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我和老攻終究是分道揚鑣
景子軻最后還是離開了御池。 他當著池子里季明羨的面,穿戴好貼rou的里服,濕漉的長發垂在身后,在水汽的浸濕下,讓白色里服逐漸變得透明,若隱若現。 季明羨仍然站在池子中央,被打過的臉也已經泛紅起來。 但他還是死死地盯著景子軻的一舉一動,雖然沒有說話,可那眼神里流轉的情緒還是出賣了他,說不出的幽怨悲哀。 空氣中氛圍的凝固在此刻顯得尤為尷尬。 景子軻也知道,倘若季明羨不肯松口,他說得再義正言辭也沒用,恐怕到時候連這個寢殿都還是闖不出去,更何況是要回景家了。 所以景子軻率先打破沉默,轉向季明羨,問,“傷沒事吧?” 季明羨顯然沒有順著臺階下,仍舊沒有一絲回應。 直到景子軻重新走到池邊,跪下請罪的時候,季明羨才有所動靜,緩緩地靠近景子軻,并將頭趴在了他跪坐的膝上。 “是我的錯,”季明羨的手緊緊地環抱住景子軻的腰,像很多年前那般,將頭枕在他的膝上尋求心安。 “你要想回景家就回吧,反正你在哪,我就在哪?!?/br> 景子軻原本以為季明羨只是說說而已; 直到那九五至尊每日下朝都微服私訪地來到皇宮之外的景家,景子軻幾乎無時無刻都得能被迫見到季明羨時,他才發現,這種生活又和寢殿時的沒有任何區別。 他還是猶如被軟禁般,除了上朝便出不了景府。 季明羨也還是一如既往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仿佛長住一般,將公事也全部搬到了這里,成天與自己朝夕相處。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景子軻也無可奈何。 只是沒想到的是,季明羨那占有欲竟能強到連他皇帝的身份都不顧,下臨至臣子府中與自己同寢同睡。 既然季明羨都做到了這般地步,景子軻自然也無話可說。 只要不影響朝政大事,他便都盡量地順著季明羨,滿足他的癖好。 這種日子又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景子軻原以為也就這樣了,可當景家在朝的眼線冒死向他稟報時,他才發覺,這種軟禁,并不全都歸功于季明羨那以愛為名的束縛。 這是他們第一次開始徹底撕破臉皮; 景子軻也沒想到會這么快。 當他質問季明羨,為何當初舉薦的人雖然都升官了,卻都離開京城、官位形同虛設時,盡管季明羨列出了一系列冠冕堂皇的理由,也紛紛被景子軻全盤否定。 “你這…應該是想讓我孤立無援吧?”景子軻以一種極其輕松的語氣,瞬間讓季明羨未道出的支支吾吾戛然而止。 望著季明羨那無可辯駁卻還想逞強的模樣,景子軻也只是開始苦笑地,以研磨的動作來分散自己不想面對的注意力。 “季明羨啊…” 這簡簡單單的幾字,第一次從景子軻的口中說出時,竟帶了幾分失望的味道。 “你這真是連我,都開始防了?!?/br> “朕沒有!”季明羨矢口否認。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防你,我只是害怕你想要離開我,我只是希望你的靠山只能是……” “季明羨!” 景子軻在過分用力之下,連磨石都給生生在臺上刮出一條印記。 “你還想把你所謂的感情,當幾次擋牌?” 景子軻站起身來慢慢走近,和季明羨當面對質。 “你軟禁我,其實并不全部都是因為你那過分的占有欲無處釋放吧?你只是想要切除我和外界的所有聯系,讓我只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根本不能折騰出任何水花?!?/br> “你打聽我景家以前的舊部,也不是為了好好重用和褒獎吧?你只是想搞出了一個表面繁榮來堵住悠悠眾口,實際上,是想讓我在京城孤立無援,對你不可能造成任何威脅?!?/br> 季明羨還想解釋,卻再次被景子軻打斷。 “我并不否認,這其中應該有你所謂的感情作祟,但你的所作所為也絕不純粹?!?/br> “只是我實在沒想到的…” “是連我,你—都—防?!?/br>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季明羨動動嘴唇,在景子軻失望眼神的注視下,也是無話可說。 他當然沒什么好說的; 因為他對景子軻所做的一切,捫心自問,也并不純粹。 他既想給景子軻應有的地位和榮華富貴,又會潛意識地本能防范。 他不是不相信景子軻; 他只是不相信除了自己的任何人。 那在狄戎、在北漠、在鎮守邊境到最后登基為帝的這些年里,他學到最多的,就是不能相信任何人。 好像從十年前的那夜,他因輕信他人而給子民造成災難的那刻開始,便抹滅了他所有的單純,又談何信任? 所以,季明羨自登基之后,就防范著所有人,包括景子軻。 這幾乎已經是他的本能,仿佛是帝王家天生的傳承,注定該站在王權的最頂端,享受無邊孤寂,不會被任何人改變。 這是來自于血脈的天生注定,是屬于帝王的多疑多忌。 最后,景子軻被連夜帶出了景府,再次回到了季明羨的寢殿。 開始了他們最長時間的冷戰。 剛開始兩人除了緘默不言外,彼此還是配合得相當默契。 季明羨還是會一如既往地在深夜批閱奏章,而遇到棘手的,遞給景子軻,景子軻也還是會不計前嫌地批注解難。 這原本是好的傾向,想必兩人重歸于好也只是時間問題。 可偏偏最致命的,是季明羨偶然發現景子軻開始喜歡無事時眺望窗外。 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可那寢殿東南西北四處窗口,景子軻眺望的,卻偏偏是那北窗口。 這對季明羨意味著什么,想必是不言而喻的。 一次可以說是偶然,可當季明羨一次又一次地發覺景子軻在每每放下書籍后會去主動尋找北窗口時,便再也無法自我安慰。 如果說景子軻以前在北漠時,眺望南方是因為懷戀故土;那如今大獻回歸,他卻去回望北漠,這又是什么意思? 是懷戀北漠的風土人情? 還是懷戀北漠的人? 季明羨只覺得可笑無比。 所以,他在一次再碰見景子軻對著窗外發呆時,是直接發起了火。 他直接將面前放書的小桌給一腳踹翻,就像曾經的單肜一般,將憋住的怒火輕易地、就這么撒了出來。 可他又不是單肜; 他還有那么幾分理智,來克制住自己如野草般肆意瘋長的無法冷靜。 他冷冰冰地告訴景子軻,“單肜死了?!?/br> 像是怕景子軻沒聽清楚,他還刻意地放緩語氣,“單肜,他—已—經—死—了—” “怎么?想他了?”季明羨彎起腦袋,笑得有些瘆人。 “景子軻,你賤不賤吶?” 寂寥的寢殿內傳起一陣陣徘徊的腳步聲,輕重不一,由此可見這腳步主人的重心不穩。 終于,腳步聲停在了跪坐在地的景子軻面前。 景子軻的手里還握著兵書,下巴就被季明羨給慢慢抬起。 “單肜對你很好嗎?”季明羨問。 “是誰踹你的兩腳讓你現在都病入脊髓?是誰每夜像是把你看作垃圾一般,用完就丟?是誰對你肆意辱罵,動不動就是拳打腳踢?是誰將你比作娼夫,送人都說自降身價?” “景子軻,和他比起來,朕為你做了多少?” “是朕!每夜都在他的殿外背你回家!” “是朕!和你相依為命、相濡以沫了整整五年!” “是朕!為你實現了抱負,為你復興了你夢寐以求的大獻!” “是朕!給了你現在高高在上的地位身份,讓你擺脫了恃寵的身份,可以繼續過著以前這種榮華富貴的生活!” …… “朕不過是犯了一點小錯啊……” 季明羨逐漸彎腰和景子軻貼近,眼眶里盡是淚珠。 “朕是皇帝,你們景家百年將軍世家,功高蓋主,在軍隊的威嚴不亞于朕,朕提防著你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況且朕真的有傷害過你嗎?朕除掉的只是你們景家的那些舊部,對你,也只是讓你好好地待在我的身邊就行,一舉兩得,朕身為皇帝,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的了!” “還是……”季明羨的審視逐漸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你不喜歡別人對你太好???” “季明羨!” “難道不是嗎???!” 季明羨倏爾大退幾步。 “單肜對你那樣,他把你當人嗎?!朕對你這么好,卻是什么下場?!” “景子軻,難道不是你賤嗎?!不是你有病嗎?!不是誰對你越不好你就越喜歡誰,誰對你視如珍寶你就越嗤之以鼻嗎???!” “那朕這段日子還忍什么?!早知道你這么賤,朕還這么在意你的感受做什么?!” 季明羨拿著手指狠狠地指向自己,“朕就應該像單肜那么對你!興許你還會多看朕幾眼!朕就不該對你這么好!還在你面前裝什么矜持和溫柔,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景子軻就這么靜靜地跪坐在原地,看著季明羨爆發、看著季明羨癲狂; 那屋內的器件一個一個地被季明羨摔碎、狠踹,直到無物可摔,直到一片狼藉。 到最后,季明羨披頭散發地,在滿是狼藉的地面粗喘,好像在平復著剛才用完的力氣,然后,他將矛頭轉向了這屋內唯一稱得上“完整”的景子軻,慢慢逼近。 景子軻被拖拽到床上時,虛弱的身體承受不住顛婆,不住地咳嗽。 季明羨邊拉扯著他的衣物,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湊近說笑道,“朕記得……單肜好像zuoai時叫過你母狗?” 空氣中那最后一絲平靜也被徹底擊碎。 這是季明羨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子軻。 在他的印象里,景子軻的眼神大多是堅定的、是堅韌不拔的。 雖然他也曾見過景子軻被丟棄在外時,眼神中的脆弱; 也曾見識過景子軻在面對自己的防范時,眼神中的失望。 可他從來都沒有在景子軻的眼神里,見過像現在這樣的—— 厭惡至極、冰冷寒栗。 好像在看著一個該死的惡犬般,恨不能親自手刃。 如果季明羨曾注意過景子軻和單肜床事時的眼神的話,他就應該明白,此時的自己,已經和景子軻心中最恨的模樣開始重疊… 再無心甘;亦無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