏在臉上,但清雋俊美的容貌依然無懈可擊。 包完傷口,他長長呼出一口氣。 忽然,有細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男人立刻渾身緊繃,目光警惕地看著那個逐漸靠近的影子。 是一個瘦削的少年,身上的白襯衫已經灰撲撲的了,有好幾處還破了大洞,褲子也是破破爛爛的。頭發很長,發尾都披到了肩膀處,但依稀可見秀氣好看的五官,還有透過發絲看過來的那雙灰白色的眼。 只有感染了病毒的喪尸,才會有灰白色的瞳孔。 男人好看的眉毛擰成一團,神情冷峻萬分,他握著槍,但槍里已經沒有子彈了,于是他拔出褲子上綁著的匕首,這是他最后的武器。 少年繼續向他走來,沒有像其他喪尸那樣張牙舞爪的,也沒有缺胳膊少腿,就很安靜地,慢慢地一點點靠近他。 然后蹲在了他面前。 男人漆黑的眸子瞇了瞇,心情詭異地平靜下來,他竟然覺得這個喪尸沒有惡意。 小喪尸蹲下來后就不動了,仰著臉看他。 男人從這個角度清晰地看到這只喪尸的模樣,青白色的皮膚,圓而無神的灰白色眼瞳,小巧的嘴巴無意識張著,牙齒完好,舌頭正常,表情很呆。 小喪尸看著他,鼻翼翕動了兩下,眼珠轉了轉,然后低下頭,直勾勾地盯著他腿上的傷口,鮮血從布條里滲出,淡淡的血腥味飄散在空中。 小喪尸舔了舔牙齒,喉結滾動幾下,卻沒有撲上去咬,而是又抬起頭,呆呆地看向男人。 男人蹙眉,薄唇緊抿,他從喪尸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渴望,這不奇怪,他的血對喪尸有著巨大的吸引力,所以他一受傷才會引來如此多的喪尸追他。 可是這只喪尸卻不攻擊他,這才讓他奇怪。 男人試探著舉起手,小喪尸的眼睛就跟著他的手動,他把刀刃抵在喪尸腦門上,小喪尸就呆愣地看著他,一動也不動。 沒有攻擊性,沒有腐爛的rou身,也沒有黏膩腥臭的黑色液體。 要不是那對特殊的眼珠,他真得要以為這是個正常人,只是反應遲鈍一點的那種,也因此,他有些下不去手。 男人收了刀,靠在墻上歇息,眼眸半闔,卻仍用余光觀察著小喪尸,不敢放松警惕。 暮色沉沉,本來安靜的世界開始躁動。 黑夜是怪物的天下。 喪尸們成群結隊地出現在林子里,馬路上,大樓里。 男人聽見了樓下傳來的聲音,有喪尸在逐漸靠近,他看了看腿上的傷口,天氣熱,又沒有藥,已經有些發炎了。他扶著墻壁想站起來,卻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完全使不上力。 小喪尸還在看著他,一下午了,像個雕像一般,灰白色的圓眼睛一眨不眨,有種詭異的萌感。 樓下的喪尸在靠近,男人已經聽到了吼叫和沉重的腳步聲,他握緊了匕首,心里決定,要是被喪尸咬到,第一時間就自殺,絕不讓自己變成那種怪物。 幾只喪尸發現了他,興奮地朝他沖過來,男人雙眸凌厲如刀,卻只能原地等死,這種無力感讓他臉上呈現出一種冰冷的怒意。 千鈞一發之際,一直不動彈的小喪尸卻猛地站起來,背對著擋在了他面前。 瘦削的身板,個子也不算高,卻牢牢將他護住,他聽見小喪尸沖那幾只喪尸發出“哈”“哈”的聲音,像是警告,又像是威脅。 而那幾只喪尸竟真的被嚇住,躊躇著不敢上前,僵持了幾分鐘后就轉身走了。 男人有些茫然,直到小喪尸又重新面對著他蹲下來,臉上仍是那種呆呆笨笨的模樣,他還是沒想明白。 一只喪尸……怎么會保護人類? 很快,男人聽到一陣微弱的咕嚕聲,他仔細辨認,竟是從小喪尸的肚子里傳出來的。再看小喪尸的表情,圓眼睛再次直勾勾地盯上了他的傷口,這次還伸舌頭舔了舔唇,小巧的喉結上下滑動,不住地吞咽口水。 男人眉目微沉,警惕地捂緊了傷口。 小喪尸仿佛明白了他動作的含義,慢吞吞地往后退了退,“咚”的一下坐在了地上,捂著肚子垂下眼睛。 這是委屈了? 男人覺得不可思議,另一方面又覺得有趣。 這實在不是一只喪尸該有的行為舉止,所以他試著和喪尸對話。 “你……餓了嗎?”男人嗓音有一些啞,因為腿上的傷口使他感到疼痛和疲憊。 小喪尸聽到他的聲音就抬起頭,張了張嘴發出無意義的“哈”聲,隨即臉上浮現出一些頹敗的神情,似乎是覺得自己不會說話很丟臉,然后又點了點頭,算是回應男人的話。 男人眸光閃動著一絲詫色,竟然真得聽懂他說話,難不成這只喪尸還保有人類的思維? 如果是這樣,那真是個重大發現,也許對研究抗病毒血清有幫助。 他腦子里飛快轉動著想法,嘴上再次和小喪尸搭話。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小喪尸的表情出現一絲空白。 自己是誰? 小喪尸不記得了,他只知道自己有意識開始,他就是這幅模樣了,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從哪里來,他完全不記得。 腦袋混混沌沌的,就只有一個模糊的想法——要找人。 可是要找誰他也不知道,每天就跟著喪尸大部隊渾渾噩噩地在街上走,但從不追捕人類,更不吃腐rou,他覺得那樣太惡心了。 所以他總是覺得餓,可是又餓不死,就這樣饑腸轆轆的半死不活著。 直到今天,他照常跟著大部隊出來遛彎,忽然喪尸群就sao動起來,朝著一個方向狂奔,他長得小,被擠來擠去就擠到了這里,然后聞到了有史以來最香的味道。 就是這個人類的味道,光是站在那里就散發著致命的馨香,讓他饑腸轆轆,而且還流了血,血液的味道更加誘人。 他好想吃掉這個人,但他下不去嘴,所以干脆在這里蹲著,要是這人肯給他一點血喝就好了,不給的話,聞聞味也好。 至于其它喪尸想要吃這個人類,當然不行,小喪尸還是有點霸道的,他都沒有吃到,怎么可能給別人吃。 “你不記得了嗎?”男人又問一遍。 小喪尸抱著膝蓋搖搖頭,不記得了。 男人心頭微動,正準備再問,樓里又有了動靜。 卻是幾個人類,為首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特種兵,短短的板寸,穿著黑T恤和迷彩褲,一身健碩的肌rou繃得緊緊的,腰間別著手槍,手里捏著一把六棱軍刺,滴滴答答淌著血。 手臂上和臉上也有一些血跡,像是剛從喪尸群里殺出來。 特種兵看向屋里受傷的男人,冷硬的臉上露出一些笑容,“謝淵博士,終于找到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