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轉了半晌，倒是找著了另一座石室的機關，取回長劍，又仔細將那邊墻壁檢查了一番，終無所獲，無奈下只得重新回到司命所在的那間石室。

    司命一直盤坐著。外面其實夜已經深了，但他在這里面不知晝夜，好像并沒有覺得困倦。聽到司空回來，抬眼看了一看，目光落在司空左手拿著的劍上，隨即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司空沒有留意，向頭頂望著，忍不住嘆氣。石室在地下太深，上頭的聲音是一點也傳不下來。他不知道上方進入楓林的蕭家眾人到底如何了，不免心焦。

    司命依舊垂目入定一般，司空焦躁了一會兒，好歹平下心緒，看見他的樣子，不由奇道：“你這樣坐著，還能調動內息么？”

    司命道：“不能?！?/br>
    司空原是要找些事情來轉移注意力，聽聞回答倒也并不詫異，只嘆道：“怎么功力全失之后，再沒法從頭練起么？”

    司命道：“本來經脈不損，還是可以的?！?/br>
    司空吃了一驚，道：“你經脈已經損壞？”

    司命睜開眼睛，好像露出了一個苦笑，道：“我的情況不太一樣?！?/br>
    司空這倒真的好奇，道：“怎么不一樣？”

    司命道：“你不妨過來試一試，在我身上拍上一掌?！?/br>
    司空一怔，道：“這……”

    司命一雙平靜如水的漆黑眼瞳盯著他，道：“你總不會害怕我吧？”

    司空本是擔心他承受不住，可是聽了這話，一瞧他那從容的神態，再合上酷肖君主的面孔，心里居然真的有些發毛，咳嗽一聲道：“這怎么行，我要是一不小心出手重了，不是平白無故害了你的性命？”

    司命道：“你也是一個殺手，就是殺了個把不相干的人又有什么關系？”

    司空無奈地道：“我逃出楓林，就是不想再做殺手了?！?/br>
    司命默然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我們本來就是在等死，所以遲早都沒所謂?！?/br>
    司空撓頭，道：“我以為只要還沒死，活下去的機會肯定要更大一些?！?/br>
    司命一雙眼睛本來黑得可怕，此刻更是幽邃難明，喃喃道：“你這種性格居然是他教出來的，他又居然忍得了你這性情？”

    司空點頭不已，道：“所以我也是很納悶，實在不曉得我到底哪里值得他這么對待了?！?/br>
    司命顯然比他更疑惑，上上下下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搖頭不解，又道：“我的內力其實并沒有消失?！?/br>
    司空這卻出乎意料。驚咦道：“怎么會？”

    司命道：“可是他的毒一下，我內力散于經脈之中，卻是絲毫不聽指揮。所以內力也是失去了，卻不是憑空消失，還可以重新再練，而是我無法再調動任何一絲內息?！?/br>
    司空頓覺這種酷刑比起自己所受的毒來更是可怕得多，道：“你剛才叫我拍你一掌……”

    司命淡淡道：“雖然我動不了它，可是遇到外來襲擊，它還是能自動反應?！?/br>
    司空倒吸了一口涼氣，摸著額角道：“你原來的功夫已經這樣厲害了么？”功夫練到內力自然而生反應，已經堪稱武林名宿，足成一派宗師。司空雖然也能夠擊殺江湖名家，可是論起武功修為，自忖絕對達不到他這個地步。

    司命道：“所以普通的毒藥再怎么厲害，我也并不放在眼里?！?/br>
    司空看著他說不出話，司命微微一笑，道：“你要不要試試？”

    司空不由自主地舉劍。

    司命失笑道：“兵器我卻是沒法抵擋的?！?/br>
    司空回過神，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看見你的臉，就不得不加倍小心起來?！?/br>
    司命一怔，隨即居然贊同地點點頭，道：“我有時候看著鏡子，也會覺得特別討厭?！?/br>
    司空一聽，大有知音之感，同情地道：“還好我雖然叫做司空，其實跟你一點也不像?！?/br>
    司命微微一笑，道：“所以我看著你的臉不會有絲毫不適?！彼@一笑，面孔可比君主溫和得多，也順眼得多。司空呆了一呆，瞟著他四肢上的鐐銬鐵鏈，忽然愕道：“你無法調動功力，自然逃不出去，為何君主還要將你鎖得這么牢？”

    司命眉峰微蹙，道：“他向來這么不放心，看著我能四處走動就覺得危險?！?/br>
    司空深覺這有點古怪，口中道：“君主愛一個人的方式確然有些霸道?！蓖蝗话蝿︱v身，雪亮鋒刃劈開司命頭頂空氣，“嗚”地一聲銳鳴，便即襲至司命頭頂。

    司命抬手，手腕上鐵鏈叮當作響，卻是剛剛擋在司空那一劍下，火花四濺。

    司空“咦”了一聲，凌空再翻，這回卻是連著兩劍分刺他兩邊肩膀。司命嘆一聲氣，雙手齊動，又是剛好將鐐銬擋在司空劍下。司空落回地上，神情復雜地看著司命，沒再出劍。

    司命道：“怎么樣？”

    司空道：“你的動作——”

    司命道：“如何？”

    司空收劍回鞘，道：“不快，但省力?！?/br>
    司命道：“我本來沒多少力氣，怎么能不好好節省?！?/br>
    司空撓頭不已，嘆道：“難怪君主要將你鎖起來?！?/br>
    司命道：“以他的武功，要制服現在的我當然是輕而易舉?！?/br>
    司空聽了大駭道：“那以前的你？”

    司命道：“我逃出楓林之時，還是以偷襲的方式出其不意傷到了他?？墒窃诮y劍令之后，已經自信動手過招絕不會落于下風?！?/br>
    司空喃喃道：“殺你雖然簡單，可是要打過君主，好像是有些難?！?/br>
    司命點頭，道：“以你現在這個水平，能夠在他手下保住一條命尚且不容易?！?/br>
    司空將劍拿起來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司命寬慰地道：“但是那么多人圍攻，就是他也沒法顧得太全面?！?/br>
    司空頹然道：“恐怕他要脫身并不難?！?/br>
    司命忽然也有些發怔，道：“他會回來的?！?/br>
    司空拔出劍，空揮了兩下，跟著坐下來沉思。

    司命道：“你要是想不通，可以來問我?！?/br>
    司空“嗯”了一聲，右手一翻，又是兩劍刺出，可是他好像不很滿意，皺起眉頭對自己右手搖了搖頭，繼續發呆。司命見他安靜下來，也不說話，依舊安坐著，好像在等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