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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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風雪。 楓林建于山巒之上,盡管圍繞著一座大湖,頗為溫暖,連著幾天雪飄下來,山巔樹梢,屋頂階梯,還是一忽兒便積起了厚厚的一層雪。 楓樹的紅葉被覆壓在雪下,愈發艷麗奪目,宛如一片片火熱的血。 血的顏色令殺手們興奮,縱然他們的心早已被磨練得冷酷無情,簡直不懂得怎么去欣賞風景。但每年對著秋冬時的楓樹,還是會產生一些喜愛之感。 只有一個人,眼里全然沒有對這些景象的欣賞之意,只是在密密匝匝不斷落下的雪花中練劍。 司空。 這是君主給他的名字,他當然沒有反駁的余地,也暫時還沒打算反駁。 他練劍雖然勤快,功夫也從未停下一刻,但要反駁——或者說反抗君主,卻還未到火候。他并不是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多年經驗的積累,讓他很清楚自己與君主的差距。 恐怕還要再等五年。 他今年十六歲,摸劍的時間卻已有十一二年。再早的記憶已經十分模糊,但從君主口中,從另一些君主的心腹殺手話里,他知道自己只怕一出生就被包圍在各種藥物、器具之中,為了讓自己擁有一具無比適合殘酷訓練的強健軀體。 他現在確實已經夠強健了,個頭只比據稱是他親生父親的君主矮了一頭。只是從出生到現在,留在他記憶最深處的就只有兩種感覺。 一是痛,一是累。 他在六歲的時候就學會了咬牙堅忍,絕不將自己的這些感覺宣泄出來,因為那迎來的絕不是溫言的安慰,而是更加冷酷的懲罰。 他變得很能夠捱痛,即使君主的劍或手掌刺穿他的腹部,折斷他的肋骨,他也能緊咬著牙一聲不吭,甚至強自清醒著繼續持劍作戰。 即使再累,他也不會躺下休息,只以打坐運功作為調息的方式。 他好像在迫不及待地朝著君主所期望的目標狂奔而去,急切到甚至連合眼都會覺得奢侈的地步。君主對此情形應該感到滿意,他的兒子比任何一個同齡的殺手都要更強,而兒子自己并不僅僅滿足于此,在越過同齡人之后,便接連數次,以不同的手段擊敗了他身邊堪稱一流高手的幾名心腹殺手。 沒有一次失敗。 這固然是因為他并不拘于普通比武的手段,暗殺偷襲什么都用上過,但他本身的實力卻確實不容否認。殺手本來就應精于一切刺殺手段,更應該精于應付這些手段。他擊敗了那些殺手,那就是他的灼灼戰績,不會因手段的不正當而失色。 從那以后,這個少年眼中的對手就只剩下一個。 君主。 君主會親自與他動手切磋,而且從不刻意手下留情,仿佛將他一次次打倒在地便是一種無上的樂趣,直到他真的完全失去意識,無法動彈。 當然君主也會用最好的藥物來為他療傷,讓他免去大部分創傷可能帶來的后遺癥,但當他能重新站起之后,君主依然會毫不容情地將他擊倒在地。 所幸他意志堅韌,并不會被這些挫折打敗,反而愈挫愈勇,仿佛一支寶劍,在一次次的磨礪中愈發鋒利奪目。 君主就是那塊磨刀石,只是這塊磨刀石有時好像會有一種要將他這支劍折斷的意圖,讓他在身體的疼痛之外,又嘗到另一種難言的痛苦。 他從沒把君主當做自己親生父親來看待,就好像君主對他那樣狠厲,完全不當他是自己親生的兒子一般。兩人從一開始就好像是處于對立面,注定要交鋒不斷的兩支劍一樣。不是君主折斷他,便是他終究要折斷君主。 君主會為他療傷,他卻十分地肯定自己絕不會為君主療傷。 涌動在他頭腦中的是一種堪稱瘋狂的黑暗情緒,仇視、痛恨、敵對——這是讓他在君主即使偶爾下山離開,無人能監督他的情況下也依然練劍不輟的根源。他要打倒那個男人,踐踏他,殺死他,方才甘心。 但是他已漸漸地長大。 除了身軀以外,面孔竟也在向著君主的臉孔變化而去。 眉眼、鼻梁、嘴唇……無一不酷肖那個他曾認為怎么也不可能真的是自己父親的男人,這個事實讓他心底著實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的情緒持續了將要一年半的時間,幾乎要給他心里籠上一層陰影。 盡管君主大部分時間都戴著面具,只有偶爾心情好一些,才會脫下面具,倚在闌干邊與人淺酌一杯。但對他來說,光是偶爾從劍身上掠過自己的面孔,都會令他心臟一緊。 這種心態并不適于一個殺手,所以他竭力地控制著,并下定了決心要盡快實行自己的計劃。 為此他已在風雪之中練了好幾天的劍。 君主下山已有半個月,不知去做什么,他也不感興趣。他只是借著落雪,要讓自己的劍法臻至完美。 他舞劍的那片空地,三丈之內沒有一點積雪。 那當然不是被人掃走,卻是被他以劍鋒蕩開。 也并非以勁風激開,他一點劍尖,能在勁風襲至之前刺上雪花,連刺數十片,一片片地抖開。 所以這片地上,非但沒有積雪,就連一點水漬也不曾有。 雪下了三天兩夜,時密時疏,他便在這里練了三天的劍。 若不是體力終究有透支的時候,他真恨不得一直練下去。不過這一次,他總算在半個時辰之后就停了手,收劍轉身,頭頂上白霧氤氳,一雙眸子暗沉而冷漠,一張尚顯稚嫩的面孔也是毫無表情。 他朝著樹后走了兩步,隨即毫不遲疑地叩拜下去。 “父親!” 雖然心中涌動著各種仇恨之情,但殺手必然善于忍耐和隱藏,因此他的禮法稱呼,從未有過失度之時。樹后那一襲深青色衣衫袍角微微震顫,似乎是在頷首。他抬起頭,瞧見的依然是一張面具。 君主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不知在思量著什么,過了好一陣,才道:“隨我來?!闭f罷邁步走向大殿。 他起身跟上,便望見到君主所著披風上有著不少雪花化作的水痕。他當然知道君主已在一旁看了好一陣,但靴邊雪泥未除,倒像是從一從外邊回來,便直接來看他了。 卻不知找他去大殿,又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