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追蹤
玉淮南出城與司貢會面,兩人都穿著精簡,一身黑色勁裝,方便行動。 這還是司貢第一次看見玉淮南穿黑衣,還是在這種情況下,仿佛高高在上的仙君墮入魔道,孤冷瘋批。 若是在其他時候,司貢怎么著也會嘴賤兩句,譏諷一下這人的蛻變。 但目前事態緊急,他無意于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玉淮南和司貢早就對事件的具體了如指掌。 扎那荊九在幾天前的夜晚帶著人跑路。大魏朝守城將領是個軟骨頭,不想得罪北涼貴族,草草檢查了一下馬車就放人離開。 那北涼王子是個矜貴高傲的,哪怕是如此窘迫的逃亡路上,吃穿用度也要保持最好的。 是以,他們行進的路程應當不會太過迅速,距離應當也不遠。 正好搜查的人在城外匯報結果,列舉出最近幾個他們有可能隱藏的小鎮。 兩人馬不停蹄地跟著線索追了出去,對著小鎮一個接一個的排查。 目光所至的第一個小鎮——廣趙,三江之口,七省通衢。出了名的位置最佳,交通樞紐。 同時也是扎那荊九帶著溫尤的藏身之所,恰好撞上他們準備今日就登船離開此地。 免得夜長夢多。 但是玉淮南一行人速度更快,效率更高。早在午前就下令禁止人們出入城內,守城人全部換成了自己人。沒有上級的命令,誰都不敢隨便放人離開。 弄得廣趙人怨聲載道,也幸好這個命令只持續到搜查結束。他們不敢反抗有著兵戟的士兵以及違逆朝廷的安排,只能將怒氣發泄在唾罵那些外族人身上。 玉淮南他們緊趕慢趕在臨近中午烈日當頭時到了廣趙,晴空萬里,層巒疊嶂的白云翻滾著銀色浪花。 眾人只看了一眼天空便收回視線,隨即仔細檢查著這群穿著打扮乃至長相皆不同于大魏的異族人。 一堆奇裝異服的人待在一塊,嘰里呱啦吵吵嚷嚷,場面混亂不堪,且神態各異。 掃視一圈,玉淮南和司貢兩人立即就分辨出這里沒有他們要找的人。而北涼人,他們的重點觀察對象也是一臉懵逼,還在伺機挑釁大魏的護衛們,被打了之后立刻老實。 棍棒交加的社會毒打讓他們明白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一道理。 一位風情萬種,露著纖細腰肢麥色肚皮的異域舞姬步步生蓮的走來,她一眼便在一群兇神惡煞的護衛隊里看到了兩個不同尋常的男人。 都穿著黑色勁裝,相貌非凡,儀表堂堂。周身的氣質證明其非富即貴,是無數金財堆砌出來的英俊瀟灑。 她和風塵女子相差不大,同樣很懂男人。 故意流露出楚楚可憐、纖柔無力的姿態,脖頸微揚,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出來,掐著凄凄切切的嗓音:“兩位公子,奴家有事相求,可否私下詳談一二?!?/br> 感受到無數火熱視線集中過來,舞姬驕傲又得意,面上依舊端著柔弱可欺的表情。 其中一位溫文爾雅傅粉何郎的公子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移不開眼,讓舞姬嘴角更加上揚幾分。 司貢奇怪地看了眼玉淮南和眼前的舞姬,識趣的沒有出聲打擾對方。 狀元郎呢喃兩句:“女子,裝扮……” 電光火石之間,腦中白光一閃,這個線索串聯起某種奇特的想法:“既然要躲避追蹤,他們怎么可能大搖大擺、不喬裝遮掩一下?!” 司貢瞪大眼:“你是說……”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玉淮南打斷。 “來人!去搜查各大客棧有沒有最近才來的年輕貌美男子或者女子住宿,尤其是女子!成過親的一同上報!” 下屬聽令,立即照辦。 被忽視個徹底的舞姬人都傻了,臉微黑。 司貢轉過頭來,像是剛發現她:“你怎么還在這?” “哦,一時忘了。有麻煩去找鎮令,或者護衛隊成員也行?!彼苯影迅煌瑏硭巡榈淖o衛隊隊長給推了過去。 隊長看見這么好看的姑娘,黑俊的臉一紅,傻愣愣的笑了一聲。 舞姬:“……” “你的情人們這么快就找上門來了,唉?!眴窝燮ぱ畚采咸舻哪腥送腥?,嘆了口氣,幽怨的瞅了小美人一眼。 他說的著急忙慌,像是遇見極重要的事一般。面上卻從容淡定,毫不擔憂。 摸不清扎那荊九的想法,溫尤就沒接話,小媳婦兒一樣乖乖巧巧坐在那兒不開口。 扎那荊九也沒生他的氣,相反還有些驕傲,自己的王妃長得漂亮,他與有榮焉。不過情敵一直惦記著溫尤,讓他還是略有些不爽。 只能想個辦法將那群人引開,再趁機把溫尤轉移走。 這就是他們大魏常說的——調虎離山計! 溫尤驚疑不定地望著扎那荊九笑得像只偷腥的貓,頃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然而現實沒給他想太多的機會,扎那荊九又雙叒叕把他給迷軟了過去,似是怕他中途反悔,所以才出此下策。 他只能被人搬來搬去,等客棧傳來動靜之前,就被塞在馬車中躺著,往鎮里的某個空蕩小屋子藏。 暗衛把人安置好了之后趕緊回來。 他身形和溫尤相差不大,又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妝術將自己畫的跟對方相似,再用面紗遮住臉,不細看根本分辨不出他和正主的區別。 司貢動作更為急切,在得到尤為符合他們尋人要求的通知后——大少爺帶著他的美貌新婚夫人。 他翻身上馬就趕到了這號稱是鎮中最大的客?!介T客棧。 它確實名副其實,無愧于這個小鎮的客???。但對于司貢這個見慣了侯服玉食、象箸玉杯的人來說卻算不得什么,虛看一眼就直奔護衛守著的最大目地的,玉淮南緊隨其后。 到二樓的天字一號房,房門敞開,露出正對門口的圓桌椅子。 已經卸去了妝容的扎那荊九正坐那慢條斯理的品茶,見到他們來了眼皮子都沒掀開一下,倒是做足了主人家的氣度,不慌不忙地為他們二人各倒了兩杯茶水。 瓷杯中水液里茶葉浮沉,煙霧彌漫,水汽夾雜著清冽的香氣縷縷上升,如云蒸霞蔚。 然而司貢的注意力全在房內大床上躺著的一個人身上,不免有些激動,“尤尤”二字脫口而出。 玉淮南卻目露疑色,他了解過扎那荊九,對方不像是能夠輕易放棄的人。既然對方選擇帶走溫尤并且跑了這么久,那么想必這人心里肯定是把溫尤放在一個不低的位置。 他半握一下司貢的手腕,不動聲色的提醒這人。 除卻一開始剛找到人喜出望外,他現在完全恢復過來,智商也在線了,思考起扎那荊九這么做的目的。 像是瞧出了他們遲疑的原因,扎那荊九擺手笑道:“我知道你們不信任我,不過北涼向來信奉退一步海闊天空?!?/br> “尤其是知道你們謀劃大業即將成功,我們更加不愿意與新生的雄獅為敵?!?/br> “你們也明白,我們北涼風習是尊崇強者?!?/br> 玉淮南和司貢在扎那荊九面前坐下,他們依舊不能控制自己視線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司貢最沉不住氣,質問扎那荊九:“尤尤怎么一直沒開口說話,你對他做了什么?!” “我只是讓他好好睡了一覺,絕對不會有什么問題?!?/br> 兩人皆是松了口氣。 “不過,我還給他下了毒?!币徽Z如驚雷般在二人耳邊炸開。 這下連玉淮南都冷靜不下來了,他摸不清扎那荊九這個神經病到底想干什么,對方現在完全是不按套路出牌。 哪怕知道這個神情傲慢的男人可能是在騙他們,他卻不敢拿溫尤的身體去賭。 “這藥是北涼王室特制,你們若是想解出來,沒個十年八載是不可能的事?!痹乔G九滿不在乎道,“但溫尤每個月都需要一顆解藥?!?/br> 司貢差點沒能控制住自己一拳砸在這男人臉上的想法,為了溫尤的身體著想,他牙齒咬的咯吱作響也沒真的動粗。 暴跳如雷地一掌拍在桌上,將茶杯中的水震了出來。 扎那荊九瞥了他一眼,笑吟吟地沒說話。 “說吧,你究竟想干什么?”玉淮南話鋒一轉,進入正題。 “不愧是狀元郎,腦子轉的就是快?!痹乔G九拍掌贊賞。 被夸贊的對象則只是冷冷地凝著他,眼神如刀。 “你真的要把扎那荊九放回去?不怕后患無窮?”司貢緊皺著眉,一條折痕從那漂亮的眉心中劃過。 “扎那荊九遠沒有你想象中這么簡單,他不可能沒在身邊帶人。我們這點人是留不住他的,最多只能重傷?!?/br> “這種傷敵一百自損八千的做法你愿意?何況小尤還在他手中……” 縱目遠眺,江水澄清,道道金波如千百條微微游動的蛇。這條蜿蜒至北方的江河,能輕易承載起幾噸重的大船。 扎那荊九讓身邊的人扶著溫尤,只要他登船離開幾公里遠,就把人還給他們。手中的藥先前已經試驗過了,確實是真的。 玉淮南將扎那荊九的舉動捕捉進眼里。他清楚的記得,生還樓的小廝和越門客棧里的小二都說過,扎那荊九十分喜歡身邊的小美人,走哪都要抱著摟著。 尤其是在夜晚,床鋪的摩擦地板的聲音被樓下投訴抱怨過好幾回。對方這么磨人,怎么會在快要離別的時候連親吻觸碰都不曾有? 他悄然提醒司貢,暗中讓對方加強警惕。 果不其然,在扎那荊九離開后。他們接人時那扮演的賊人就偽裝不下去了,暴起就要傷人。被早有準備的玉淮南攔下。 “又被他騙了?!剛剛你為什么不阻止……”話到一半,司貢也反應過來,“他們沒帶人走,護衛依舊嚴防死守。也就是說,尤尤還留在廣趙!” 玉淮南給了他一個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在船上騙了人之后春風得意的扎那荊九雙手負于身后,他也知道對方肯定會想著將廣趙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早到,所以命人去將人一同帶走。 算算時間,小美人差不多該被帶過來了。 幾個身著黑衣的人輕點江水,用輕功漂移過去,兩三下就追上了在江上緩緩移動的大船。 沒在這群人身上看見那人面桃花、姿容絕艷的小美人,扎那荊九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暗衛們腳踏在甲板上,單膝跪地,“回主子,我們到房子時,里面空無一人。找了幾圈都未能找到?!?/br> “屬下們未能完成任務,懇請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