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圣女產子,寒玉之別
碧煜稍稍行了房,就感到身體不支,昏昏沉沉,只能躺著。 寒鴉見他身子還好,沒有大礙,只是需要靜養幾天,略微松了一口氣。他手上仍是翻著書,人守在房間里,以備碧煜的需要。 碧煜倚在師父的榻上,動也不能動,呆呆地望著師父。 師父對他沒有情愛之意,渾然將他當作孩子照顧,是令他最為心酸之處。他一方面埋怨自己為何還不長大,另一方面又怕一旦長大,就無法再得到師父的憐愛。 一個人的生活,若總靠旁人謙讓關照,肩膀上又扛不起一絲責任,那他就還是個孩子。碧煜本性上不愿當個孩子,他那血統,若論天資,早該翻天覆地去了,卻生生長成這副德行。 只有真正的大人,才有情愛;孩子能討來的,唯有憐憫。 “……師父愛誰呢?”碧煜虛弱地呢喃。 寒鴉一怔,曉得他問的是愛情的意思。 “我是有名的鐵石心腸。世上有許多人誰也不愛?!彼卮?。 “確實有那種人,但師父不是?!?/br> “為什么呢?” “因為師父對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太過溫柔了,這說明師父有愛的欲望,只是背著失望和苦處說不出口?!?/br> 寒鴉苦笑:“你就算再扎我的心,也聽不到什么好聽的答案?!?/br> 他不多講。碧煜瞎想了一會兒,慢慢睡著。 這樣休養了幾日,元氣漸復。 上次從東海落荒而逃,讓他覺得丟臉,這次說什么也不再去找二哥,要自己到人間去。 走之前,他還有最后一個愿望。 “——師父?!?/br> 碧煜鼓起勇氣,從背后抱住寒鴉清瘦的身體。 “……我要走了,要隨心所欲地過,想睡誰就睡誰,也許不再回來。聽聞人間女子都對自己的處子之身很是看重,我們天族雖然沒有那種規矩,我卻也不想將真正的第一次,隨隨便便送給莫名其妙的人?!?/br> 寒鴉回頭,凝視他羞澀美麗的面孔。 碧煜呢喃: “……請師父將我要了,我就不再讓師父為難?!?/br> 他很狡猾地笑了,心知自己談了一個完美的、真正讓師父為難的交易。 寒鴉瞧了他一會兒,覺得他美麗又可愛。思索片刻,低聲嘆道:“我不能答應你?!?/br> “……為什么?” 寒鴉溫柔地說:“你就像我的半個孩子一樣,你若出了事,我定然想盡辦法解決,哪怕是身體上的需要?!也荒軐⒛惝斪髑槿藖碛H吻。這樣一來,就算行房,也不是你真正想要的那一種?!?/br> 碧煜聞言,知道師父溫和固執,自己是求也求不來了。眼淚“刷”的一下,順著面頰滑落。 寒鴉輕輕擦去那滴眼淚。 “……你要愛惜自己。若是逢場作戲,雙方忽然情濃,風流一夜,也有幾分快樂。但若對方對你無意,你再想睡,亦得不到什么,明白么?” “嗯?!?/br> “累了就回來,不要硬撐。那些面子、癡執、渴望之類的事,什么情情愛愛,處子之身,待你年歲漸長,回頭再看,其實都不重要,都能放下。包括你現在滿心背著的,對天帝的虧欠?!?/br> “……那不是事實么?”碧煜小聲哭著問。 “那是天帝的選擇?!焙f回答,“你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如此而已?!?/br> 碧煜還小,不完全懂得這些話的意思。 回到那日圣女分娩。 她心里暗暗埋怨丈夫,但肚子痛得厲害,碧煜的術法確實起了少許作用。她哀哀地按著自己的肚子,將下人都遣出去了。 玄峣實在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圣女痛苦之中,瞪了他一眼。 “……我……我自己能生……不要那堆人看著……” 玄峣無奈,抱起她的上半身。 “那么我來幫你瞧著吧?!?/br> “嗯……” 寒鴉的信到了,玄峣略略看了一眼。上面只說碧煜身子不好,留在他那兒照顧幾日,讓玄峣多關心妻子;驟然帶陌生的弟弟進妻子的產房,定然讓妻子心里不舒服。 玄峣正莫名妻子在鬧什么別扭呢,看了這人的信才恍然大悟。圣女模樣狼狽,連醫官都不想見,何況是突然來訪的小叔? 這陣陣痛過去,圣女躲在玄峣的懷里喘息。玄峣哄她道:“我們一會兒叫一個女醫進來,幫你看著身子,這樣我就可以一直抱著你了,好不好?” 圣女氣呼呼地說:“那幾個老家伙講了,至少要疼到晚上……??!……” “……怎么,才過一會兒,又在痛了么?” 不錯,圣女延產幾日,生得比常人急太多了,不然也不會疼得那么厲害。 她難以自控,感到雙腿不能合攏,骨盆仿若要散架,以不雅的姿勢呆著,特別難過,一直默默掉眼淚。不堪重負的大肚一邊發硬,一邊墜了下去。待產的xiaoxue中隱隱溢出深海強大的氣息。 “……他一直在里面頂我……嗚——啊啊啊——??!——” 身子還沒開全,胎兒怎么這樣心急呢?玄峣有些害怕了。人命關天,他還是叫了一名女醫官來。 醫官看過圣女的情況,驚訝不止。 “這……小世子恐怕不是凡品……圣女殿下的產道應是被他強行頂開了……而且這氣息……” “啊————??!” 圣女忽然尖叫,險些昏過去。 玄峣趕忙按住愛人的身子?!笆裁礆庀??氣息又如何?” “我從未見過這樣強大的胎兒……難道是殿下您精元中的龍息讓這胎兒起了異變……” “我不是龍,是蛇!”玄峣氣急敗壞地說,“那么現在有什么法子呢?” “以這開身的速度和胎兒的力氣,小世子應當不久就會出世,不會拖太久。這段時間唯有請圣女多加忍耐……” “啊啊啊啊————————??!” 圣女的慘呼聽得玄峣心臟都揪了起來。 她抓著玄峣的手腕,指甲將他的胳膊刺出了血。那些皮rou傷對這丈夫根本無所謂,妻子才是眼下最要緊的。 “——她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還能忍耐到什么份上?就沒有鎮痛的法子么?” “……能用的都已用過,您弟弟的法子也起了作用……” 看來都是這胎兒作孽,實在沒有辦法。玄峣牢牢抱著妻子,幫她在劇痛之中穩定身子。只聽圣女顫抖著哭道: “……是我……都是我不好……想要孩子……立即遭了報應……” “你在說什么呀……”玄峣按捺心焦,安撫著她,“把你心里的事都放下吧,孩子一會兒就出來,你就解脫了?!?/br> 妻子的xiaoxue被撐得過分狹長,顯得她纖瘦的身子更加吃力。玄峣看了也心痛,發誓就這一回,再沒有下一個了。他讓妻子盡情抓咬自己,妻子卻漸漸沒了力氣,連叫喊的聲音也變得微弱。 好在那胎兒自己力氣剛猛,不需要母親用力,唯獨擔憂他傷到母親。 玄峣擔心得要命,胡亂渡氣為妻子撐持。這時胎兒的頭終于慢慢頂出母親的產道。產道張開至極限,圣女吊著一口氣,幾乎要撐不住了。 ……小世子個頭真大啊,難怪圣女這么痛苦。醫官見狀,不知施了什么術,趕緊將胎兒拖了出來。 “啊——————————?。。?!” 胎兒娩出,圣女瘦弱的身子一下子軟了,暈倒在丈夫的懷中。 玄峣瞧了那孩子一眼,孩子身強力壯,渾身沒有一點像自己或圣女。他好生驚訝,覺得不對頭,甚至不由自主地有些嫌惡。于是一心只管妻子的健康,讓醫官把孩子抱走。 圣女聽到丈夫的呼喚,虛弱地睜開眼睛,見丈夫心痛地望著自己,臉上是從未看過的難過之色。 她雖生得又急又痛,其實身子還好。孩子和胞衣一出來,她就解脫了。于是輕聲安慰丈夫: “……哈啊……哈……我沒事……孩……孩子呢?……” “抱去給奶娘了?!毙i擔心地說,“就曉得孩子,你自己呢?剛才快要把我嚇死了。我嚇死根本不要緊,你受傷怎么辦?別管孩子了,好好休息吧?!?/br> “……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卻不讓我管,聽聽你說的是什么混蛋話呀……” 圣女嘴上抱怨,心里卻忍不住覺得甜蜜。丈夫只管擔心自己,可見他想的全是自己呢。但她還是想要看孩子。 孩子一抱來,圣女也愣住了。 那孩子渾身充溢著海脈之氣,啼聲響亮,猶如海神一般。醫官贊不絕口,道:“小世子前途無量,咱們東??杀Hf年太平了!” 玄峣還是犯嘀咕,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圣女聽醫官那樣說,不由得滿足地微笑,慈愛地將孩子抱在懷里,把rutou遞給他銜著。孩兒一碰到母親的身體,就不哭也不鬧,馬上安靜下來。四下都以為這是非??蓯鄣木跋?。 玄峣莫名其妙:難道沒有人覺得這孩子奇怪嗎? 殿內一片其樂融融,他之心思當然不能表露。只好將一干想法都壓了下去。 玄峣一言不發,看顧妻兒,此刻在這東海,他卻像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這日玄峣終于能抽身,立馬回了一趟天庭,將所有事都轉告自己的父親。 世上有些事是憑蠻力不能搞定的,所幸還有父親這個依靠。 正好他的jiejie長公主在父親這里,聽他說完,長公主掩面微笑。 這姐弟二人從前有些微妙的不對付。終于有件事,輪到她笑話他了。 “你又想笑我不懂女人是吧?”玄峣白了她一眼,“我替你說,煩都煩死了。講一點新鮮的?!?/br> 二人之間,全無架子,全無敬意,什么話都能說,反倒是感情變好的表現呢。 美麗的長公主清了清嗓子,道:“哼,其實這次,我覺得你有些冤?!?/br> jiejie還是第一次站在自己這邊,玄峣眼睛一亮:“真的?” 長公主心里猜了七、八分,又不敢肯定,暗暗看向父親。 玄翊就笑,心想自己這對兒女,真是永遠也長不大。 玄翊開口: “照理說,這么多年都沒有孩子,你們之間恐怕是難以有孕的。聽你說孩子的形貌,我猜,圣女這次忽然懷孕,可能與我們對煜兒的做法相似,強采了東海海脈之氣?!?/br> 長公主點頭。玄峣一驚。 “什么?” 唯有這樣,才解釋得通那孩兒的長相。 玄翊又說:“圣女非常愛你,這倒毋庸置疑。但她就算強求,也一定得有孩子,還不能是個普通的孩子,這孩子應當強大到能與你分庭抗禮。個種緣由,你心里有數?!?/br> 玄峣一怔,沉默片刻,嗓音不由自主地變得沉重。 “……我曉得,在她的心里,東海才是第一位……就像我的心里……天庭是第一位……”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連長公主聽了,都有些憐憫。 她嬌聲勸道:“……哎呀,你原來的計劃也是將東海吞入囊中,這才興高采烈地做了人家的入贅女婿,難道你忘了這一點?聽聞老海龍王已準備徹底退隱、再不出來了,你趁機將東海劃入我們的版圖,不就全解決了?那不影響弟妹對你的愛情?!?/br> 如果圣女是長公主,確實不會被這樣的事影響愛情。但她并非如此。 “若破壞她的尊嚴和榮耀,就談不上什么愛情了?!毙i苦澀地回答。 他長嘆一聲,站起身來,滿腹心事,出了宮殿。 公主望向父親。 “……父親大人,這事會怎么收場呢?” “恐怕難有十全十美的結果啊?!毙创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