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水氣裹挾著淡淡香味兒跑了出來。洗完澡換上睡衣的高一程，一手握著門把，打開門正準備出來，卻一頭撞見站在門口的秋嵐，怔：“嵐嵐……？”

    高一程垂下視線，看向秋嵐那快敲到自己胸口的手上。

    完全沒有聽到水聲何時停止的秋嵐，根本沒預料到這種情況。他渾身瞬間像是在熱水中般guntang，手用力從半空中甩下來，為了脫離窘境想都沒想就張口：“你……”

    “梆”一聲響，秋嵐忘了自己左手抓著東西，不知不覺間松了手，木盆掉到地上。

    秋嵐：“……”

    凝聚起的安靜氣氛中，兩人低下頭，看著地上的木盆。

    高一程彎下腰，拾起木盆。

    “準備泡腳？”高一程問。

    “……嗯嗯?！鼻飴裹c頭道，怕被察覺自己的內心，不敢躲開他的視線，眨了眨眼。

    還好高一程沒有再看他，而是笑了笑，低頭看看木盆：“我已經洗好了。讓你弟弟也來洗吧，可以洗完再泡?！?/br>
    洗完還用泡？秋嵐邊心想邊盯著他的笑容，如蜜蜂吸蜜般留戀不舍想一口氣全收心底。接著，他跟隨他的視線，往下看向木盆，想到木盆會不會被自己摔壞了。

    “那個……這個盆沒事吧？”秋嵐張口，努力想說得自然順暢，卻控制不住地磕磕巴巴，“如果摔壞的話……我可以賠你?！?/br>
    高一程模模糊糊看到秋嵐薄薄一層淡定下，不安又堅定的眼神。他笑了：“沒事，不用。真摔壞的話我可以再買一個?！?/br>
    秋嵐臉上肌rou明顯放松了。但他又強硬道：“不行，摔壞的話我還是要賠你。我給你買?！币姼咭怀趟坪跻f什么，避免他以為自己買不起，秋嵐快速搶先繼續道，“我有錢！我哪怕借錢也會給你買！”

    “……”

    兩人又同時安靜下來。秋嵐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扭頭避開高一程的視線，雙手握緊拳頭想捶自己：臥槽什么借錢low爆了這不是直接告訴對方自己沒錢窮到連個盆都賠不起嗎！太low了太low了自己說的啥啊啊丟人……

    高一程注視著紅著臉的秋嵐，不知道他在置氣什么。不過，他明白他的意思了。

    “好。我如果需要的話，就讓你給我買一個?！?/br>
    高一程微笑著說完，走近一步讓秋嵐拿住木盆，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高一程戴上眼鏡，未走近客臥，就聽到秋嵐和秋光吵架的聲音。當他出現在秋氏三兄弟面前時，秋光立刻被他臉上的眼鏡吸引：“誒，橙子哥哥！你戴眼鏡了！”

    高一程應了聲，然后問秋嵐怎么了。秋嵐眼睛看著別處說，弟弟們不想洗澡。

    高一程說：“不想洗就算了，可能今天太累了?！?/br>
    秋光一聽，橙子哥哥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他高興地快速點頭“嗯嗯”應和，最后和秋月一起妥協泡了腳。秋嵐全程：“隨便?！?/br>
    秋光和秋月鉆進被窩里，高一程和秋嵐幫他們關燈關門后，回到自己的房間。

    又來這兒了，橙子的房間——秋嵐從進入房間的第一步開始，就將這些見過一次面的家具，用目光都掃視了一遍。他坐到床上，看到高一程把房門關上了。

    不被人打擾的封閉空間內，只有兩人獨處，說什么話都不會被第三者聽到……秋嵐忍不住猜想，聊什么？他會說什么……

    “嵐嵐，你不要再做醫生了?！?/br>
    秋嵐：“……”

    臥槽，我咋自動腦補出這種話！因為……

    秋嵐想起圣誕節那天電影院里的事情了。

    他想起來，自己為什么會生氣不理他。

    “嵐嵐，你明天上班嗎？”高一程走過來。

    “嗯?！?/br>
    “你先睡吧，我再看會兒卷子?！备咭怀淘跁狼白?，拿起放在面前的一張A4紙，紙上內容既有印刷墨跡，又有手寫痕跡。

    “什么卷子？”

    “給同學出的模擬預測卷?！备咭怀趟坪鯖]注意到秋嵐語氣變得冷淡生硬，“以防掛科?！?/br>
    “哦?！?/br>
    睡就睡。拘束什么。心情不好破除了緊張感，秋嵐取下眼鏡，雙腳脫離拖鞋，身體一個利落旋轉上床，單手掀開被子扔到自己身上，腦袋壓住枕頭，背對高一程躺下。

    模擬預測卷，是高一程和幾位班委，在了解有的同學再掛科會沒有學位證的情況下，一起整理研究分析后設計出來的。他們跟全班同學打包票：如果把這上面的題都搞懂，雖然不說能考八九十分，但及格是一定沒問題的。

    至于如何“都搞懂”，當然是自己全部做一遍，然后看高一程他們附贈的電子檔答案。

    如果看答案解析也搞不懂的話……

    高一程看著卷子上一連串用紅筆標注的問號。

    “幫忙講一下這道題吧/大哭”“麻煩班長你們了?！?/br>
    時間有限。然而，此時高一程腦子里卻沒有在想題。

    沒有邏輯連線推導答案，也沒有斟酌講解思路的語言組織。

    “嵐嵐，”高一程開口，“我想跟你說一件事?！?/br>
    “不說?！?/br>
    “……”

    高一程察覺出秋嵐這會兒情緒不對勁。他扭頭：“嵐嵐？”

    秋嵐只給他一個沉默的后腦勺。

    高一程半響沒說話。

    秋嵐將全身連同下半邊臉藏在被子之下，閉著眼睛，均勻地深呼吸。

    “嵐嵐……”高一程輕聲問他，“你還在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