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貴的餐廳里，三兩侍從排立兩側。熱絡的蔥香味和蛋香味飄滿整個空間，一個方方正正的白色方形物體擺放在白瓷碗里，黑白芝麻點綴其上。

    做出這道菜的廚師本來是某家知名餐廳的主廚，粵菜江浙菜還是川菜都能信手拈來。然而這位廚師還沒來得及展現出他的拿手絕活，就被管家要求著去和大街上的商販學習烙煎餅果子的技術，直到昨天才順利出師，做出這份“有靈魂”的煎餅果子。

    程決被服侍著戴上放在一旁的塑料手套，直接上手一口咬了下去——雙倍的雞蛋，雙倍的火腿腸，雙倍的快樂！再喝口軟嫩的豆腐腦（一定要是咸的），滿足地嘆了口氣。

    他狼吞虎咽般地吃完了早餐，再脫下油膩的手套，用濕毛巾一根根擦凈手指，重新恢復成優雅的樣子。

    出門前，程決不忘交代程書謹：“這幾天我和林子住實驗室，都不回來了。你也不用去學校，在家呆著就行?！?/br>
    一輛低調的黑色邁巴赫載著程三少爺駛離別墅。

    ＊

    A班講究的是素質化，個性化教育。

    每周的前兩天是全班一起上的基礎課，后三天則是讓學生們自主選擇學習方向，學校則會為他們提供最為專業的實驗室和老師。

    程決和林石選的是全息游戲方向。

    全息游戲，就是指玩家可以身臨其境地體會游戲里的風景人物，甚至模擬出真實的觸覺與痛覺。這項技術目前已經有了比較基礎的理論知識，但終究沒有公司將其應用于實踐，可以說在游戲市場上還是片空白。

    指導他們的導師也是目前在程式集團擔任一項MM全息游戲開發的工程師，名叫陳恭里。

    ＊

    游戲市場相對于傳統的實業來說算是新興產業。程家近些年對互聯網相關公司扶持力度很大，但在根本上，還是更偏向于地產，樓盤等已經成熟的市場。

    而像全息網游這種前路未知的項目就像是集團里的私生子，爹不疼媽不愛的，匯報工作都沒幾個人在意。

    這還是陳恭里第一次接待來自本家的少爺，焦急地在屋里轉了一圈又一圈。

    沒一會，實驗室里走進來兩個少年，正在愉快地聊著天。

    陳恭里膝蓋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耙娺^三少爺?！?/br>
    林石看著自己面前的那顆后腦勺，半晌說不出話。還是程決覺得有些丟臉地嘁了聲，沉聲道：“起來。有點樣子?！?/br>
    陳恭里現在才知道自己跪錯了人。他戰戰兢兢地站起身，腦袋快低到胸口上，一個字也不敢說。

    程決覺得有些頭疼，“你們現在的研究進度到哪了？”

    聊到這方面，陳恭里就不再那么拘束了。他只是性格內向，又全身心投入在研究中，才會看上去笨頭笨腦的。

    陳恭里調出公司內部的資料，開始介紹起來：“目前我們是通過模擬艙的形勢讓玩家體會到真實的觸感，受傷以及死亡時會有電擊帶來的疼痛感，不過這點是可以自己選擇關閉的...只是模擬艙的占地太大了，費用也非常高昂，這點我們目前還沒有解決方法...”

    程決聽了會，明白這個項目只是初級階段，比現在市面上已經流行起來的vr游戲比起來就多了點觸感，價格卻是后者的幾十倍之高。

    “帶我看看你們的產品?！?/br>
    “是?！标惞Ю飵ьI程決走向角落里的一個黑色方塊，打開門后可以看見一張椅子以及一副眼睛。

    實際體驗的效果比程決預想中的好一點。

    帶上全息眼鏡就仿佛真的置身于游戲世界中。玩家可以通過腳趾的擠壓來控制人物的行走，抬手撫摸上樹干時，指尖真切地傳來粗糙的磨砂感。不過轉頭，蹲下等一系列動作還有待開發。

    程決摘下頭盔，露出進來后的第一個笑容，“做得還不錯。有名字嗎？”

    陳恭里有些激動，“名字叫...叫繪空?！?/br>
    ＊

    程決和林石一整天都耗在了實驗室里。

    他們聽陳恭里給他們講述各個動作已經編寫好的代碼，以及在觸控椅上的具體實現方式。

    午餐和晚餐是有人專門送來的，還給陳恭里也帶了一份。

    晚上九點五十，滿眼都是黑白字母的兩人終于決定今天到此為止。

    程決之前讓人在實驗室里加個小房間，里面放了兩張床，這樣就能節省來回的時間。倒也沒那么認真，就是懶得來回奔波。

    陳恭里正在收拾自己亂成一團的東西，林石躺在沙發上，滿臉放空。

    程決想了想，也盤腿坐到沙發上。

    他掏出手機，和晚飯時看到的一樣，界面上空空如也。別說電話了，就連條微信也沒有。

    他咬了咬牙，翻開通訊錄播了過去。

    電話倒是接得很快。

    “主人?！背虝數穆曇魪穆犕怖飩鱽?，顯得有些拘謹。

    “怎么不給我打電話？”男生的聲音本就清亮，被特意壓低后竟顯得有些委屈，好像在撒嬌。

    此話一出，屋里的兩個人全都轉頭望向程決，一臉驚悚。

    程決卻不覺有什么不對，繼續輕聲抱怨道：“我都等一天了?！?/br>
    沉默許久，才傳來程書謹磕磕絆絆的聲音，“對...對不起，我不知道?！?/br>
    “那你現在知道了，以后要記得。晚上不在我身邊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背虥Q才不會承認他不想表現地追著程書謹跑一樣。

    “...是?！?/br>
    通過聽筒，程決甚至可以想象出程書謹羞紅著臉，喏喏應是的樣子。

    他想多說點什么，可房里的電燈泡實在有些多。想到這，程決面色不善地看了看毫無自覺的另外兩人。

    陳恭里手上速度加快了許多，背著包可以說逃出了門。林石笑笑，也進了小房間。

    程決這才滿意，聲音也恢復了正常，“在做什么？”

    程書謹看了看亮著的電腦屏幕，“在寫策劃案，關于新樓盤的?！?/br>
    程決對那些事情沒有興趣，語氣淡淡，“寫得怎么樣了？”

    程書謹張了張嘴，沒出聲。

    他前天生病耽誤了很多時間。程家對奴隸的管理很嚴格，沒有特殊情況下，睡覺和吃飯的時間都是固定好的。上面派下來的任務本來剛好夠三天完成，少了一天就變得十分吃緊。

    “沒寫完？”

    程書謹坦言道：“是...有些來不及...我今晚能補一個小時的時間嗎？”

    程決想了想，“去我房間?！庇盅a充道：“把電腦也帶上?！?/br>
    聽筒那邊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大約三分鐘后又安靜下來。

    “到了？”

    “是?！?/br>
    程決輕笑聲，“左邊有張桌子，你去那里寫。寫完也不用回去，睡我床上。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具?！?/br>
    程書謹抱著電腦的手緊了緊，指尖發白?！爸x謝主人?！?/br>
    他又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聲音有些?。骸耙呀浭c了，奴跪著回您的話?！?/br>
    早上那頓拍打不輕不重，完全夠不上懲罰的標準。程決就讓程書謹每晚再去他房里跪半個小時，跪完剛好到睡覺的時間。

    只是在這種情況下，懲罰自然要往后挪了。

    “不用。你把攝像頭打開，坐到椅子上?！?/br>
    程書謹點開攝像頭，屏幕上一片漆黑。而他的影像已經傳到程決手機中，繃著的唇線彰顯出主人的緊張，臉頰微微泛紅。

    程決毫不掩飾地欣賞著程書謹俊秀的容貌，不忘吩咐道：“手機放旁邊的架子上，專心工作。我的房里沒人敢進來，主人受受累，親自監督你?！?/br>
    程書謹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更紅了。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策劃案上，不一會就忘了身旁還放著個手機。

    等敲下最后一個字符，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半。

    程書謹呼出口氣，突然想起身旁還有個手機。他忽地轉過頭去，眼里有些無措。

    程決也不是一直盯著屏幕。他翻看著繪空的設計方案，時不時看眼手機，就覺得心緒厘清了許多。秀色可餐，古人誠不欺我。

    程書謹的作息規律。原本繃著的弦現在松懈下來，疲憊感也隨著鋪天蓋地而來。

    程決見程書謹眨了好幾下眼，目光越來越迷離，柔聲道：“去洗漱吧。晚安?！?/br>
    ＊

    程決走回小房間時，林石還沒睡。

    他手里拿著游戲機，指節在按鍵上來回飛竄?！昂统汤蠋熈奶炷?？”

    程決也不遮掩，“嗯?！?/br>
    林石來了興趣，按了暫停，一把子坐了起來，“程子...你這是...在搞師生戀？”

    程決罵了聲，一枕頭把林石打了回去。

    熄燈后，程決躺在被窩里，滿腦子卻是林石說的那三個字。

    戀。這個字在程決唇齒間滾了一圈，換來一個有些自嘲的笑。

    他和程書謹之間算哪門子的戀。

    他是喜歡程書謹，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喜歡到什么程度。

    而對方，估計只有作為奴隸的忠誠吧。畢竟他可是老師們都稱贊的好學生，對每任主人都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