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就結束了嗎(711更新的修訂版)
【修了魅洛的內容】 ———— “今天的這件事跟他沒關系,”在言歡竭力組織好語言想開口之前,季凡嚴嚴實實地把他擋在身后,率先開了口,“凌先生,我跟他是什么關系,不用說相信您也已經查得很清楚了,前塵舊事不需要多說,現在這個結果,無論多痛多難我們也認了,事到如今,我只是想把他帶走,不得已,才千方百計地想了這個辦法,想跟您當面談談?!?/br> 魅好笑地看著他,“你想談什么?” “想談這個證據,歸根究底,是你們漏給我的?!奔痉舶研厍皠e著的鉆石徽章摘了下來,“我記得入會條款上寫得很清楚,‘月光島承諾保護任何等級會員的身份信息及在島內活動期間的隱私,不會被以任何方式泄露’——” 季凡一松手,格外精致的徽章落了地,發出了極輕微的一點響聲,在地上滾了兩圈,上面那枚主鉆在燈光下閃過細碎的光亮,刺得胡不歸眉心微微跳了一下。 季凡看也沒看扔下去的東西,徑直迎上魅的眼睛,“可我的房間被人堂而皇之地安了攝像機,我在床上的一舉一動,都被人拍光了?!?/br> 晁錫買通電工在Lucifer總統套里干的那些事兒原本魅是不知道的,這事兒可大可小,胡不歸自己就能解決,本來也不用報到幕后的主子耳朵里——但那時候誰也沒想到,季凡跟言歡竟然是青梅竹馬的關系,并且還打定了為撈他出去非要跟島上鬧到不死不休的主意。 魅是給胡不歸打電話之前,看見郵箱里的種種圖片和視頻才知道娛樂區偷拍偷錄這事兒的,雖然更詳細的經過來不及了解,但不管晁錫怎么該死,這事兒出在月光島,歸根究底的確就是島上的責任。 這件事洗不清,魅原本也沒想洗,但他卻勾勾嘴角,扯出了一個遺憾的弧度,“這件事的確是島上的疏忽,本來你提合理范圍內的訴求,我都可以答應,但你拿這事兒來威脅我,可就不那么好談了?!?/br> “我知道做證據鏈相挾是撥了您的逆鱗,可如果不這么做,我連跟您面談的機會都沒有。而言歡是您欽點的‘非死不得出’之人,您不松口,沒人敢放他走?!奔痉部嘈?,“這是個死結,我沒有其他選擇?!?/br> “哦,”魅拉長了聲音,恍然地點了點頭,語速很慢,盈滿了揶揄,“所以你就動手把這個結打得更‘死’了?” “少主,”言歡深吸口氣,從季凡的身后走出來面對魅,他整個人都顯得疏懶寥落,沒什么斗志,在面對胡不歸的時候外面撐起的那一層淡定褪下去,骨子里浸透了的疲憊麻木讓他看起來像一株已經在逐漸凋敝的草木,“這幾年,我為我當年做的事情付出了幾近滅頂的痛苦和代價,島上知道我的所有人都很清楚,我早就不敢再對你們有任何反抗……如今我已經沒什么用了,我甚至不再是娛樂區的頭牌——一個被發配到游樂場的最低等玩具而已,既不值錢,也沒法再替你們賺錢,所以求您高抬貴手,饒了我?!?/br> 言歡的話讓季凡聽得心如刀絞,但是這種情況下,他知道言歡說這些話的目的,所以他不能阻止。 “有理有據。按說,我們理虧在先,而鉆石會員要的賠償只是一個不值錢的破爛兒,于情于理我都應該放人,”魅很有耐心地聽完言歡的話,甚至很認同地點了點頭,他聲音悠然,末了卻眼尾下壓,嘴角的笑跟著眸光一起冷了下來,“——可我這人,向來不通什么情理?!?/br> 言歡把牙齦都咬出了血。 只是他習慣了隱忍,臉上什么都看不出來,與季凡交握的手卻攥緊到了讓季凡覺得指骨發疼的地步,季凡正想說什么,卻被視頻里的一句突兀響起的畫外音打斷了—— “阿湮?” 魅頓了一下,循聲看過去,倏地凝眸皺了下眉。 ……于是視頻對面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見,前一秒還說著“不通情理”的活閻王,轉瞬氣場就變了。 原本邪肆的玩味兒態度在聽見這個聲音后收了起來,他甚至把架在桌上的腳放下,站起身迎了出去,“怎么了?” 與月光島這邊會客室里的全景鏡頭不同,他那邊大概只在電腦旁邊安了個攝像頭,視頻的范圍只顯示了辦公桌后方方正正的一塊區域,他離開辦公桌,季凡他們就看不見他的人了,只能聽見在畫面之外的對話,還是剛才那個溫吞和軟的聲音,但仔細聽的話,似乎帶著一點鼻音,“你最近參加拍賣,拍什么古堡了嗎?” “什么?”書房里,魅詫異了一瞬,原本陰柔沉綿的語氣在看清了愛人的哭紅的眼睛后變得疏朗關切,“怎么哭了?誰惹你了?” “沒,”紫洛站在門邊,一手抱著一摞剛從快遞袋里拆出來的文件,一手抹了下紅腫的眼睛,人雖然剛哭過,但是情緒卻沒什么不對,“看劇來著,小情侶被來來回回地棒打鴛鴦,實在太慘了,我一時有點控制不了……” 剛棒打鴛鴦了的魅:“……” 視頻外比電視劇小情侶更慘的小情侶:“…………” “咳,”紫洛不知道魅在開視頻會,魅怕他覺得打擾到自己,也沒特地跟他說,莫名其妙被愛人一句話cue到了的活閻王多少有了點微妙的尷尬,他伸手替紫洛把臉上淚痕擦干凈,“什么拍賣?” “這個,”紫洛把懷里那一沓文件遞給他,“快遞送過來的,我看了看,各種地契和所有權證書,還有些無償贈與聲明什么的,是西歐的一座古堡?!?/br> 魅心念一動,把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先拿著,從那一摞文件里找出了贈與聲明,展開一看,果然在落款上看見了季凡的簽名。 “嘖,”不得不說,饒是魅這些年里見慣了大風大浪,也還被季凡的這波cao作驚了一下。 “我還以為是你去參加了什么古堡的拍賣,居然不是嗎?”紫洛打量著魅的神色,也疑惑起來,“那這份禮送得屬實是……挺大的?!?/br> 凌家在黑白兩道上始終處于一個很微妙的位置,多年以來各方面的勢力都被平衡得極好,跟魅在一起的這些年,紫洛見慣了有求于他的人送來的各種東西,但他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覺得今天的這份兒應該是最大的,已經大到了讓他瞠目結舌的地步。 “這算什么稀罕玩意?我們家里的那兩個,讓你去住你都不去?!摈葲]承想季凡路子竟然野到了能查到他住處的地步,合上了那份聲明,看著紫洛懷里抱著的各種文件圖冊和證書,簡直氣笑了,“棒槌加甜棗,這路數竟然用在我身上了?!?/br> 此時季凡和言歡想說話已經說不了了,胡不歸按了主位上的報警鈴,一隊訓練有素的保鏢在眨眼間悄無聲息地破門而入,烏壓壓的槍口直指他們的眉心,胡不歸踱到他們面前,豎著食指放在唇邊,對他們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少主和夫人說話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攪,胡不歸是知道的。 “但是……”鴉雀無聲的會客室里,那個溫文的聲音再度響起,很猶疑的語氣,“阿湮,這個古堡它……” 魅的真名叫凌湮,只是知道這個名字的人甚少,而能直接喊他“阿湮”的人,一只手都數得過來。至于天天把“阿湮”掛在嘴邊的,更是只有紫洛。 他一邊說著,一邊費力地抱著懷里亂七八糟的東西,想從中把折了好幾折的圖頁抽出來,原本已經準備回到電腦前殺人的魅看他左支右絀,嘆了口氣,幫他把想要的圖拿了出來,又把那一堆文件接回了自己懷里,“難不成你看上這個了?” “不是的,你看看這個,”紫洛挨在他身邊,打開圖頁給他看,“相比于里面的東西,這個城堡本身……恐怕只是個添頭?!?/br> 紫洛打開的是一張城堡內穹頂之上壁畫的照片。 魅對這些跟藝術有關的玩意不感興趣,只是看著那張畫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回憶了一下,覺得他不可能曾經跑去過季凡家的古堡里轉了一圈,于是越發覺得奇怪,“這個我怎么覺得有點眼熟?” 紫洛神色微妙地沉吟了一瞬,“……我臨摹過一幅小的,現在掛在我們臥室的床頭上?!?/br> “…………”魅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了。 他對這些不來電,紫洛卻是極感興趣的,一時沒有留意到他的神色,只自顧自地看著畫給魅介紹道:“這個作者還留存于世的作品本來就沒幾幅,一直是有市無價,唯一的一次交易信息是在七八年前,他的一幅油畫拍出了近億美元的天價。至于他的壁畫……我記得就只剩下了兩張,其中之一就是這個,另一張,我忘了是在哪個國家的皇宮里。價值的話……雖然壁畫摳不下來,但如果放到拍賣行去,因為有這個畫,古堡的價值應該就很難估量了?!?/br> 那壁畫魅是看不出來哪里好,更看不出來憑什么就能值天價,他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但是…… 但是紫洛喜歡。 都照著照片臨摹下來給掛床頭了。 魅一時間只覺得被一團軟軟的棉絮塞進了嗓子里,柔柔緩緩又小心翼翼地抵著他那口還沒發出來的氣往回壓,讓他一時間竟很難再找回剛看到胡不歸消息時的憤怒了,他摸了摸紫洛的頭,幫他將鬢角的碎發理順,“這事兒我處理,你先回去看劇吧,等我這邊忙完了去陪你?!?/br> “說到劇……”紫洛又想起電視里的那對小情侶,還紅著的眼睛目光清澈地看向他的男人,“阿湮,你說這世上,‘有情人’到底能不能‘終成眷屬’?” “苦命鴛鴦不有的是?” “那我今天許這個愿吧?!?/br> 魅愣了一下,“什么?” “你說讓我一天許一個愿望,”紫洛說:“今天就許這個吧,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br> 魅琢磨著在視頻那邊聽墻角的兩個人,對這事兒急轉直下的走向咬牙切齒,但他向來城府極深,臉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什么不對來,“成不成眷屬跟你有什么關系?這個我可做不到,你換一個?!?/br> “大概就是像‘希望世界和平’一樣的愿望吧,”紫洛感受到他莫名的暴躁,踮腳在魅的唇邊輕輕地親了一下,“本來也沒讓你去做什么,你讓我每天說一個愿望,可是如果讓你每天都為了我的愿望東奔西跑,就算你愿意,我自己也還舍不得?!?/br> 魅哭笑不得,“我是讓你今天換一個?!?/br> “嗯?”紫洛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了好像有哪里不對,敏感地問了一句:“為什么?” “……因為你抓我七寸抓得倒是越來越準了?!摈确艞壛苏f服他,嘆了口氣,不欲多說,打斷了紫洛的探究,縱容又寵溺地抬手掐了掐愛人的臉,“去吧,我先處理事情?!?/br> 紫洛走了,魅拿著手里那一摞雞零狗碎的文件證書,站在書房里瞇著眼睛盯著自己的顯示器看了半晌,臉色幾變后,最終還是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聲。 他回到電腦前,靠坐在椅子的扶手上,看著對面劍拔弩張又異常微妙的一群人,擺擺手,讓保鏢們把槍放下了。 季凡和言歡對視一眼,兩個人的表情都有點空白,連只是投鼠忌器做了這一切的季凡也沒想到,世界上竟然還能有這么巧的事——他原本只查到了這位凌家少主有一位關系非常穩定的同性伴侶,且這位“少夫人”對各種畫作非常有研究,因此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地把名下這座因為壁畫而十分值錢的古堡拿了出來,最初的打算只是用它來平息一下魅對月光島被威脅的怒氣值。 ……沒想到馬屁竟然拍了個正著。 “無條件的贈與協議就是我的誠意,凌先生?!奔痉沧钕确磻^來,搶在魅說話之前先開了口,語氣很真誠,“發帖刪帖,魚死網破,大費周章,何必呢?明明我們用簡單的方法就能讓所有事情都結束了,被偷錄的事情我不再追究,關于這件事的母盤我會送來給您,所有復制品我都會銷毀,尊夫人喜歡的壁畫已經是您的囊中之物了,而我要的只是一個對你們已經沒有任何價值的人,凌先生,何樂而不為?” 魅對季凡說的這些不置可否,點了根煙,裊裊煙氣升起的時候,他玩味兒地挑眉問言歡:“你恨我嗎?” “恨?!毖詺g看著這個當初把他打進地獄的人,居然也毫不回避地點頭承認了,“但我知道您在擔心什么,我可以發誓,絕不會把這里發生的一切說出去半個字——我用我自己的性命發誓?!?/br> “押你自己有什么用?”魅好笑地搖搖頭,夾著煙的手指指了指季凡的方向,“用你旁邊那個人?!?/br> “……”言歡有一瞬間的沉默。 他敢發誓,卻不見得是真的沒想過要報復,但誓言落到季凡身上,即使他是個堅定的唯物論者,卻也是真的不敢再做什么了。 但這是魅松口的一個信號。 他咬著牙,把壓抑了這些年,如今隱隱已經翻涌上來的血氣重新狠狠地吞回肚子里,按照魅的意思,用季凡的性命,發了一個他往后必然三緘其口、不會對島上做任何不利之事的毒誓。 言歡說得也算痛快,魅聽得也還算滿意,他點點頭,終于重新看向了季凡。 “至于你,”魅把煙在煙缸里掐滅,重新坐下來,“聽著,佟諾林身上有塊芯片,是即便出島也不會被摘掉的。晁錫偷拍偷錄的事情也好,你在島上的所見所聞也好,但凡我們查出你泄露了半個字,他身上的芯片就會被遠程引爆,連個全尸都不會給你留下。聽懂了嗎?” 季凡深吸口氣,連驚帶氣卻別無選擇,緩慢地點頭,咬牙切齒,卻也擲地有聲地答應了:“好。所有事,我都爛在肚子里?!?/br> 魅問他:“別的還用我提醒你嗎?” 季凡會意地說道:“母盤明天回去之后我就讓人送過來,所有復制件一并銷毀,不會再有任何內容從我們這里流出去?!?/br> 魅淡淡地“嗯”了一聲,拿過了放在一旁的那些有關古堡被無償贈與的文件,“至于這個,回頭兒我會請人過去估個價,到時我折現給你?!?/br> 季凡嚇了一跳,這本來就是贖金之一,能讓言歡完好地走出月光島他就已經阿彌陀佛了,哪敢讓魅再給他錢,“您太客氣了,這就不用——” “我的人,”魅隨手把那一堆文件扔回到桌上,淡淡地打斷他,“東西只能我送?!?/br> ……季凡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老胡,”魅也不管他,徑自轉向一旁悶不吭聲的胡不歸,“我說了,佟諾林非死不得出,我說的話不能改,具體該怎么cao作,你知道嗎?” ……胡不歸可太知道了。 他干沖鋒陷陣的事兒不行,處理善后絕對第一名,當即點頭一疊聲地應下來,“知道知道,少主放心?!?/br> 魅瞇著眼睛舔舔嘴唇,“那個晁錫?” 胡不歸打了個冷顫,立即說道:“昨晚已經派人去拿了!” 魅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輕描淡寫地交代道:“好好招待?!?/br> 胡不歸斂眸,“決不讓您失望?!?/br> “那就這樣,散了吧?!摈瓤戳搜郾?,對視頻那邊的滿屋子人輕描淡寫地吩咐了一句,也不等回復,直接切斷了通訊。 直到屋里胡不歸和秘書走了,保鏢們也散干凈了,連用來視頻的電視屏幕都黑了下去,季凡和言歡還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方才多少人擠在一起劍拔弩張,此刻又倏然顯得空蕩蕩的會客室里,言歡懵然地眨眨眼,他想伸手去抓近在咫尺的季凡,但渾身僵得動不了,手腳冰冷到不聽使喚,廢了很大的勁兒,才試探著,用好怕打破夢境一般的語氣,不敢置信地看著季凡,小聲問了一句:“就……結束了嗎?” 像是在玻璃上輕輕敲出了一個細微的裂痕,下一秒,更多的龜裂順著那一點縫隙以千軍萬馬的氣勢蔓延出去,蒙在眼前的迷障在一聲聽不見的巨響中轟然碎裂,季凡的呼吸陡然粗重起來,他從厚重的迷惘中沖出,迎著刺破迷霧的微光上前,一把將他的太陽緊緊擁進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