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時下流行的養成系
一時間,江子熙看向鐘御的眼神一言難盡。 鐘御不解:“請問有什么問題嗎?” “呃,沒有?!苯游醪惶妹髡f,只能暗戳戳表示:“泠音劍君真是癡心一片,不拘小節,這般情深非我等常人能理解啊……” 他咂舌,可不是,都跨越物種了! 左右兩人一頓,反應過來他誤會在何處了。鐘御心想,既是求人醫治,還是不隱瞞的好,便將實情托出:“小師弟非普通狐貍,其真身是青丘狐仙,遭外界jian人下藥所害,身形才會退化到幼年時期。此次便是請江谷主拔除藥物作用,助小師弟恢復正常?!?/br> “?!?/br> 江子熙正喝著茶,聽到青丘狐仙四個字,手一抖,瓷蓋磕碰在茶杯上發出清脆一響。 “咳,失禮,抱歉?!彼炭址畔卤?,睜大眼睛盯著熟睡的小白狐片刻,忽地倒吸一口長氣坐好。 “真是小狐仙啊?!彼笱隹吭谝伪成?,指尖點著桌面,若有所思道:“基礎修為本就薄弱,中藥后氣息更弱,劍君你要是不說我都發現不了?!?/br> 鐘御撫摸過小狐貍的后頸,言語中無奈且擔憂:“退化后能吃能睡,需依靠大量休息才能維持身體消耗?!?/br> 江子熙:“?”怎么聽起來這小日子還過得比以前好了呢? 他轉身提了藥箱過來:“把小狐仙叫醒吧,我給他看看?!?/br> 蘇深靈醒了,揉了揉眼,發現又是他不認識的陌生環境。 “阿御師兄~”他晃晃悠悠站起,本能地尋求師兄的安撫懷抱。 鐘御抱著他伸手送到江子熙面前,溫聲交代:“靈兒,我們在絳仙谷,讓江谷主給你看看?!?/br> 蘇深靈腦子還有點迷糊,看著面前俊俏的紫衣男子,呆呆地應著:“好~” 江子熙笑出聲:“泠音劍君,你這哪像找了個道侶,倒是像養小孩?!?/br> “嗐,江谷主不懂了,這叫養成?!边B瓔坐近了點,插話道:“現在就流行這套,爹系道侶?!?/br> 江子熙:“!”又是我落伍了! 鐘御:“……閑的話到外面找塊地種去?!?/br> 連瓔安靜閉嘴,蘇深靈聽到他們的議論內容,小鼻子一皺,不服道:“我成年了的!” “嗯嗯是,成年的小狐仙?!苯游蹼S意敷衍兩句,搭上小狐貍的爪子,似是想起什么又快速收回手:“二位不介意吧?” 鐘御搖搖頭,蘇深靈則更配合地伸出爪爪。 江子熙松了一口氣,還是和有禮貌的病人及家屬打交道舒心。天知道他這幾百年碰上多少智障,找他給愛人看病又霸道地不讓他把脈碰觸,一副“這個男人/女人只有我能碰”的占有欲極強的架勢,氣得他只想吐血大罵一聲:等人死了你抱尸體睡覺都沒人攔你! 他一想起這事心里就堵得慌,給小狐仙把脈便格外認真。別人尊重他,他也要尊重回去。 “臥槽!你干什么!” “你住手!” “阿雪——” 江子熙正閉目凝神感受小狐仙體內的氣息變化、靈脈疏堵情況,窗外忽然爆發一陣亂七八糟的吵鬧聲,尖叫、怒吼此起彼伏,還有打架摔碎東西的爆裂聲。 “怎么了?”連瓔站起身走到木窗前,伸頭夠著往外瞅,只見外面花田里烏泱泱一群人,圍得里外三層看不清楚。 蘇深靈也想看熱鬧,被師兄一把按?。骸白?,別亂動?!?/br> “哦——”他拖長音,沒再蠢蠢欲動,眼睛卻一直盯著窗外。等連瓔轉過來時,忙問道:“師姐,外面發生什么了呀?” 連瓔一攤手:“不知道,很多人圍著?!?/br> 江子熙松開小狐仙的爪子,拿出一塊熒光石讓他張開嘴,不在意道:“不用管,最近幾天常有的事?!?/br> 連瓔坐了回來,好奇追問:“是什么事?江谷主方便說說嗎?” 江子熙收了熒光石,拿起筆在紙上寫方子,頭也不抬道:“倒沒什么不方便的,也不是谷內的丑事?!?/br> 幾筆鬼符般的文字畫完,他放下筆等待墨跡干透,趁此時和面前三位訴一通苦水:“都是血煉門門主造的孽?!?/br> “血煉門門主?”連瓔回憶了一下:“葉瀾?” “不是,葉瀾已退位,現在位置上坐的是他兒子葉玨?!辩娪m正道。 連瓔連連應聲:“對對,是他。我們和血煉門也不怎么來往,都忘了。所以是葉玨在絳仙谷鬧事嗎?” 江子熙嘆聲道:“唉,要是他真鬧起來還簡單,直接轟出去就行。關鍵這問題,出在另一個人身上。季雪滿,血煉門左護法,不,準確來說是前左護法?!?/br> 一大堆新人物,不食人間煙火的小狐仙聽得暈頭轉向,疑惑地望向師兄。 鐘御向其解釋:“三年前,血煉門左護法季雪滿與右護法葉玨爭奪門主一位,雙方實力相當,但葉玨為老門主獨子有大批擁躉,最后上位成為新門主。季雪滿不甘對其俯首稱臣,自行離去成了一名逍遙散修?!?/br> 說至此,他頓了一下,想起方才窗外那一聲“阿雪”,問道:“該不會,葉玨與季雪滿現在都在絳仙谷?” 連瓔恍然大悟:“怪不得。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啊?!?/br> “呵?!苯游踵托σ宦暎骸澳睦锸浅鹑?,分明是情人!” 左右面露茫然。 有了聽眾,江子熙不吐不快:“你們不知道正常,這兩人關系復雜著呢。季雪滿負傷,修為大退,是葉玨送到我谷上的??尚Φ氖?,季雪滿這一身傷都是葉玨揍出來的,我查看傷勢時都小小吃驚了一下,這是真沒留后手?!?/br> “最離譜的是,一開始我以為是葉玨重創季雪滿后心有愧疚才送來醫治,但葉玨對待季雪滿可謂是俯首帖耳、大獻殷勤,就像是對待道侶般珍重呵護,連我這個主治大夫都要千防萬防?!?/br> 江子熙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葉玨就是那些“占有欲極強的智障”之一,每次應付葉玨他都覺得要減壽百年。 “過了幾天我算是看明白了,是葉玨先傷了季雪滿,后悔了又想挽回??杉狙M被傷透心,壓根不愛理他,葉玨就跟個狗皮膏藥一樣往人家前面湊?!?/br> 其實有些病人的隱私江子熙很有道德的沒說出來,季雪滿重傷前不久有雙修的跡象,與修為損失一事恰好對上。 江子熙長長嘆氣,心里又在為這個可憐的人鳴不平。 聽完這個故事的二人一狐更茫然了。 連瓔越想越不對勁,撓頭疑問:“這,這算啥事?家庭暴力?” 蘇深靈很氣憤,一爪拍在桌上大罵:“想不到這個叫葉玨的那么可惡,純種渣男!比老頭子還差勁,至少老頭子都不會打我娘親。算了,屎對糞,也沒差!” 鐘御:“……不說臟話?!?/br> 話是這么說,可他心底也認同小狐貍的話。他想不通,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為何能狠下心下死手? 江子熙搖搖頭,無奈道:“我也搞不懂葉玨唱的這出深情是幾個意思。幾位知道,絳仙谷開門收治病人,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總有不長眼的,見昔日威風凜凜的血煉門左護法如今落魄重傷修為大減,就想趁機報復或挑釁。季雪滿也是個狠角兒,沒讓那些人得手一次??扇~玨就是吃飽撐得,非得再鬧一遍?!?/br> “這事發生在絳仙谷,我作為谷主要承擔部分責任,對葉玨的作為也不能多說什么。而且,他給的實在太多了?!?/br> 江子熙想到東邊煥然一新的小木屋,心頭對葉玨的那絲怨懟稍微消去一點點。 他拿起桌上的方子,抖了抖,朝門外喊道:“小山?!?/br> 青衫小童忙開門進屋,接過藥方,江子熙叮囑道:“按照上面寫的去采藥,煉制十二個時辰?!?/br> “是?!毙⊥I了令退下。 江子熙又道:“明日藥丸便能煉成,今夜幾位暫歇在谷內吧,方便觀察。小狐仙中的這毒不算尋常,流傳記載甚少且研制困難,碰巧我在古籍中看過這才有了應對的法子。下毒者能持有此毒,身份絕不一般,幾位還需多加小心?!?/br> 鐘御、連瓔忙起身謝過,蘇深靈也疊起爪爪恭恭敬敬低頭示意。 連瓔掏出錢袋:“那江谷主,咱算一下診金藥費?” 江子熙瞥了一眼鼓鼓囊囊的錦袋,聯想這兩位對小狐仙的寵愛,心想這一袋子怕不是就是他們的全部家底了。 他躊躇道:“嗯,不做規定,幾位看著給吧?!?/br> “?”那么隨意嗎? 連瓔不禁對眼前這位年輕神醫肅然起敬。她早先聽說江子熙愛財,但沒想到愛得那么有原則。 她在腦內快速過了一遍從雪月宗那坑來的錢財寶貝,下定決心,十分干脆利落地從袋子里摸出…… 十塊靈晶。 江子熙眼角抽了兩下。 不要以為他沒看見,這十塊靈晶逃出來后,袋子只癟了個口! 早就聽聞歸衍的蘅芷劍君摳門,沒想到摳得那么沒有原則。 但話放出去,他再多要也不太好,只能忍痛收起桌上的十塊靈晶,不停暗示自己就當扶貧做好人。 “江谷主,你知道不死草嗎?” 小狐貍奶生生問道,吸引了江子熙的注意。 “知道啊,仙界祖洲產物。怎么,小狐仙是要贈我一株?”他隨口開玩笑道,卻不想小狐仙點點頭,變出一個四象囊,又從四象囊里摸出一株黃白草葉。 蘇深靈將不死草遞給他:“給你,不死草。不過不是祖洲產的,是我在歸衍宗自己種的,但應該沒多大差別?!?/br> 江子熙極度震驚,收放自如的面部表情不受控制地呆滯。 “真的?真的是不死草?”他不敢置信,忙雙手接過,托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肥厚草葉緊緊相連,通體晶瑩潤澤,具現化的靈氣流轉,表皮時而閃過淡淡光華。 “是真的!”他欣喜叫出聲,又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站起身對小狐仙鄭重施了一禮:“多謝小狐仙贈予?!?/br> 蘇深靈豪爽地一揮爪子:“不客氣!是謝禮啦!” 師姐給的確實有點少,而他又挺喜歡江子熙這個人,反正家里不死草還有四株,贈出去一株也無妨。 江子熙得了仙物,精神立馬不同,強壯得連輪椅都沒坐,開門領他們出去:“三位請,我帶你們去住的地方?!?/br> 看看,連待遇都到最頂級。 鐘御把狐團子塞回懷里,和師妹一起跟在江子熙后面出了門。 谷內中央花田區的鬧劇已結束,人群散去,可走到東邊瀑布的木屋群旁,幾人仍聽到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辱罵。 蘇深靈從師兄懷里冒出頭來:“怎么了?我聽到有人在叫?!?/br> 江子熙折扇一展,不甚在意道:“常有的事,季雪滿做的?!?/br> 待他們走近,抬頭一看,竟是一個修士被掛在最高的三層木屋屋檐上,還有一個被掛在斜對面的古樹枝頭,四肢亂撲大喊大叫搖搖欲墜。 底下來往的人不少,可皆視若無睹,任憑他們叫破喉嚨也沒人上前搭救。 蘇深靈不解:“他們不是修士嗎?自己下來啊?!?/br> “他們修為暫且被封,無法自救?!边B瓔清咳一聲,有模有樣地給小師弟科普:“這是季雪滿最出名的手段。季雪滿此人,出身不好,平生最恨專權擅勢、仗著修為與身份地位橫行霸道之人,凡是被他抓到現行作惡的,都會被掛在高處示眾羞辱?!?/br> 說著,連瓔打了個顫:“師兄,一百年前那次天誅秘境,季雪滿是不是把百里長林掛滿來著?” “嗯?!辩娪谅晳?,提起那個駭人場面,他也忍不住心驚。 蘇深靈眼睛瞪得圓圓的,聽呆了。 “這么厲害的嘛!聽起來,季雪滿是個很善良、很正義的人??!” 他一琢磨,又生氣起來:“那個叫葉玨的,一定是壞人!” 氣呼呼的罵聲不算大,但修真者耳目極佳。很明顯地,在他說完這句話時,幾人身旁經過的身影,頓了一下,又快步走開。 連瓔小聲道:“他就是葉玨?!?/br> “!”背后說人壞話被抓包的小狐貍快速鉆進師兄衣襟,心虛慌亂。 鐘御隔著衣服拍拍他:“不怕,他傷不到你?!?/br> 小狐貍感動地摸了把師兄的胸肌。對嘛,道侶就是該護著的呀,怎么可以打! 他小心翼翼地再探出頭去,遠遠地觀察葉玨。 “長得倒人模狗樣的?!彼恍嫉剜絿佉痪?。 默契地,幾人都沒移步,附近來往的客人、弟子也都放緩腳步或干脆駐足,向葉玨的方向望過去。 不怪他們愛看熱鬧,實在是這種戲碼太解氣、太爽。 只見葉玨徑直走向瀑布那邊,越走越慢,待離瀑布底的巨大巖石還有一丈時,停了下來。 蘇深靈這才注意到飛流而下的洶涌水簾之后,有一道新綠的影子,不是樹木,是一個人。 葉玨張嘴說話,可離得太遠,蘇深靈聽不到具體內容。不過沒等說幾句,葉玨突然被打斷,臉色一變,沮喪又難看,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瀑布邊。 蘇深靈急得抓耳撓腮:“他們在說什么?” 連瓔搖頭:“水聲干擾太大,聽不清?!?/br> 江子熙搖著折扇,幽幽道:“還能說什么,無非是葉玨死皮賴臉求原諒,季雪滿讓他滾罷了?!?/br> “他哪來的臉求原諒!”氣憤的小狐貍一拳錘在師兄胸膛上。 鐘御:“……?” 天道不長眼,他替渣男承受太多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