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劇情,陳之寧
西山行宮風景秀麗,依山傍水,不似禁宮里規規整整的,修筑時請了江南有名的園林造辦匠人,前前后后,從前朝末年起,又延續了本朝四代人之力,反復整修規劃,終于有了今日步步景致的龐大規模。 太子殿下住在倦勤齋東邊的東華堂,連著后頭的碧云天,自成一體,將東宮妃妾兒女一并圈了進去,雖然能說的上與云間月毗鄰,但彼此之間除了碧云天的院墻外,還隔了幾百丈茂密花木,互不干涉來往。 鏡郎被皇帝留著喝了一盞茶,帶了七八個捧著托盤的小內侍大搖大擺地出來,仍然是江南領路,走不上半刻鐘,就見陳之寧在東華堂外等著他,想來是去碧云天見過了他親jiejie太子妃,便來堵鏡郎。 “怎么,太子妃娘娘的好茶沒有喝夠,又來偏我的好東西了?” “太子妃娘娘口味改了,隨著太子,愛喝白茶,我喝不慣,討一口你這兒的清涼飲子,不會這么小氣罷?” 鏡郎懶得在大太陽底下與他耍嘴皮子,抬起頭來撩了他一眼,轉身先走了。 云間月不過是一進一出大小,起了二層小樓,竹木構造,室內燃著龍腦香,一水兒的老山檀家具,兼用白瓷、青瓷與銀器,簾帳一概是青藍與白色羅紗,和著窗外的花藤簾與青竹林,當真是通體生涼,是個夏日納涼的好去處,竟無一聲蟬鳴蛙聲,想來是早早就叫宮人驅趕走了。 鏡郎點了點桌上一架八副的山水連綿玻璃小屏風,又去凈房換了身家常穿的淡赭色紗袍出來,就四仰八叉地在羅漢床上躺下了,陳之寧卻還是端著,宮人們服侍著兩人洗臉,凈手,將賞賜下來的東西安置妥當,備好茶水點心,等到了閑雜人等放下簾子退出,才換上了一副嬉笑樣子,先一口喝干了自己面前的白瓷盞,又去摸鏡郎前面的茶杯。 鏡郎豎起手掌,往杯子面前一擋:“喝了我的茶水,可得有什么來賠我?!?/br> “我啊?!标愔畬幇咽滞矍耙粩?,掌心還留著幾道粗糲的擦傷,作了暗紅顏色,未曾好全,鏡郎頭也沒抬,看也不看,隨手把他手掌推開:“我要你做什么?什么也不會做,放著都嫌占地方?!?/br> “我怎么不會服侍你了?”陳之寧端起杯子,笑盈盈喂到鏡郎唇邊,“二公子,賞個臉唄?” 鏡郎沒好氣地嗔他一眼,到底是貼著杯沿,抿了一口清涼回甘的茶飲,陳之寧收回手,相當自然地湊在他喝過的地方,將剩下的大半一飲而盡。 陳之寧似乎是渴極了,喝完了兩杯還未停手,自己拎著白底纏枝花的瓷壺,又給兩人的杯子重新滿上了。 “我說,你上青州去這一趟,就沒帶什么好東西回來?” “一些海鮮干貨,還沒拆包呢,回頭送進來,讓歸云閣的小廚房燉給你吃,好補補?” 鏡郎對吃感興趣,對烹調卻沒有半點頭緒,點點頭漫應下,又接過陳之寧遞來的茶盞:“不對啊,你不是上青州祭祖去了么,明明是自己家事兒,怎么回來就見舅舅……” “是,陛下想聽聽青州老家的風土人情,世家大族……”陳之寧見鏡郎一臉的不信,面上的笑頓了一頓,換上了無奈之色,“你怎么偏偏在這會兒靈光起來了?” “我又不傻?!辩R郎白了他一眼,“哎,原以為大家都是紈绔子弟,不學無術,混吃等死,怎么你就突然有了差使?——想必是早就暗度陳倉,如今是不慎露出馬腳來了,我可說對沒有?” 陳之寧一時又被他問住了,難得露出些窘迫來:“鏡郎,這不……” “這不是我該問的對吧?得得得,我不問就是了?!?/br> “沒說你不該問,你別聽著就犯困啊?!?/br> “別,你可千萬別說,我半點兒都不想聽?!辩R郎很不給面子,,就要送客,“你怎么還賴在這兒不走啊,禁宮里是你該待的地方嗎?” 陳之寧只當沒聽見,仿佛此地主人翁一般,也學著鏡郎往后一躺,歪倒在軟枕上:“你身邊的青竹兒呢,怎么不見?” 鏡郎懶洋洋地,已經把眼睛合上,有一搭沒搭地回話:“他回家相看去了,都十六了,他娘或者,就急著要他娶妻生子?!?/br> “聽說七殿下還住在葉家的別業里,都沒有入行宮來。乖乖,你可比他像親生的多?!?/br> “哦?!?/br> 陳之寧沉默了片刻,鏡郎已經有些困倦,將要在清涼安靜的環境里昏睡過去,又聽得他的聲音很輕很低,仿佛就在耳邊響起來,嗡嗡嗡沒完:“那,你身邊也沒個人服侍,長公主殿下派宮女還是內侍來?” “——陳之寧,這么十天半個月沒見,你怎么婆婆mama,問個沒完了!” 鏡郎猛地睜開眼,就要拍桌子,伸出去的手卻被陳之寧抓了個正著,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又鉆了過來,衣袍一掀,擠在鏡郎旁邊盤腿坐著,一眨不眨地直盯著他看。 陳之寧攥著他的手腕,一用力,就把他帶進自己懷里,語調委屈又嬌弱,扣在鏡郎腰上的手卻有勁兒的很:“好乖乖,這么久沒見,我這不是好奇問問,關心關心你嘛?你就半點兒不想我?” 鏡郎敷衍道:“想你,想你?!?/br> “怎么個想我法兒?” “想找你喝酒,吃rou,看漂亮姑娘,成了吧?” “還有呢?” “還有什么?” 車轱轆話繞來繞去,鏡郎心知沒得出他想聽的話這就沒完了,搜腸刮肚,尋幾句好聽酸話來敷衍他:“嗯,嗯,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 “好乖乖,我也是,來,我摸摸,你是胖了還是瘦了,長公主可好好養你沒有……” “陳之寧,你怎么這么煩人??!”鏡郎終于還是敗下陣來,使勁兒拍他腦袋,“我真擔心你在青州那兒吃了什么臟東西,把腦子都吃壞了!” 陳之寧哈哈大笑,仍是一手摟著他,倒不再亂摸了,鏡郎也懶得管他,把陳之寧當成個靠枕,自己挪來挪去,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又閉上眼睛,聽陳之寧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不時回一個“嗯”表示聽到了。 “今夏雨水不多,路上倒挺好走的,風吹麥浪,就是吃了不少沙子……陳家人又多繁衍了幾百口,認都認不全?!?/br> “青州沿海一帶,也有許多和扶桑做生意的海商,倒有幾樣稀罕玩意兒,頗為繁華,你求求我,我……誰?” 隨著陳之寧的斷喝聲落,外間簾子嘩啦一摔,卻沒人答應,過了一會兒,是宮女清脆的聲音:“陛下派奴婢等來伺候二公子?!?/br> 鏡郎掀了掀眼皮:“進來吧?!?/br> 陳之寧還是沒松開手,鏡郎推了他一把,坐直了些許,受了魚貫而入十來個人的禮,看向為首的楓橋:“大黑……王默呢?” 陳之寧插嘴道:“大黑又是誰?” 鏡郎瞪了他一眼,陳之寧嘿嘿一笑,在唇上比了個縫上線的手勢。 楓橋的臉兒圓圓,眼睛也是圓圓的,中等個兒,看起來文靜又甜美:“殿下說,王默從未出入宮禁,雖是在行宮,也要學兩日規矩才好,這兩日,就先由奴婢和江南jiejie伺候二公子?!?/br> 卻也實在是沒想到,皇帝身邊總共就四個貼身大宮女,一口氣就派了兩個過來。 饒是鏡郎從小就飽受特權優待,一時也有些牙酸。 “這樣吧,你和江南,兩人留一個下來就行了,阿娘回頭,還要派瑞月過來,可別讓舅舅身邊無人使喚?!?/br> “是?!苯闲σ饕鞯貞讼聛?,又一一為鏡郎介紹起身后各人的職司:這一個宮女擅長烹茶庖廚;旁邊那個宮女最會梳頭打絡子;那一個小內侍鼻子靈,慣會調香;另一個雙手靈巧,今天就預備在外面扎一個秋千,又會用竹篾編小玩意兒;這一個力氣大的很,可以指派他做粗活兒…… 鏡郎可有可無地聽完,擺了擺手,令他們下去,就問楓橋:“對了,晚上擺宴,都請了什么人?” “我也有份吃酒?!标愔畬幮ξ亟涌?,“此外,從太子到十一皇子, 除了遠嫁的大公主,其他公主與長公主們,一個不落?!?/br> 楓橋待他說完,輕聲細語地補充道:“尊奉太后娘娘懿旨,洪氏、葉氏,太子妃與世子爺家以及二公子家林氏,有適齡女孩兒們,也跟著夫人誥命們,同來侍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