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互相取暖
“澤哥你想說什么?”小柳輕聲問,他心里難過的要死哪里還有心情說話聊天? 向添澤想了想,“我昏迷了多久?凌宇怎么樣了?” “你昏迷了兩天,凌宇被水嗆了幾口,現在就在村長家躺著?!毙×卮鹫f。 向添澤松了口氣,盡管知道凌宇不可能用自己的生命黑他,但那么高的懸崖,那么深的水,誰都不能保證一點兒意外都不出。 經過這次事情向添澤對凌宇有了新的認識,這個男孩兒遠不像他表面那般人畜無害。以前以為對方是朵白蓮花,現在才知道原來是一朵黑蓮花。 “這是哪兒?”向添澤問,兩只手在空中摸索著…… “我自己來!” 推開小柳,向添澤堅持自己上廁所。 “這是村里的衛生所,兩天前的那場雨下得太大,村里的路被堵了,縣里的救護車進不來?!?/br> 小柳擔憂的站在向添澤身旁,看著他笨拙的掀開馬桶圈…… “怪不得磕了頭能把眼睛治的看不見,村里的衛生院之前是給牲口看病的,后來去縣里培訓了半個月才開始給人看病?!?/br> 小柳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的說:“那個……不是村里的衛生院,是從b市過來的醫生……” 嘩啦啦的水流聲伴隨著小柳的話傳進了向添澤的耳朵里:“事情發生后盛總就帶著醫生和設備過來了?!?/br> “不是說車開不進來嗎?” “盛總是坐直升機來的,據說由于天氣情況太差差點兒墜機?!?/br> 水流聲持續的時間有點兒長,到了后面向添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提好褲子,向添澤摸索著把手伸到洗手池里。期間小柳想上前幫忙,但都被向添澤拒絕了。 “b市也有庸醫,腦袋上的病怎么就把眼睛給治看不見了……”向添澤小聲抱怨。 “那個……”向添澤突然別扭的問:“我剛才沒有尿到外面吧?” 小柳看了看地上的一灘黃色的液體,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嘩的一下流了下來。 他用力咬了咬嘴唇讓自己鎮定下來,“沒有澤哥,你剛才瞄的特別準,比眼睛好使的時候都準?!?/br> “去你的!” …… 由于衛生院的病房空間太小檢查設備搬不進來,向添澤只能到外面的屋子做檢查。 向添澤躺在冰冷的金屬床板上,像一只小白鼠似的被幾個醫護人員翻來覆去的折騰,儀器發出的嘀嘀嘀聲此起彼伏…… 小柳和樂樂一大一小兩個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向添澤,旁邊是被占領了地盤無所事事看熱鬧的村醫。 除了機器發出的冰冷的聲音,房間里一片寂靜,向添澤忍無可忍的開口主動找話題…… “醫生,你們是被盛懷遠抓來的吧?” “安靜!”醫生冷漠的命令道。 向添澤撇了撇嘴,繼續問:“聽說你們是坐飛機來的?下著雨你們就不怕出危險?” 這回醫護人員們被說中了心事,鬼知道他們造了什么孽突然被院長趕上直升機飛到這個鬼地方來。 他們永遠忘不了兩天前發生的事情,直升機被大雨打得搖搖晃晃,據說是醫院股東的男人拼了命的要往這個破地方飛,他們甚至在飛機上用手機給家人錄了視頻。 幾個醫護人員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但是向添澤看不見,他繼續問道:“你們確定盛懷遠是讓你們救我,而不是直接弄死我?” “請保持安靜!”主治醫生不耐放的說。 提到這個他更生氣了,那個所謂的盛總簡直就是瘋子,聽說病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過來后差點兒沒把他給就地活埋了,那樣子活脫脫一個封建社會的地主老財,哪里有一點點社會精英成功人士的樣子? 向添澤置若罔聞的感嘆道:“還是有錢好??!要什么樣的醫生就有什么樣的醫生?!?/br> “翻身!”護士語氣溫柔的說。 向添澤聽話的翻過身,只不過由于身上的傷他動作非常緩慢。 “欸!醫生,你是治什么的?癌癥能不能治?我有個朋友得了骨癌,一會兒我讓人把他叫過來您給看看吧!也不算白來一趟是不是?” 醫生臉色一黑,冷聲說道:“我擅長腦科?!?/br> “腦科???”向添澤認真想了想說:“您這么優秀應該也會看骨科吧?” 醫生嘴角抽了抽實在不想和傻子聊天,“骨癌要看腫瘤科?!?/br> “哦!”向添澤點點頭,認真說道:“不好意思??!我對醫學上的事情不太了解?!?/br> “那醫生您……” “閉嘴!”醫生終于忍無可忍的低聲呵斥,扭頭對身邊的護士說:“病人再說話直接打一針安眠藥物?!?/br> 護士愣了一下,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以高冷著稱的賀醫生發火。 “好的賀醫生!”護士點頭應道。 向添澤識時務的閉上了嘴,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身上亂七八糟的東西被拆除,他終于被允許回到熟悉的病床上。 小柳把向添澤安頓好后說道:“澤哥你好好休息,我去李大爺家給你熬點粥,你已經兩天沒吃飯了?!?/br> 向添澤一點都不餓,或許是這兩天體內被輸了太多的藥物和營養的緣故。 確認小柳徹底離開后向添澤靜靜的躺了一會兒,他無數次的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睛,然而隨著重復次數的越來越多向添澤的心越來越涼…… 他多么希望下一次睜開眼睛能看到正常的世界,在人前偽裝的堅強此時徹底被打破,向添澤捂住眼睛,一串串淚水浸濕了枕頭…… 他看不見了…… 或許后半輩子他永遠都會活在黑暗中,沒有親人,沒有工作,他將在黑暗中忍受孤獨直到死去…… 饒是再堅強樂觀的人遇到這種事情想必也無法坦然接受,更何況不那么堅強樂觀的向添澤…… 向添澤再也忍受不住,啜泣聲漸漸在房間里響了起來…… 人一旦失去視覺后聽覺就特別靈敏,盡管來人的動靜很小,但向添澤還是察覺到了。 “誰?”剛哭過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哥哥!” 是樂樂的聲音,向添澤放下心來,他脆弱的樣子沒有被別人看到。 “哥哥你別哭,小柳哥哥說你的眼睛能治好的?!睒窐放吭诖睬?,伸出手小心翼翼幫向添澤擦掉臉上的淚水。 “謝謝!” “哥哥要是好不了,樂樂以后做你的拐杖?!?/br> 向添澤愣了愣,心頭燙得不行。 他伸手摸了摸樂樂的頭,笑著問:“樂樂以后愿不愿意和哥哥一起生活?!?/br> 樂樂點點頭,想都沒想的回答道:“想!我想永遠和哥哥在一起?!?/br> “傻孩子!” 向添澤空洞的眼神望著窗外,低聲說道:“不要輕易對別人說‘永遠’,沒有誰和誰是永遠在一起的?!?/br> “我和哥哥一定會?!睒窐氛J真道。 “雖然我讓你叫我哥哥,但是我都能當你叔叔了,我比你大二十多歲肯定會比你先變老,先死掉?!?/br> “那我給哥哥養老送終!” 向添澤愣了一下,下一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哥我還年輕著呢!” 見向添澤笑樂樂也跟著笑了起來,“哥哥不傷心了?” 樂樂雖然只有六歲,但是從小的經歷讓他的心智比同齡孩子要成熟得多,有些話向添澤也不想瞞著他。 “樂樂!” 向添澤突然換了一副嚴肅的語氣,“你……愿意當我的兒子嗎?” “我們一起給你爺爺養老,送走爺爺后我帶你回b市怎么樣?” 樂樂愣愣的望著向添澤,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嘩啦啦留下來。 半天沒聽見樂樂的回應,向添澤心里有些打鼓——應該沒有哪個孩子想要一個瞎子當爸爸吧!向添澤自嘲的想。 然而下一秒胸前就拱進來一個小腦袋,樂樂帶著哭腔說道:“我愿意!我愿意當哥哥的兒子……” 向添澤笑了,這輩分兒…… 狹窄的病房里,一大一小相互依偎著,像極了寒夜里相互取暖的小動物。 盛懷遠推開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副場面,他冷漠的瞥了樂樂一眼,輕輕走到病床邊。 向添澤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全干,多少年了……已經多少錢沒有看見向添澤哭過了…… 向添澤是一個極度自我的人,他就像是一只刺猬,外殼又硬又扎人,但內里卻是又軟又脆弱,所以就算是哭他也會自己一個人躲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 還記得上一次看見向添澤哭是在他mama的忌日,那天也是自己第一次正式見向添澤的家人——一塊冰冷的墓碑。 記得他曾經在阿姨墓前發過誓,一定會一輩子對向添澤好,可是他食言了。 盛懷遠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向添澤的臉,眼眶一熱隱隱有液體涌上來。 他連忙抬頭看向天花板,等眼里的濕意散去才重新低下頭…… “對不起……”盛懷遠輕聲說道。 如果不是他,向添澤就不會承受這些痛苦…… 如果不是他,向添澤現在或許已經成了德藝雙馨的影帝視帝…… 如果不是他,這雙珍珠一樣明亮的眼睛也不會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