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

    夏日池塘上，一片樹葉落下，漣漪蕩漾，望著春水波紋不斷涌動，干燥的喉嚨越來越饑渴。

    那是剛才。而現在，是巖漿的感覺。熔炎滾滾而來，循序漸進，一步一步溫柔進行……連那份饑渴都要一并吞沒。熾熱摩擦的痛感，高溫熱氣是會灼傷眼睛，所以才會不由流出眼淚吧。咕嚕咕嚕粘稠的液體聲，也與巖漿相似，沸騰沸騰。對地質學一竅不通，對于火山爆發時間茫然不知。有些恐怖。

    秋嵐想叫他、罵他，可被吻得發不出具體話語，只得聽著嘴唇摩擦吸吮發出的聲音，滑溜溜的舌頭卷著發出的清清水聲，眼睛瞪著他表示抗議。高一程的眼瞳近到可以看到瞳仁色彩細節，眼睫毛的數量也可看得清清楚楚。

    瞪也沒用，拳頭揮舞抬起還沒揍到他，就又被抓著按回，被鎖死在床上。秋嵐漸漸累了。眼不見心不煩。秋嵐閉上眼睛，身體不掙扎了，隨便他親。

    什么都不做了，在黑暗中，秋嵐精神更集中地感受著嘴里的“狂風暴雨”。他的舌頭被高一程的舌頭舔舐著，緊緊卷著。這毫無預兆的狂躁熱吻不知持續了多久，秋嵐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可怕的窒息感來了。秋嵐的牙齒合上，咬住高一程的舌頭。

    只是輕咬了一下，疼痛感足以讓高一程停下退出。秋嵐事后想起，痛罵自己被親傻了，居然忘了可以咬他，閉上嘴他就進不來。然而第一次被長時間深吻的他，在事情發生時可思考不了太多事。把高一程推一邊后，他正因缺氧而頭昏著，翻身捂捂胸口抹去嘴邊涎水捂捂頭，不停喘息，呼吸頻率高到感覺差點兒背過氣，喉嚨胸腔都是痛的。

    高一程似乎在擔心地叫他，問他“有沒有事”，恐怕是以為他犯病了。秋嵐即使這會兒呼吸好一些，不太難受了，也裝聾不想回他。被說是生氣鬧脾氣就說吧，反正就是想躺著休息，沒力氣也沒心情搭理他。

    高一程的手機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高一程扭頭，盯了會兒背對他躺在那邊的秋嵐，再看手機，起身，坐到距離秋嵐較遠的書桌椅子那邊，接通電話。

    “好，我等一下回去……”

    秋嵐翻身換姿勢，聽到高一程對手機那邊這樣說著。

    高一程低著頭，垂下手，看著通話結束的手機畫面。

    “你要走了？”秋嵐問，“親完就跑？”

    高一程看向他，站起來：“嵐嵐，我下周再來?！?/br>
    高一程站著，用手整整領口，展展衣服，對著手機“鏡子”功能梳理了一下頭發，再看秋嵐。秋嵐仍一聲不吭，不想理他的樣子。

    高一程坐到秋嵐身旁，邊對他說“嵐嵐，我走了”，邊抬手摸摸他的頭發，并稍微撥弄了下他的額發。

    秋嵐抬手，如貓抬爪般把他的手拍一旁，翻身背對他。

    “嵐嵐?！?/br>
    秋嵐眼睛盯著對面的墻，仿佛聽不到他的聲音。

    片刻后，高一程的手臂出現在秋嵐眼前，手按到他面前的床褥上，支撐傾斜來的身體。

    高一程的嘴唇在秋嵐側臉上，輕輕親吻了一下，在他耳旁說道：“我走了?！?/br>
    高一程手臂離開秋嵐的視野范圍。秋嵐聽到他起身的動靜，走動的聲響；然后是開門、關門聲，有些遙遠的跟秋光秋月告別的聲音；最后，大門被打開、被關上的沉重聲。

    秋嵐一個人在自己房間，靜靜地又躺了會兒，突然手握成拳，指甲陷進rou里。

    媽的。他在心里罵了句臟話，快速從床上跳起來，拿上眼鏡邊戴邊推門而出。

    “哥，你去哪兒？”

    秋光秋月看著橙子哥哥剛走沒多久，就從房間內跑出來在玄關穿鞋的秋嵐，問。

    “散步?！鼻飴箍瓷先バ那椴淮蠛?，語氣冷硬不快道。

    秋光秋月注意到他亂糟糟的頭發和衣服。

    “……哥，你跟橙子哥哥打架了？”“你倆又吵架了？”

    穿完鞋的秋嵐看了他倆一眼：“……??？沒?！鞭D身開門就走。

    在電梯里對著門扒拉兩下發型，跨出單元樓門口，秋嵐轉頭看到一道手機光。

    不遠不近的街路上，高一程背對著這邊朝前走著。秋嵐看到他手上把手機放回兜內的動作。也許他剛才還在打電話，或者在看、發消息。

    秋嵐不緊不慢追到他身后。

    不知是腳步聲還是喘氣聲太大，或是所謂的直覺，高一程忽然回頭了。

    兩人同時停下腳步，面面相覷。

    “你還沒走？”秋嵐先開口發問，好像自己是意外碰見他。

    高一程道，他跟接他的司機說在小區外見。

    秋嵐“哦”一聲，仰天深呼吸，抬起腳步：“我出來透透氣?！?/br>
    特別“巧合”，秋嵐散步路線與出小區路線一模一樣。兩人并肩一起走在黑夜下，高一程問秋嵐身體情況，秋嵐道“沒有事”。

    高一程垂手握秋嵐的手，被秋嵐避開；高一程抬起手，摟秋嵐肩膀，拉拉他的領口給他整理一下，跟他說自己下周跟今天一樣的時間來。

    “哦?！鼻飴拐f，“臨時有事就來不了，對吧？”

    “概率應該不大?！备咭怀倘嗔巳嗲飴沟念^，壓平他翹起頭發，說周日下午是專門留給他與他的時間。日程表上，一周內、每一天，安排各種事，而“這個時間就是專門給你的”，“只屬于我們兩人的”。

    搶座位一樣，提前幫你預約占過座了，除非系統出故障。

    秋嵐“哦”了一聲，高一程感覺他心情稍微好一點兒了，再去握他的手，他沒再回避，反而也握緊他的手。

    兩人在距離小區門口還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分別。高一程對秋嵐說“現在時間很晚了”，讓他回家休息，然后張開手臂抱了下他。

    秋嵐看著高一程離去的背影。高一程走到小區門口時回頭又看了看他，然后，消失在朦朧黑暗中。

    秋嵐肩膀忽然沉沉的，墜著身體。他獨自走上回家的路。

    至少……見面了，也親了摸了，確認了我們是在交往。

    秋嵐心想。

    我真的脫單了。他已經是我的了。

    壓在肩膀的東西不見了。秋嵐笑起來。

    他是我的了。確定這點就好。秋嵐輕快地小跑著回家，甩著胳膊大踏步哼唱著“老子今天不上班”，在弟弟們眼前走過，接下來幾天快快樂樂安安心心地上班投簡歷跳槽辦離職。

    在這個醫院待了快兩年，秋嵐也漸漸發現小醫院不足之處。壓榨醫生護士不說，硬件設備都一堆破爛：本來就骨折的病人的病床塌了，空調在將近四十度的天氣壞了不制冷，電腦正寫著病歷呢居然死機了，窗簾掉了還是讓他一個小醫生去修、去再掛上去……

    秋嵐想想，高一程除了那幾次，也再也沒來過這個醫院看病。

    橙子：我本來就不是看病，我是來看你。

    Glory：…………………………這么信任我……、？

    橙子：我是在別的醫院看完再去找你看。

    Glory：…………………………………

    橙子：除了手臂劃傷那次。

    秋嵐這兩天也在跟自己另一個室友聊天。這個室友也是不想干醫生，現在還在待業，瘋了般無論看到什么考試都考，比如公務員事業編等等，還有明年考研的打算，有時看到有人宣傳讀書無用論就罵人，坦率地說“我就是被洗腦的”，說“不存在捷徑”。也是中考被忽悠上大專的娃。他還對秋嵐說：“早知道大學期間我就跟你學畫畫……媽的哪兒有時間，每天都在應付考試?！薄耙话闳四挠幸患贾L，知足吧你?！?/br>
    通常秋嵐都會跟他一起吐槽罵人懟天懟地，然而他覺得自己這寢室長大哥近來怪怪的，只聽他罵，附和幾句，然后，居然還……問起留學的事。

    室友：不會吧你比我還牛還想留學？

    Glory：……爺只是好奇（

    秋嵐心想：如果我說我跟一個有錢人交往估計他會把我掐死。

    室友：要很多錢啊。

    Glory：…………………（閉上了眼（

    這個室友家里條件是秋嵐室友里相對較好的，他也有在美國留學的朋友。他說錢不光是指學費，主要是生活費。

    Glory：………………為啥美國生活費那么高、？

    室友：因為他們收入高。

    室友：聽說外賣兩份盒飯都要三十美元（210人民幣）

    Glory：…………………

    我如果陪他去讀書，我踏馬要存多少錢。

    去美國找工作？

    秋嵐想到自己蹩腳的英語。

    啊……

    秋嵐渾身泄氣，一頭倒下與桌面親密相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