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二天木榮醒來的時候在醫院里，靠窗的床位旁邊的桌子上用透明細頸的瓶子插了一支玫瑰。他皺了皺鼻子，卻沒聞到玫瑰的味道，只聞到很濃的消毒水味道。

    他只聞這個味道，就知道自己屬于哪里。

    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窗外是一棵巨大的銀杏樹，綠葉轉黃，參差不齊。好像昨天還是有太陽的晴天，具體有沒有，他似乎也忘記了。

    他感覺整個身體從頭到腳都一樣的麻木，沒有知覺。他似乎沒有力氣了，抬不起手，動不了腿，想不起來自己生了什么病，為什么要住院？

    也沒人會帶玫瑰去看病人。

    木榮轉過頭，從門縫里看到和醫生說話的仲歲。

    他沒有轉過頭，就這么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先生的背影很好看，直的像健康的樹，整齊又莊嚴的軍裝勾勒出他健壯的身體曲線，挺直的肩膀很寬，手臂有力，誰看一眼都知道這應該是個英俊的Alpha。

    轉過頭的臉龐也不會使人失望，先生確實比一般Alpha要更英俊一些。精致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臉，暗黑深邃的眼睛和標志性下垂的嘴角樣樣不差，雖然嚴肅地總讓人想靠近又收回了向前伸的腳。

    木榮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先生的手一直垂握著，語氣似乎很焦躁又很著急，但他怎么分辨也不知道先生在說什么，他只能從先生的側臉和動作來判斷——先生現在很生氣。

    醫生走開了，仲歲站在原地，低頭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才轉過身推開了門。

    木榮慌張地收回偷窺的視線。仲歲沒有注意到，只看到他睜著漂亮的眼睛，就興奮地走上前來握他的手，低聲道：“醒了？感覺怎么樣？”

    木榮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先生握上來的手，他沒有掙開，也不知道怎么掙脫，感覺哪里都沒有力氣，他小聲問：“先生……我要一直住在這里嗎？”

    仲歲怔了一瞬，他想不到木榮醒來問得第一個問題是這個，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暈過去的嗎？不會覺得疼嗎？不會說自己難受嗎？

    他頓了頓，回答木榮：“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可以回家?！?/br>
    “那……”，木榮有些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窗外枯黃的葉子，道：“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他不喜歡陌生的環境，也不喜歡消毒水的味道，他更害怕在這里住久了，就沒人來接他走了。

    就像他第一次進教養所那樣。他生了病，被好心人送進了醫院，就再也沒回過家。

    他沒有家。

    他也不想再回去教養所了。

    盡管先生不太喜歡他，但總比教養所好一點。這里沒有人會指指點點說他已經24歲了還沒有人來帶他走；沒有人會嘲笑他等級低就把沒做完的東西都交給他做；也沒有人會讓他餓一頓肚子，再搶他的蛋糕。

    先生……先生對他……也沒有差到哪里去……

    給Alpha生小孩，不就是他的義務嗎？

    他該努力一點的，被Alpha討厭，確實是一個Omega的過錯。就算……就算先生不喜歡……他也很想要一個寶寶，想有自己的家。

    至少有了寶寶，就不用回教養所了，也就不會不被人說他年紀太大，連懷孕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仲歲答應幫他辦出院，他在醫院輸了液簡單吃了一點粥，下午就上了車。

    跟他第一次到先生家里坐的那輛車不一樣。這輛車通體漆黑，車體大了很多，里面也很寬敞，有先生信息素的味道，應該是先生的車。他坐進去跟里側的先生距離很遠，中間可以再坐下一個人。

    先生輕輕敲了敲車窗，窗戶關上，司機升起隔板，密閉的空間里就只剩了他們兩個。

    仲歲沒打算做什么，只是怕他不自在，所以才升了前座隔板。但明顯小Omega很緊張，身子緊緊貼著車門，就差把自己貼在車窗上了。

    但慢慢地木榮的視線就被風景勾去了。

    “你在看什么？”仲歲的眼睛從斜瞄變成直視，忍不住問他。

    木榮指了指外面的游樂場：“那兒有好多小朋友?！?/br>
    “嗯，以后……”

    “什么？”木榮的眼睛沒有移開，瞧著升起來的氣球，聽到先生的聲音很低，漫不經心地問了他一句。

    “沒什么?！敝贇q抿了抿嘴唇，重新看自己手里的文件。

    那是一份他從醫院拿來的檢查報告。

    里面有些數據高的離譜，是信息素、腺體、腔體和血液。

    醫生確實告訴了仲歲一些信息，他至今還沒有理解。

    醫生比他還要困惑，猶豫著用了一個謹慎的詞：“尊貴的上校，這是懷孕引起的二次分化，我也沒有見過這種情況。他……有些特別?！?/br>
    仲歲懷疑自己聽錯了，問道：“二次分化？什么叫做二次分化？他會分化成什么？”

    醫生摸了摸自己的眼鏡，再次謹慎的開口道：“從這些數據來看，他已經不是ega了?？赡苁荁級……A級……也有可能是S級Omega，我無法確認，這需要更專業的檢測?！?/br>
    “這會對他的身體有什么影響？”

    醫生想了想，選了一個折中的說法：“這……分化的過程總是痛苦的……每個人都經歷過……您也……”

    “……我知道了?！敝贇q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看了一眼床上的木榮，突然抓到了剛剛被他錯過的兩個字。

    他把準備溜走的醫生抓回來，低著頭死死地盯著無辜的Beta醫生，一字一句問道：“你剛剛說什么？懷孕……引起的……二次分化？”

    頂級Alpha的威壓讓醫生開始恐慌，話都說不利索：“是……是的……您的……他懷孕了……已經有34天了……”

    “懷孕？！”仲歲一時不知道什么心情，沖著醫生大聲問：“他怎么會懷孕！”

    “這……這……”醫生汗流浹背，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AO結合，本身就是一個受孕過程，懷孕的Omega再常見不過。

    仲歲瞥了一眼四周，自知失態，收回自己的死死壓在醫生肩上的手。輕輕揮了揮：“你走吧，把他的血液樣本送一份到高級檢測中心?！?/br>
    “是……是……”

    懷孕導致二次分化，這是沒人能想到的事，更是史無前例，沒有Omega會和自己的孩子一起長大。

    不成熟的Omega無法孕育生命，更會有性命之憂。但他的Omega要承受孕育和分化兩份痛苦。

    仲歲只想想就覺得這事離譜，太離譜了。

    他看了看檢測報告，又看了看還趴在窗口看游樂場的木榮，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他猶豫著問木榮：“你想下去看看嗎？”

    “可以嗎？我不會亂跑的?！蹦緲s飛快地轉過身，像個小朋友一樣趴在他膝蓋上仰起臉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