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點半，只睡了五個小時的小甜甜出地鐵站，拖著夢游的身體往公司的方向走。冷霧遮蔽太陽光，走路帶起的風都是寒氣，貼著臉頰前額的頭發冰冰涼涼。

    公司里有很多海歸名校碩士博士，他們外語好流利，溝通能力好強，辦事效率高，擁有我想不到的思維視角。半年過去，拼命學習追趕，卻仍然覺得在拖他們后腿。

    北京好大啊?？傆X得不管怎么走，還是離目標那么遠。四面八方全是高聳入云的樓房，視野受限，沒辦法眺望遠處，看不到目的地。好像沒有目的地，好像并不知道要在哪兒停下，要不停不停不停地走下去，直到完全喪失前進的能力。

    小甜甜看到穿著校服的學生，超越自己從旁走過。

    年輕真好，走路看上去都很有活力。

    小甜甜盯著他后背上的書包。

    小甜甜想起，自己三個月前，趁著國慶假期，到夢中情校參觀的場景。夢中情校距離她的住宿并不算遠，比到公司還要近。她走進校園的同時，兩三個騎著共享單車、背著書包的大學生，恰巧從她身邊經過。

    小甜甜還能憶起，她看到戴著眼鏡的女孩子肩上掛著挎包，走進一所教學樓；透過透明的玻璃墻，看到里面幾個男男女女對著紙稿討論著什么，桌上放著攝像機；大會堂的建筑前，貼著某學科領域專題講座的通知。她很感興趣。

    可是我不屬于那里——達不到那里要求的考試成績浮現在眼前——走在街道上的小甜甜停了一下，幻想也自此中斷回現實。

    小甜甜抬頭，望著可以看到、卻觸不到的蒼穹。

    高樓在天空眼中又低又矮，我在萬千遮住藍天的高樓眼中只是一粒塵沙。

    Glory：……灰發偏黑配什么色的衣服好看？

    初中同桌：灰藍之類的？我定不下顏色就先上色然后用色相改顏色看。

    最近，秋嵐跟初中同桌聊天，拐著彎繞著圈兒詢問她怎么轉行到她那片領域。

    初中同桌：就我了解到的，公司面試一看學歷，二看工作經驗，三看作品集。

    Glory：…………我好像只有最后一條稍微符合。

    然而真正開始整理這一兩年的作品，秋嵐卻發現自己大部分是摸魚作，成品一只手都可以數過來。

    聊畫畫聊著聊著，初中同桌開始向秋嵐推薦CSP。

    初中同桌：插畫漫畫都可，還可以做小動畫。勾線用矢量圖層相當方便，可以配合尺子用。

    Glory：……矢量圖層是啥？

    初中同桌：你用一下就知道了。

    Glory：……………我sai玩了半年都還沒徹底摸明白……

    初中同桌：官網有很多筆刷素材可以下載用，很適合畫漫畫。還有ps調整圖層的功能方便后期調色，還有專屬的網點圖層和漸變圖層都很方便，對灰度/彩色/位圖圖層分的很清楚……

    她騰騰騰發了二十多條消息過來。秋嵐懷疑她是不是最近在做推銷CSP的實習工作，最后只道“有空研究下”。目前比起練習使用新軟件工具，他還是想先多畫畫——一方面是可充作品集，另一方面，他決定發揮自己的魅力來征服高一程。

    他不是喜歡我的畫一心想讓我棄醫從藝嗎？那我就多畫畫給他看。我就……畫他喜歡的！

    ……說起來，他喜歡什么樣的人物？

    “我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备咭怀痰?，“有錢，金發?！?/br>
    ……其實褐發也可以。

    高一程：“不分男女……”

    秋嵐心臟漏跳一拍。

    高一程：“……老少?！?/br>
    秋嵐：“……”

    高一程說他記得以前說過，自己沒有固定喜歡的類型。有時這部作品最喜歡的人物是活潑開朗的，那部作品最喜歡的人物卻是沉默寡言的。他沒有辦法告訴秋嵐一個明確的“標簽”“屬性”“元素”。

    秋嵐仍不罷休，想知道“他喜歡什么樣的人”。不一定直白說“喜歡”不一定只一個標簽，哪怕說“樂觀的人很好”“向往成熟獨立的人”這樣也行。之前胡思亂想他追蘋果，應該是自己想多了。也不知道他前任是什么樣的人，這種又不能徒然問出口。

    秋嵐決定利用空閑時間看兩人在群里和私聊中的聊天記錄，看看高一程以前有沒有無意間透露過自己的喜好偏愛。只看有高一程出沒的記錄，就像重溫動畫只看自己喜歡的角色出場的集數。

    Glory：………………我認真地問你們……

    Glory：………………我是長著一張好說話的臉…………還是我說話太溫和……

    橙子：嵐嵐你昨天說話很帥氣。

    這部分聊天記錄是當時，秋嵐把一個一直私聊sao擾小甜甜她們的雄性生物罵退群了——記得小甜甜換了個看到的喜歡的句子當“簽名”，他都以為她在內涵他；那時秋嵐以及其他小伙伴，頭一次見小甜甜使用“請勿打擾”的Q狀態——結果那貨退群后竟然還找秋嵐私聊。

    秋嵐覺得他沒自己的動畫重要，懶得跟他聊?，F在已經沒那個人的消息了。秋嵐盯著高一程夸自己的這句話。

    他說我說話很帥。我很帥。嘿嘿嘿嘿嘿……

    秋嵐傻笑著往回劃拉看自己都說了些什么。

    Glory：不用你cao心，她們自己的事她們自己會為自己負責。

    Glory：我也很暴躁，揍過我弟以前在教室會直接拿凳子砸人，但我依舊有朋友。你沒朋友是你自己的問題。

    Glory：不會交流可以買書學習，書店有，還挺便宜。

    Glory：傲氣可以有，但必須有傲氣的資本。

    “……”秋嵐臉頰溫度上升，迅速一巴掌捂住臉。

    為啥自己看自己……感覺這么裝逼啊啊……

    高一程真的很少在群里冒泡，最近一年還算稍微多一些。秋嵐將群里的記錄看到最后一次發言時，沒找到線索。換私聊。

    Glory：室友帶了鴨架吃……

    橙子：鴨架好吃嗎？有rou嗎？

    Glory：好多rou好辣好吃！XD

    Glory：那個賣鴨架的還送了一個鴨爪，rou好少啊……

    Glory：爺寧愿自己做飯……

    橙子：嵐嵐會做什么？

    Glory：大蔥炒蛋水煮蛋水漂蛋酒釀沖蛋蛋炒飯（（

    Glory：我娘說夠了餓不死了自己……

    橙子：不會餓死也要換個口味吧。

    Glory：……爺還會辣椒炒rou！

    Glory：煎餃也會，但是懶。

    Glory：……爺小時候娘做過香芋餃子好好吃甜的（。

    秋嵐邊看邊心想：一個不會做飯的還說我！

    私聊的量真多啊，怎么天天都有內容，怎么什么東西都聊，怎么……

    橙子：我媽很喜歡那一家醫院的饅頭，說很甜很軟。買了很多，為了怕放壞讓我這幾天都吃饅頭……

    Glory：噗。我喜歡奶黃饅頭！

    橙子：奶黃包和菜包我都喜歡。

    Glory：菜包喜歡酸菜和榨菜?。ㄅe手

    橙子：我喜歡薺菜和梅菜rou包。

    ……涉及“喜歡”的話題怎么幾乎全是吃的！

    秋嵐跟看一樣用了幾天時間把聊天記錄全看完了。

    高一程沒說過。就算聊到那個話題，他很敷衍或者也是答“沒特定要求”“沒特別喜歡的”。

    還是要親口去問。

    一般只有晚上才有空跟他單獨聊天。秋嵐提前跟他約好這天晚上看更新的動畫番劇，與他邊看邊討論?？赐旰?，秋嵐按計劃順其自然問他：“對了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人物？你肯定有最喜歡的。你想想你喜歡的，你喜歡哪種人物類型次數最多？你看我我說我喜歡金發有錢的，就是因為我喜歡的有這些元素的人物最多。你想想你的，什么類型最多？”

    “……”高一程注視著秋嵐。秋嵐心虛覺得自己說太多語速又快，怕被識破自己的意圖，又道：“我真的特別好奇你這種人，你這種人會喜歡什么人物。讓我擴充下補番列表。對了你不是快生日了嘛？我送你我畫的畫。你喜歡的人物?！?/br>
    高一程移開視線，似進入沉思狀態。

    秋嵐慢慢深呼吸，不讓他察覺自己緊張心態。

    高一程抬起右手捂住嘴。片刻后，他忽然笑了，聲音含糊不清：“我這種人……是哪種人？”

    秋嵐：“……”

    還以為你在思考我的問題，結果只是在玩味我的話嗎！

    秋嵐：“你……”

    高一程：“我想好了?！狈畔率?，呼口氣。

    秋嵐：“……啥？”

    高一程：“嗯……我喜歡……”

    ……嗯嗯！你喜歡什么樣的人？秋嵐充滿期待又不敢表現太明顯地看著他，心臟砰砰砰跳動。

    高一程好像在心里作了最終確定，扭頭對上秋嵐的眼睛，說：“我喜歡病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