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好熱。

    周圍人不斷地從旁邊擦肩而過，秋嵐看著高一程的背影，忘了要做什么，忘了要問什么，身體知覺都快要跟著消失，只剩下手上傳來的力度與溫度，傳送向心臟，耳膜間都是砰砰重響。

    高一程只是帶著他穿過人群，一句話都沒有說。

    好像確實不需要說話。

    秋嵐感受著手上的溫熱，看著高一程，再低頭快速看一下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這個不就是答案嗎？

    那個充滿希望的可能性在秋嵐心中變得愈來愈亮愈來愈大，他嘴角都忍不住勾起。

    周圍人越來越多，高一程好像是怕與秋嵐走散般，更用力地握緊他的手。視野內人頭攢動，但秋嵐依然可以看到那抹褐色；不管再怎么擠來擠去，他都可以從手中感受到，高一程沒有走遠沒有離開自己，他就在兩人手臂距離之和的地方。

    等紅燈時，秋嵐站在高一程身邊，偷偷看他一眼，本以為他會放松，然而試著抽手，還是抽不出來，他還是把他的手握得很緊。

    高一程過馬路時，步速放緩，與平時走路無異。秋嵐不再是被他硬拽著，而是走在他身側，看上去是自然地與他牽著手。

    秋嵐目光也終于不再只放高一程的身上。他目視前方，發現迎面走來的路人一個兩個眼睛都往他和高一程身上瞟。對了旁邊這貨自己一個人走路都回頭率極高，現在跟自己……跟一個男人，手牽手……剛才那一路不知有多少人在往這邊看??！

    心臟還是撲通撲通跳，恐怕不僅僅是因為路人的目光，主要原因還是高一程，這家伙一句話不說只牽著手什么意思？遛街呢？

    “橙子?！?/br>
    到對面街了，高一程順著路繼續走。

    “橙子?！?/br>
    秋嵐提高聲音。高一程“聾”了，無任何反應。

    秋嵐暴脾氣又要上來。

    一聲不吭沒一絲微笑拽著走手握這么緊還走這么急，怎么有種小時候我犯錯要帶我去見家長的感覺？

    “高一程?！鼻飴沟氖滞约哼@邊用力拽，身體重心往下壓想把他拖住，“高一程你松手。你想干啥？你為啥不說話？”

    高一程成功地停了下來。他回頭，看了看秋嵐，再轉過去：“已經到了?！?/br>
    秋嵐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不遠處的學校大門，看到人群都是朝那里匯聚。

    高一程繼續牽著秋嵐的手，在簇擁的人群中往校門走。秋嵐看到路旁大大的牌子，上面的畫與文字；校門口不再是全面開放，而是擱置了一個游客通道的柵欄，嚴格限制人數；周圍應該是外地來的游客，手機與自拍桿，廣播喇叭的聲音……秋嵐想起來，學校的櫻花節到了。

    難怪高一程說會堵車，難怪來的路上有看到交警。人實在太多了，黑壓壓一片都快找不到從哪兒走可以進入學校。秋嵐倒不用cao心，反正有高一程一路帶著走。

    穿過排隊的人群，高一程牽著秋嵐輕車熟路來到校門前，拿出學生證給門衛驗明自己本校學生的身份。這段時間，為了學校師生正常生活與教學，會限制校外人員進入。秋嵐看到旁邊有人在看高一程，不知是看他是本校學生有自由進出的權利，還是純被他的外貌吸引；秋嵐又看到還有人在看自己，還往他與高一程牽著的手上瞟。這時，高一程扭頭，用視線指了下秋嵐對門衛說：“我男朋友。去年剛畢業?！?/br>
    “……”

    似乎兩人已經在一起許多年的平淡語氣。

    周圍人這會兒什么眼神，目光是不是齊刷刷全射過來，秋嵐都沒再注意。他此刻，只瞪著高一程。

    那么多人想進來，預約都進不來。一張學生證，被他牽著手，秋嵐就這樣順利地進到學校內。

    走了會兒，秋嵐回魂。

    “橙子。高一程。高一程！”

    秋嵐最后一聲幾乎是吼出來。反正已經走了一段距離，校門那邊的人看不到這邊。秋嵐心想。也不用擔心他是不是為了把我帶進來裝作我們是情侶。

    高一程又“聾”了。秋嵐忍無可忍，干脆快速先他一步，走到他前面，伸出另一條胳膊橫空攔住他。

    高一程差點兒撞進秋嵐懷里。兩人都穩住身子，沒有倒下。

    “高一程，你到底想干嘛？”

    秋嵐盯著高一程的眼睛問道。兩人還握著手。

    高一程注視著秋嵐的臉，然后，從他身旁側身而過：“你先跟我走?！?/br>
    “？？”秋嵐被他牽著手，被迫跟著旋身繼續走，“喂，高一程！”

    “我想帶你去看我喜歡的……”

    高一程的聲音被廣播與喧鬧淹沒。

    “啥？”秋嵐提高嗓門，“你喜歡的啥？高一程！你說你喜歡的啥？”

    沒有回應。

    陽光透過葉縫照射到路上，他們的影子連在一起。秋嵐邊跟著高一程走，邊抬頭環視陌生又熟悉的校園。說是自己的學校，但也不是，有人曾說，主校區這邊才是親兒女、本科才是親兒女之類的話。這條路，這幾年自己走過幾次？教學樓、圖書館，自己幾乎沒有去過。跟秋嵐一樣抬頭看著校園的人，跟高一程一樣只是向著目的地前進的人，是外校與本校的人，似乎輕而易舉就可以辨認出來。除此之外，旁邊背著包拿著手機的路人都在看，都在看……牽著手的他們。

    看啥看，你們去賞櫻??！難道我們比櫻花還好看？！

    “喂，高一程，我不看櫻花，我看過了，看過幾百次了我不看！”

    “我知道?！?/br>
    廣播聲沒了，秋嵐聽到高一程的回應。

    你知道？

    一個路口，秋嵐看到一個比人高、有三個人手拉手那么寬的紅色大紙板，上面最大的字吸引他的目光：“誒，這個不是春招指示牌……？橙子……哎？橙子，橙子，他說是體育館??！春招在體育館?！?/br>
    “我知道?！?/br>
    “……”

    你不要再說話，跟我走就是了——秋嵐仿佛聽到他的背影在這樣對自己說。

    “你帶我去哪兒??！到底……”

    一瓣櫻花在秋嵐眼前飄過。

    他抬頭，看到枝椏上小小的雪白花朵。前面整條路，像是墨色池塘中忽然點出的一道發著光的銀白色河流，看慣暗淡古色建筑后的眼眸，煥發生機地亮起來。

    到櫻花大道了。

    天空被兩旁白色的櫻花簇擁，仿佛下雪了。周圍大人孩子欣喜的神情，到處都是手機攝像機拍照，呼喚喊叫的聲音。有那么值得興奮嗎。

    秋嵐直視著走在綻放燦爛的櫻花之間的高一程。

    “我已經看過幾百次了?！?/br>
    其實只有一次，且當時內心毫無波瀾。

    跟喜歡的人一起看櫻花的話，一次都沒有。

    那個充滿希望的可能性在秋嵐心中閃耀著。他用力握一下手，低頭看一看。

    他與他的手依然牽在一起。

    很熱，好像都出汗了。

    秋嵐抬頭，高一程沒有欣賞櫻花，頭稍微偏了偏，眼睛似乎在看要去的方向。

    他到底想給我看什么好東西？漫山遍野的櫻花，如漫畫影視作品里那樣紛紛灑灑下著花瓣雨……

    秋嵐猜測著，期待著。

    本以為見面一句話就結束，最多吃個飯，沒想到他還挺浪漫，還會制造懸念，還會想給個驚喜。

    “橙子，慢一點，別著急……”

    “我快遲到了?！备咭怀陶f。

    ……遲到？

    秋嵐心中漫山遍野的櫻花變成大大的問號。

    走出櫻花大道，爬過坡，高一程帶秋嵐來到一棟教學樓前，松開一直牽著秋嵐的手。

    “嵐嵐……”高一程喘口氣，轉身看著秋嵐，“要來蹭課嗎？”

    秋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