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沉默著，直到堵塞的車流終于移動起來，謝知非輕踩了一下油門，忽然開口問：“你的音樂品味什么時候這么復古了？”

    謝晗原本靠著車窗在想心事，聞言咕咕囔囔地，“什么呀......這是”

    謝知非：？

    謝晗忽然撲哧一聲笑出來，現場給謝知非唱了一段，唱完謝知非還沒啥反應，他自己就已經笑得喘不上氣。

    謝知非染上點笑意，問他今晚想吃什么。

    謝晗笑夠了，很是糾結地抉擇了一番，最后點菜譜似的說想吃毛血旺，水煮牛rou，香辣蟹，口水雞，抄手......

    “你能吃這么多？”

    “我現在很餓嘛，我感覺我能吃下一頭大象?！?/br>
    漆黑的夜色涂抹遍了整個天際，街邊華燈初上。車里的氣氛因為這個小插曲稍微緩和了些，但謝晗猶豫了半晌，最后還是沒忍住，問：“剛才那個jiejie真的只是你的朋友嗎？”

    他非常敏感地發現謝知非在聽到這個問題后眉心輕皺了一下。

    “為什么要問這個？”

    謝晗一瞬間覺得心里的煩躁騰然而起，難以克制。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他總是問自己為什么，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嗎？

    “我為什么不可以問？”

    “你就這么關心這個問題？”謝知非有些無奈。

    “對??！那你為什么不愿意正面回答？”謝晗其實心里覺得自己或許是有點無理取鬧了，但他此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謝知非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讓他失去理智。

    “她只是我的一個朋友，這就是我的回答，”謝知非斟酌著繼續開口，“但我以后總會和別人產生朋友以外的關系，你也是?！?/br>
    謝晗一瞬間扭過頭撐大了眼睛看他，胸口劇烈地起伏，他看著謝知非冷靜的側臉，好一會才轉過頭看著前方，聲音帶著顫：“你會，但我不會?！?/br>
    車子開到謝知非住處樓下，遠遠就看到了站在車邊的林挽瀾。

    林挽瀾拖著兩個大行李箱遞給謝晗，說了好幾句話，無非是讓他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打擾哥哥工作，說著說著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咦，怎么了這是，這么大小伙子，怎么眼睛紅紅的？”

    “沒有，你看錯了”謝晗轉過身就拉著行李箱往樓里走。

    林挽瀾看看謝晗的背影，又看看謝知非，但大兒子也沒有解釋，只是面色有些疲憊，“沒事，別擔心?！?/br>
    “哦行，有你看著我也沒啥放心不下的，我給他一個行李箱里塞的全是吃的，你看看平時工作要是太忙就帶點去單位吃，千萬不能把胃餓壞了，啊?！?/br>
    謝知非點點頭，“好，媽你和爸路上小心?！?/br>
    “欸好，對了，你爸剛和我說要是事情順利的話，估計四五天我們就能回來了，到時候我再把他給接回去?！?/br>
    “嗯，沒事，別擔心?！?/br>
    林挽瀾又看了看謝知非，她在這個大兒子還小的時候就因為婚姻的破裂而離開，錯過了他成長變化最大的一段歲月，等他們一家終于團聚的時候，她這個兒子已經是一個成熟的青年了。

    有這樣的兒子她心里肯定是歡喜的，但成熟也代表著他能夠熟練地掩飾自己的情緒，謝知非幾乎從來沒有和她聊過心事，這總讓她覺得他們的母子關系間存在著難以消除的隔閡。她在心里嘆了口氣，再次叮囑說：“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和爸媽打電話，啊，媽先走了?！?/br>
    謝知非在樓下目送林挽瀾的車離開，才坐上電梯回家。

    電梯門一開，就見謝晗杵在門口。他堵著氣自己先上來了，但是又沒有鑰匙開門。

    謝知非把門打開，替他把兩個行李箱推進去。

    謝晗進了門，把東西都收拾到客房里，然后進了浴室去洗澡，洗完了澡沉默地出來吃了晚飯，又一聲不響的洗漱睡覺。全程一言不發，打定了主意似的不理謝知非。

    謝知非在心里嘆了口氣，他并不覺得今天自己說的話有什么不對的地方，相反，他覺得其實這些話他早就應該和謝晗說明，或許從半年前那件事情發生前，他就應該早點發現謝晗的心思，從而采取一些行動，這樣或許謝晗受到的傷害還會小些。

    他遲遲不說，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不想見到謝晗想如今這樣的反應，或許還有些別的，他心底很清楚，但他刻意地回避不去想。

    謝晗早早地上了床，他剛才洗澡的時候沒有忍住無聲地哭了一會，現在大腦還有些缺氧，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自我催眠似的在心里默念一切都會過去，渾渾噩噩地，忽然被門外的動靜驚醒，他豎起耳朵，聽見謝知非放輕的說話聲和腳步聲。

    他聽見腳步聲移動到了門口，心里忽然有點發慌。謝知非因為今天他說的話都不想和他待在一個屋檐下了嗎?

    他越想越傷心，委屈又不舍地走下床，把門打開，忍不住喊了聲“哥”。

    謝知非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間，正忙著換鞋，聞言轉頭問道：“把你吵醒了？”

    “這么晚了你要去哪？”

    “工作上有個緊急事件需要處理，你自己一個人待在家里睡覺好嗎？冰箱冷凍層里有包好的餛飩，明天早上你有時間就自己煮一下或者去外面買著吃?！?/br>
    “你明天早上也不回來嗎？”謝晗捏著客房門框問。

    “不好說，”謝知非把外套從衣帽架上取下來穿上，“我得走了，待會記得鎖門?！?/br>
    說完便急匆匆地出了門。

    “砰”地一聲門關了，隨后家里安靜得只剩下客廳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響。

    謝晗一個人回到床上把自己裹起來，房子里的黑暗像沉沉的鉛，壓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謝知非果真到了早上也沒有回來，謝晗吃了點零食就自己去上學。

    但謝晗沒想到的是，謝知非幾乎一整周都沒怎么回來，偶爾回來收拾一下家里，有時候甚至一整天都和謝晗碰不到面，只有留在茶幾上的紙條證明他曾經回來過。

    謝晗捏著紙條坐在沙發上，有些絕望地想，他哥又在躲他了。

    同樣的事情他經歷了兩次，他好像已經沒有勇氣和精力再繼續追逐下去了。

    城南的一棟居民樓下，一輛不起眼的黑色面包車停在路邊。

    年輕的小宋剛被選調過來，就要參與一場重要的拘捕行動，他看著不遠處兩個親熱交談的中年男人，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轉頭問上司，“謝哥，我們還不行動嗎？”

    謝知非的緊盯著目標，面色卻冷靜沉著，沉聲道：“別急?！?/br>
    他們最近終于收集全了證據，又盯梢了好些天，摸清了這位局長的行動軌跡，今晚就要迎來這場行動的高潮。

    局長送走了朋友，站在原地迎著夕陽吹了會晚風，最后薅了一把自己花白的頭發，獨自一人走回了樓道。不一會三樓右側的窗戶亮起了暖黃的燈光。

    “走?！?/br>
    一聲令下，一行人下了車，動作迅速地走入樓道。

    謝知非處理好一切，坐在回家的車上，望著窗外迅速后退的夜景。這么些天的辛苦總算沒白費，抓捕這位局長如甕中捉鱉，這只鱉又能釣上來多大的魚呢？

    他翻出手機，處理了一下收到的消息，退出的時候看到手機桌面顯示的信息：1:36　星期五。

    原來已經到了周五了。

    手機屏幕的微光倒映在他冷漠的臉上。光亮熄滅，后視鏡里倒映出他黑沉沉的一雙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