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你不想被橙子哥哥輔導，是不是？秋光?！鼻飴箚柕?。

    秋光不知道怎么回答，點頭又搖頭。

    秋嵐呼了口氣，看著茶幾：“你不想的話，以后就只讓他輔導秋月一個人。以后誰也不管你?！?/br>
    秋光沉默了一會兒，搖頭，啞著嗓子說：“我讓他輔導。哥……”

    “你是怕我打你才這樣說？”

    “不是。哥……你還在生氣嗎？”

    “我沒有生氣。秋光，你對你學習到底怎么想的？”

    秋嵐與秋光談了很久。秋嵐表示理解他懶得動腦子懶得背書，他也不喜歡學習，但是，“我如果跟爸媽一樣慣著你，你想玩就玩不想學就不學，以后高考，找不到喜歡的工作，受苦受累碰壁有的是你哭?！?/br>
    也許秋光還是不明白，因為高考與找工作都還離他太遙遠，但秋嵐還是不斷對他說學習的重要性，對他說以后會有比學習更難更苦的事情，對他說到自己現在這個年齡，再想改變也能改變，但是很難很難，他有時還會羨慕他們還在上學讀書，還有上初中高中大學的可能性。

    “你不笨，秋光?！鼻飴垢锕庹f他的優點，說他會為了得到某樣東西去拼命努力，比如眼鏡，這也是高一程喜歡他的原因，“學習也是，你先做到專注。如果你認真、努力，依舊不行，我們再考慮其他路?！?/br>
    秋嵐說起家里的情況，沒錢沒權，以后只能憑自己的本事找工作，而要找個自己滿意的工作，敲門磚就是好成績得來的好文憑。

    “不光我們，你看橙子哥哥那種有家業可以繼承的，也照樣要學習，要學得優異?！?/br>
    如果我有他那么多壓歲錢我就每天只畫畫了。秋嵐心想。光壓歲錢上百萬夠我用半輩子了，吃的不多也沒什么購物欲。

    秋光：“有錢也要學習……”

    秋嵐：“是啊?！?/br>
    高一程跟秋嵐說過，人的欲望是無窮的。到了他們家這種階級，依舊不滿足，還想繼續往上爬。他從來沒有具體聊過家里的事，但秋嵐能感覺出他家里對他要求挺嚴的。他還跟秋嵐笑著說有錢也不能亂花的，會被父母罵得很慘。

    “請家教需要很多錢，所以以前也沒讓你們上輔導班之類?！鼻飴拐f，現在一個高材生愿意免費教他們，這對他們來說是好事，而且主要就這一年小升初。以后……

    秋嵐也是這時才想起來，兩年后，高一程就要出國留學了。

    他們在線下更見不到面。兩年后就見不到他了。他只能跟他再有兩年，不，是不到兩年……

    “哥？”

    秋嵐回過神。秋光剛才好像說了什么，他讓他再重復一遍。秋光說，他是真的聽不懂高一程的講解。

    “可能他是用了秋月能聽懂的方式跟他講，你問他的話他會用你能聽懂的方法?！?/br>
    秋光低頭，玩著手指，半響才呢喃一句：“哥哥怎么總是為橙子哥哥說話……”

    “我說的是事實。你別說，你如果不想讓他教他還真的可以不教，他光他同學學弟學妹都有好多想讓他教還排不上號。我也搞不懂他干嘛要來教你們小學生題?！?/br>
    秋嵐知道，高一程他們專業作業多題難，也有同學要抄高一程的作業，高一程就讓他抄，只跟他說：“反正考試我替不了你?！?/br>
    認識高一程的人幾乎都知道，他的時間有限，一天最多教五道題，難到他自己也要花很長時間解的另算。如果有人說聽不懂，他會琢磨怎樣講解得更簡單易懂；但是只要注意到對方是沒認真聽，他就會一直盯著對方，然后告訴他：“是我講解能力不行。你找別人吧?！?/br>
    長得帥，講話溫和又有耐心，還是免費服務，自然有不少人，尤其是女孩子搶著來找他講題。有次高一程甚至大老遠就聽到爭吵聲：“你是文科的你來干嘛？”“我幫我朋友問道題！”“你能聽懂嗎？”

    忽然冒出的人，高一程是謝絕講解的，他都是讓提前在QQ或微信上“預約”。有的時候人太多了，為了避免耽誤對方完成作業，他會告訴對方：已經排到周末了。時間太長了。找別人吧。

    有的就非他不可，回道：不不，下周也可以，我可以先做別的。

    恰巧這學期大三可以考教師資格證，高一程的專業，未來工作出路之一就是教師，幾乎人人都選擇報考。他也不例外——邊讀著教育學的書邊教人，理論與實踐結合，完美。

    秋嵐翻看過高一程教師資格證備考的書，跟看醫學書似的，頭暈；看了看里面還涉及心理學知識，他想哎跟那個初中同桌說說吧，她好像也在考慮要不要去當美術老師。

    “哥，我總覺得你最近對橙子哥哥……”

    秋光聽哥哥跟他說了那么多橙子哥哥來輔導多么多么好，好像哥哥很高興，好像這是絕對正確的事，他必須聽話不能有一點不同意的怨言。

    “你最近對他……你特別關心他……”

    秋光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感覺。他緊緊攥著衣角，咬著下唇，想來想去，最后抬起頭，看著秋嵐道：“哥，你是不是因為……因為橙子哥哥才打我？以前橙子哥哥不來教我們，你都沒這樣過……”

    秋光話剛開口，淚水就奪眶而出。他帶著哭腔對秋嵐說完，接著不住抽泣。秋嵐聽出他還是委屈，還在怨剛才他打他那兩下。

    “秋光?！?/br>
    秋光用手抹著眼淚，可還是止不住哭，嘴里含糊不清說著“你是因為他才打我?！薄耙驗槲胰撬鷼狻?/br>
    “他沒生你的氣?！?/br>
    而且就是他不讓打你。

    “我也沒生你的氣?！?/br>
    秋嵐拿紙給他。秋光肩膀抖個不停，坐在那兒嗚嗚哭著，哭得秋嵐沒有辦法。記得以前每次也是這樣，哪怕再生氣也心軟了。秋嵐不擅長應對這種柔軟的。

    “秋光?！鼻飴箍粗?，盡量用溫柔的語氣跟他說話，“哥哥剛才打你，是哥哥不對。我跟你道歉。對不起?！?/br>
    聽到秋嵐誠摯的道歉，秋光卻哭得更厲害了。秋嵐坐過去，伸手將他抱到懷里：“別哭了。你是我親弟弟，我怎么可能因為別人打你……”

    每次氣得想打，打完又怕給打壞，總要揉揉哄很長時間。秋光不是因為疼，而是為哥哥打他的原因而哭。他的臉埋在他胸前，手拽著他的衣服，哭聲小了一些，抱怨他一直只罵他，抱怨他對他太兇。秋嵐對他每一句抱怨都道了歉，然后告訴他為什么。

    “……哥哥是因為我做的不對，不是因為會讓橙子哥哥不高興？”

    “嗯。沒錯?！?/br>
    原來這小子一直以為是那個原因，這邏輯總算順過來了。

    秋嵐又跟他說他錯在哪兒，后果是什么，并讓他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高一程會怎么想。

    “……橙子哥哥有生我的氣嗎？”秋光淚水總算止住，沉默了一會兒，鼻音濃重地開口問道。

    “沒有?！?/br>
    “你呢？”

    “不是說了，我沒生氣了?！?/br>
    秋嵐感到懷里秋光的身體放松下來了。

    “哥?！鼻锕饨辛怂宦?，抱緊他，枕著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哥哥只要不生氣就好?！?/br>
    秋嵐愣住。他本以為，秋光會說“哥哥只要不罵我打我就好”。

    接下來，秋嵐重提輔導話題。秋光聽完他的話，想了一下，說自己讓橙子哥哥輔導，但……秋光猶豫，秋嵐感覺他又緊張起來，摸摸他的后背安撫他，讓他說出來，他不會罵他打他。秋光聲音特別小地說道：“但我也想玩……”

    秋嵐的手停了一下，接著繼續慢慢撫摸秋光的后背。秋光閉著眼，害怕身后那只手突然一巴掌打向自己，過了好一會兒才放松下來。哥哥依舊沒有說話。秋光很少見他這么溫柔地對自己，心里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這個我們可以跟橙子哥哥商量，給你一些放風時間?！鼻飴拐f，“但你以后不準再撒謊，出門也要經過橙子哥哥的同意?！?/br>
    剛才安慰弟弟的溫和語氣消失了，秋嵐聲音又嚴厲起來。秋光點頭“嗯”了聲。

    “以后我晚上也會檢查，你必須至少寫出兩題?！?/br>
    “寫不出來你會打我嗎？”

    秋光抬頭看秋嵐。秋嵐回看他，手輕輕捏捏他：“我不打你你就故意寫不出來？”

    “哥……”

    秋光笑了，拉著長音，臉再次埋進秋嵐懷里，腦袋蹭著他。秋嵐無奈，都要上初中了都這么高了還這樣愛撒嬌黏人。

    “還有，下次，見到橙子哥哥，跟他道個歉?！?/br>
    “嗯?！?/br>
    秋嵐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十一點了。他讓秋光起來，去洗洗刷刷，他倒點兒熱水燙下毛巾，叫秋光回房躺床上，給他敷下眼睛。

    秋月也被秋嵐喊著去洗漱睡覺。秋月從廁所回來，看到秋光躺在床上，秋嵐正拽著被子蓋到他身上。也許是剛才哭得把力氣用完了，秋光閉著眼睛用毛巾敷著敷著，睡著了。

    “你也睡吧?！鼻飴鼓弥?，站在房門口對上床的秋月說。

    “嗯。哥哥晚安?！?/br>
    “晚安?！?/br>
    幫忙關燈關門后，秋嵐也去收拾了一下，回自己房間。一看到自己的床，第一步應該是坐下來，再躺，然而秋嵐卻是一下子倒到床上。

    脫鞋，卷起褲腿，小腿上，秋光踢他的那幾下淤青仍在。秋嵐喘口氣，用手揉揉太陽xue，渾身酸痛無力。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