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喬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個點上，轉頭看他時，正好對上秦肅聲的眼神，那個眼神實在是太炙熱了，只感覺他有些被灼傷了，就趕緊躲開了。

    “嗯，我的實習只有一年，要回去準備考試了?！彼涣晳T被人這樣盯著，他的心是冷的，受不了秦肅聲那樣熱烈的愛意。

    “考試？軍醫不是考上大學之后就歸國家了嗎？你們還考什么試？”

    “我是國家的醫師，我還是我自己，我還是要去一個能真正實現我的價值的地方?！背貑滩]有直接回答他，他的抱負，從來不止眼前的這些。

    “你為什么當軍醫？”池喬沒有看他，但是仍然能感覺到身旁炙熱的目光。

    “那你又是為什么來部隊？”他的心冷，但是終究也是有心的，這個人的愛意，從眼底跳上眉梢了，有什么看不出來的，至于他的想法，大抵和那些貓一樣吧。

    “我們交換吧，你告訴我，我就告訴你！”秦肅聲每次盯著池喬的時候，都是眼含笑意的，池喬每一次轉頭看他的時候，秦肅聲都是看著他的。

    誰要和你玩這么幼稚的游戲！

    “行吧，你先說?！奔幢闶悄X袋里瘋狂的吐槽他幼稚，無聊，但是嘴上還是誠實了一點。

    “憑什么我先說，我先問的，你先說！”

    真是太幼稚了，這小孩是怎么從幼兒園畢業的??？

    “你愛說不說，不說我走了?！闭f完池喬起身就要走，被秦肅聲一把拽住了手腕，拽回來了。秦肅聲的手勁兒可真不是鬧著玩的，池喬被他拽的險些摔在他懷里。

    “別別別，我說，咱倆好好聊會天嘛，好不容易不跟我講那些醫囑了，好好聊一會兒?！鼻孛C聲的語氣很可憐，倒是讓池喬有些心軟了。

    于是兩個人坐在小貓窩的一側，天色已經黑透了，西北的山上夜總是迷人的，城市上空看不到的星星，在深山老林的軍區倒是看得清楚。

    “我是被家里人嫌出來的，我從初中開始就和人家打架，我爸氣得不行，最開始還能打我，后來我大了，個子比他都高，他也打不動了，就只能罵我，我哪能站那挨罵啊，就還嘴，有一次給我爸氣得住院了，我媽就一直在旁邊嘮叨我，她倒不罵我，就是一直跟我講道理，一直說，一直說，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我就想啊，我這活著可真沒啥意思，打架沒意思，逃課沒意思，泡吧沒意思，還不如死了算了?？墒悄?，我倒真沒想過自｜殺，也不是怕疼，我天生痛感比被人弱，很多時候自己受傷了，都不知道，等發現的時候，傷口都要好了。我就是覺得自｜殺死了真夠沒勁的，活著惹人嫌，死了沒尊嚴，那不是白活了，所以我高考就報考了軍校，三年的時間讀完了軍校，被分到這里做了個小排長，我家里人也沒攔著，就是我媽怕我吃苦?！?/br>
    池喬難得見秦肅聲這么認真的樣子，也沒打斷他，等他都說完了，才問，“所以，你當兵真是為了死？”

    “可以這么說吧，我說完了，該你了?！?/br>
    一人一次倒是公平，池喬抬頭看了看滿天的星斗，為什么當軍醫？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能夠讓他背井離鄉，跋山涉水？

    “我不知道?！背貑陶f的是實話，他確實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或許就是什么都不為吧，什么都不圖。

    “你逗我呢！”要是換了其他人，估計早就和他翻臉了，可是秦肅聲不一樣，即便是他這樣說了，但是用眼神依舊沒有錯開半分。

    “沒有，我沒什么理由，就是自己做的開心吧，沒有什么契機，高中的時候就想考軍醫大學，最好的軍醫大學，高考的時候英語發揮的特別好，143，總分670考進了我想考的學校，考進了我想學的專業，順風順水，大學的時候也拿了不少獎學金，做科研，大三修滿了學分，被保研，現在下基層，其實要說有什么原因是我沒選做一個醫生而選擇軍醫的，那就是我想在部隊吧，可我的身體素質不行，三歲的時候肺炎，留下了后遺癥，不能做太多劇烈運動，而且我上幼兒園的時候，出了一次意外，腳上留了一塊疤，所以我進不了部隊，但這些不影響我做軍醫?！?/br>
    “我腳上也有一塊疤，是我妹小時候過生日的時候被蠟燭燙的，但是不大?！?/br>
    “你何止腳上有疤啊，你現在渾身上下沒留疤的地方全要感謝欒老師醫術高明?！?/br>
    呃......這話...怎么有點...

    “這倒是，欒大夫是真的厲害，”還好秦肅聲沒有注意到他剛剛的渾身上下，不然肯定又要搞顏色了！“我記得我又一次過障礙，平衡木的時候太著急了，沒踩穩，從上面摔下來了，胳膊脫臼了，這是真的疼，給我疼的直冒汗，到醫務室，欒大夫看了一眼，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給我接上了，而且，接的還特別好！”

    “你知道欒老師為什么這么多年一直在基層部隊嗎？”

    “不知道，我來的時間也不長，也沒聽誰說過欒大夫的事兒啊，你想知道嗎？那我明天去找老人兒打聽打聽！”

    “行，你問完告訴我一聲兒?！?/br>
    “妥！”

    “啊......吣”

    八月的晚上果然已經不適合出入了，池喬穿的本就不多，又坐在山上吹了這么久的風，鼻炎有些犯了。

    “你冷了嗎？那我們回去吧！”

    “嗯，啊吣～”池喬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眼淚都出來了，秦肅聲直接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給了池喬。

    “不用了，你穿的也不多，本來就受傷了，別再受風了！”他又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小男生，推回了秦肅聲的衣服，“給你你就穿著，我有點熱?！闭f著就把自己的外套繞到了池喬身后，打算給他穿上，秦肅聲其雖然平時嘴上說話沒有遮攔，但是手上一直很規矩，即使知道這個人的心思，可是這樣的時刻，真的挺溫暖的。

    這個站在自己面前披衣服的人，要說這么長時間沒有感覺，真的是有些騙人了。秦肅聲長得也好看，身材也好，成績更不用說，對自己也好還知道點到為止，紳士有禮有分寸，這樣的人，放在外面不少小姑娘都要追在屁股后面跑了吧！

    他有什么不滿意的呢，只不過是怕自己心里有了掛念，最后沒有成全罷了。說到底，池喬就是心太冷了，半年的時間，都沒有焐熱。

    他就這樣穿著秦肅聲比他大了一圈的迷彩走在前面，秦肅聲就跟在后面。被送回了宿舍之后，他就讓秦肅聲走了，然后他就想開了閘一般，一個噴嚏接著一個噴嚏，鼻涕紙一張接著一張。

    欒平章已經收拾收拾準備休息了，不過這個池喬這個樣子，恐怕他是誰不消停了。

    “唉～你呀，明明知道自己鼻炎，還去山里吹風，還坐貓窩旁邊吹，咋的，談戀愛呢，浪漫不？咳咳...”欒平章最近身體也不是特別好，換季的時候老是愛咳嗽，也是老毛病了。

    “欒老師，您可別擠兌我了，還不是那作死精非要跟我看星星看月亮，阿沁......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我能咋辦，總不能把他晾在那不管吧！”其實也不是都怪秦肅聲，但是他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就總想找個人發泄，脾氣都不好了。

    “你別說，自從你來了之后，這作死精作的更厲害了，以前吧，我一個月也就見他一兩回，對他都沒什么太多的印象，現在我一周見他一兩回，比我親兒子見得都多，你說這是為啥??？”

    為啥，還能為啥??！想泡我唄！

    池喬什么都懂，只不過不想在這里招惹什么不該招惹的人，他的實習期就這么久，他的計劃中也完全沒有這些事。他不是不清楚欒平章說的事，他只是不想給自己找些不必要的麻煩。

    “欒老師，你還有兒子??！阿沁......怎么從來沒聽你提過？”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不想在這兒有任何的糾葛，裝糊涂也裝的有模有樣的。

    “沒有，我連媳婦兒都沒娶，哪里來的兒子，這就是個比喻！”

    “為什么??？阿沁.......”欒平章沒有回答他，沉默了有一會兒，屋門響了，池喬下地去開了門，打開門就看見了秦肅聲。

    “還真是說曹cao曹cao到，你來干什么？”秦肅聲身后好像藏了什么東西，但是池喬沒看清，“找你有點事兒，現在方便嗎？”

    池喬回頭看了看欒平章，他正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們兩個，還沒等池喬開口，欒老師就先搶了他的話，“不太方便，他鼻炎犯了，不能出去陪你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了！”

    “哦，這樣啊，那你注意休息，我也沒啥大事，明天再說也一樣?！闭f完秦肅聲就轉身離開了，留下池喬扒著門的手在停在那，沒反應過來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

    “欒老師，你這是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你看著吧！”

    “看什么？”

    “有心人啊?！?/br>
    池喬沒聽懂欒老師的話，坐回床上，抱著紙抽又是一頓瘋狂輸出，鼻炎實在是太難受了。

    欒老師拿起臉盆和已經洗好的白大褂，走到門口，像是等待著什么，“欒老師，你那衣服不是洗完的嗎？”欒平章點點頭，這時門又響了，欒平章打開了門，秦肅聲拿著一個保溫瓶站在門口，還有一兜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藥和一個仙人球。

    “我剛才話還沒說完，你咋就走了，他不能和你出去，你進來跟他說吧，我去洗衣服?！闭f著欒平章就從秦肅聲旁邊走了過去，帶上了門，出門之后，欒老師明顯的彎了一下眉角。

    屋里面只留下了秦肅聲和池喬，大眼瞪小眼，最后還是秦肅聲先開了口，“那個，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有鼻炎，還讓你跟我吹了那么久的風?！?/br>
    “沒啥事，老毛病了，阿沁～一會兒睡一覺就好了，跟你沒什么關系?！?/br>
    “你別鬧了，我們宿舍那劉明老鼻炎了，鼻炎犯了的時候覺都睡不好，這玩意也沒啥特別好使的藥，我看他那常備著這些藥，我都給你拿來了，你看看你用哪個？”

    “不用，真沒事，我這有藥，剛才已經吃了，我鼻炎也沒那么嚴重，就是最近換季，真跟你沒啥關系?！?/br>
    擺脫，大哥，我是個軍醫，我會沒有藥嗎？

    不過這話，池喬沒有說，畢竟是有些傷人的。

    況且，真的很少有人這樣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