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心機
“噠噠噠”的聲音,接連成一串。 一群駿馬連著一條奔騰而過,蹄踏之處,皆是煙霧彌漫,飛塵四濺。 細看它們的背上還坐著人,身體半伏,嘴里發出“駕、駕”的聲音,長鞭鞭笞著馬的屁股,疼痛刺激得馬匹飛馳得更快。 “吁——” “大家先休息一會兒吧?!睖貪櫲缬竦纳ひ?,如滾珠落玉盤,叫人聽了之后耳朵發癢。 說話的人長身玉立,雪衣玉冠,殊容鶴姿。 這位正是當朝有名的狀元郎,連中三元,金榜題名。走馬游街時,萬人空巷只為去看殺玉郎,擲果盈車。 只他如今眉心微微攏起,渾身籠罩著憂愁,眼神看向的也是京城方向。 下屬知他一心想要快速回京,只得寬慰對方:“大人不必憂心,此地距離京城已經不遠了?!?/br> “大家趕了這么久的路,中午休憩一陣,下午養足精力,不過半日就到了?!?/br> 玉淮南雙手負于身后,一臉沉痛:“我已經沒有護住老師一家,現在自然也得盡一份力照拂老師的遺脈?!?/br> 大魏朝的讀書人皆知狀元郎的老師是當今丞相,為人正直品性高潔。 而丞相出事也是jian佞臣子蓄謀已久,特地趁著丞相門生外派地方下察工作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丞相拉下馬。 眾人皆驚,但他們背后站的是這個王朝的統治者,待反應過來后已經晚了。 現如今也只有堂堂正正光風霽月的狀元郎敢以一己之力對抗皇權,不怕責難,一心想要幫助溫家了。 下屬也是同樣悲痛一番,心想著當今皇帝不思進取、對百姓漠不關心,就算他主子有心也無力,更遑論去保住他人了…… 皇帝大概率是聽不進去,可能還會遷怒對方。 溫尤早晨醒來,除了腰和肚子微微有些酸軟,其他地方倒是沒什么難受的。 被子都是干爽溫暖的,身上也已經上好藥了。 這藥分別上了兩次,第一次剛上好某個剛開葷的狼崽子就忍不住了,又雙眼泛著綠光把他吃了一遍。 剛抹好的藥被yin水沖洗殆盡,自然是不行的。等溫尤迷迷糊糊實在困的睜不開眼時,蕭少衍才意猶未盡的放過他,然后輕柔地給紅腫的傷處上藥。 他沉沉的睡下,一覺睡醒也沒見旁邊有人——蕭少衍應該是早早的就離開了。 念在他剛接完客,老鴇也沒催著他要做什么。 況且只有白天養足了精神,夜晚才能拿出更好的狀態為她賺錢。 溫尤還不知道的是,蕭少衍財大氣粗的直接包了他一個月。本月內,除了對方誰都不能碰他。 一個月過后,京城重新洗牌,自然不需要再包人。直接化身土匪,將人搶回去做老婆就是。 溫尤這次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天光明亮,他在香軟的被子的拱了拱,依依不舍地穿衣起床。 因為肚子餓了…… “主子,玉淮南進京了,現在應當在面圣?!卑堤幍暮谝氯斯傲斯笆?,恭敬報告著。 蕭少衍旋轉著手中的茶杯,由衷感慨道:“他還真是忠心?!?/br> 接著話鋒一轉:“不過,想必皇帝老兒容不下他。這么火急火燎的,估計也是為了民生大事,呵?!?/br> 下屬點點頭,又道:“京城的難民增多了,各地也有大大小小的難民群眾……” 這也是朝廷橫征暴虐、百姓又遇災荒饑年,民眾實在存活不下去的真實寫照。 蕭少衍眼神復雜,他家在邊境將百姓管理得極好,眾人皆道邊疆困苦,實際上邊疆的百姓安居樂業,豐衣足食。 而他們現在也沒辦法明目張膽的出手相助,只能暗中謀劃,靜待良機。 下屬繼續去監視玉淮南的一舉一動。 不過半個時辰,這人又回來匯報。 “主子預料的不錯,玉淮南被皇帝杖責,現已出宮了?!?/br> 蕭少衍摸了摸下巴,拊掌叫好:“這蠢貨硬是要逼著身邊的人反呀。不過這樣倒好,方便我們去拉攏這狀元郎。我們這些三五大粗的糙漢子,最缺的就是文臣了……” “對了,他因何事受罰?” “聽說……是為了他的老師溫丞相翻案,再不濟也要為溫丞相的幼子求情?!?/br> 蕭少衍臉色驟變,神情古怪起來。 下屬還在繼續說著:“玉淮南應當是上過藥了,一出宮就往生還樓的方向去了……” 他絮絮叨叨什么蕭少衍已經聽不進去了,手中握著的瓷杯微微裂開幾道縫隙,茶中飄浮起氤氳霧氣,麥色手背筋脈凸起。 那這玉淮南,豈不是和尤尤關系特別親密? 無端的,蕭少衍覺得自己頭上頂了一片綠草。他趕緊吩咐人備馬車往生還樓趕,一出門又注意到車夫今天穿的一身綠衣裳。 蕭少衍面上又是一黑。 溫尤走在院子里消食,在青樓就是一點不太好——沒有人身自由。 今兒個起來后,老鴇還假惺惺地問他要不要在身邊配個伺候的。 溫尤打著太極,假模假樣的客氣一下就拒絕了她。 別說他不習慣有人跟著伺候,就是不在意,也不想要老鴇派來的人。 誰知道是不是來監視他的。 幸好對方也沒強求。 倒是蘇卿羨今天讓人送來了藥膏,也不知是個什么意思,有沒有對他舔狗行為的鼓勵和復雜? 方方正正的院落里種了一棵桂花,正是八九月盛開的季節,枝繁葉茂,星星點點的白點綴在綠葉中間。清風吹拂,帶來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香。 溫尤坐在石凳上,只手撐著下巴,正琢磨著怎么對兩個氣運之子開展舔狗任務。聞到桂花香,心情也不由得平靜了些。 腦海中V587突然響起的機械音打破這份安寧。 【?!?/br> 【氣運之子司貢上線!您舔的三號對象上線!】 哦豁! 天降氣運之子! 他四處張望,就瞅見院墻外一人利落翻身進來。扭頭過來,就見一張面容精致美麗,貌若女郎的少年郎。 這人望見了自己發現他的舉動,不但沒有心虛慌亂,反而神氣的挑眉瞪眼,十足的囂張跋扈。 “咦,這不是蕭小將軍昨夜寵愛的小美人嗎?”他說話輕浮,舉止孟浪。 兩三步走過去,將小美人抱入懷中,咬著耳朵親昵調戲。 溫尤怯生生地望了他一眼,“司小侯爺……您、您……” 眼看著那雙清澈透亮的鹿眼被逼得水霧彌漫,說話結結巴巴起來,司貢還是心中一軟。 不過他裝了這么多年的性子,哪能一朝一夕就改掉,司貢依舊叼著溫尤白軟的小耳垂,輕舔一下:“我也想試試尤尤的味道?!?/br> “好香好甜?!?/br> 玉淮南走進來,就撞見了自己老師最寵愛的幼子被男人摟坐在腿上,肆意欺辱。 哪怕是氣的眼睛發紅,幾欲落淚也不敢反抗。 來之前他就向人打聽過溫尤的事,知道昨夜對方可能已經遭受迫害,頓時心如刀絞。 然而親眼看到還是更讓人痛苦不堪。 年輕的狀元郎氣血上涌,厲吼出聲:“放開他!” 眼刀子不停地往司貢身上甩,他也不顧風度,直接動起手來。 司貢沒注意,被他推的一個踉蹌,兩人好歹也知道護好溫尤。 而修羅場中央的小美人已經懵了。 【?!?/br> 【氣運之子玉淮南上線!您舔的四號對象上線!】 這叫什么事???! 幸好從前玉淮南在丞相府見到這位小公子的次數就不多,感情不見多深厚。 現如今只是一份責任感支配著他,讓他有義務護著老師的孩子。 所以溫尤之前是不是這樣可憐嬌媚,玉淮南的記憶也是模糊的。 但溫尤萬萬沒想到,這位疏風朗月,皎皎如玉的君子一進來居然比土匪似的蕭少衍還要暴躁,直接跟司貢動起手來。 司貢說起來也是應當歸為文人一類,小狐貍一樣的性格。 兩人最多就是三腳貓的功夫,誰也傷不了誰。 這么干看著也不好,溫尤在旁邊急得額頭冒汗,“淮南哥,別打了!” 搞沒搞清楚,他跟這兩位都是才第一次見面?。?! 搞得他像個什么絕世美人一樣勾的人神思不屬…… 蕭少衍緊趕慢趕到了生還樓,一路由小廝領著。他忍了忍,生怕待會兒進了院子后看到讓他痛心的畫面。 隨后揮退了小廝,就算溫尤真給自己戴綠帽子,他一個人知道就行。 到時候還能挽回一下。 結果一進來看到的就是兩只菜雞互啄,溫尤在旁邊急得團團轉,都快哭出來了。 當朝狀元郎和小侯爺打起來,說出去也著實不雅。 日后還要合作,加之小美人看著委屈害怕,蕭少衍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將兩人分開。 等兩人冷靜下來,也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情有多么丟人。 尤其是兩人的臉上都掛了彩,好不狼狽。 玉淮南臉色蒼白,嘴唇也失了血色,瞧著瘦弱的身軀風一吹就得倒。 溫尤急忙去扶住他,一臉關心地詢問:“淮南哥,你怎么了?” 水潤潤的大眼睛盯著人,要是說出一個不好,讓人懷疑他都快急哭了。 玉淮南抿緊唇,安慰道:“無礙?!?/br> 司貢瞪著人,臉上寫著不滿,嘀咕一句:“心機!” 蕭少衍耳力好,聽見這句話臉色大變,直接拖著兩個傷殘離開。 “尤尤別擔心,我帶他們去看大夫!” 他讓溫尤別跟著,但對方沒聽,憋著不說話,明顯是有點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