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顧影果真沒再派人前來和歸衍商討未完事宜。

    他的意圖很明顯，奉行“拖”之一字準則。顧雙雙絕不可能出面，雪月宗開出的條件絕不可能刪減，歸衍要么接受要么走人。一旦拖到他們耐不住性子離開，又可為雪月宗的道德高地添磚加瓦。

    前方客院里，三人就此事商議。

    連瓔是個直性子，先開口道：“此事不能拖，一定要速戰速決，大不了我們把顧雙雙擄來，問問她到底怎么想的?！?/br>
    蘇深靈舉手發言：“昨日我有得到一點微小情報，顧雙雙和顧影都住在宗門腹地深處。顧雙雙自從懷孕后幾乎沒出過門，聯系顧影的激烈反應，我懷疑她是被囚禁?！?/br>
    對于這個推測，兩人表示一定贊同。鐘御給出另一個建議：“如若她真是被囚禁，我們暫且不要輕舉妄動。顧影在背后必做了手腳，說不定等著我們上鉤反將一軍?！?/br>
    “阿瓔，你今日去探測一番，確定顧雙雙的動向后立馬回來，我們從長計議?！?/br>
    “好的，我這就去?！边B瓔領命，起身便要往外走，蘇深靈喊住她，也跟著站了起來。

    “我今天也要出門一趟?！?/br>
    他向師兄師姐稟明清楚：“白羽約我今日和他一起玩，他應該馬上就到了?！?/br>
    鐘御皺起眉頭：“你和他關系很好？”

    蘇深靈搖搖頭：“不算吧，才認識半天，而且都是演戲罷了。難道師兄你沒注意到，白羽和顧影身上的氣味有相似之處嗎？”

    鐘御：“……”也不是誰都有這么靈的鼻子。

    連瓔哈哈大笑：“哎師兄，你怎么一到小師弟的事情就犯糊涂了呀！”

    鐘御斜眼覷她：“你也聞到了？”

    “我是看小師弟臉色行事?！边B瓔神色瞬間切換為正經。

    蘇深靈整理好衣服容貌，確定障眼法生效，跟師兄師姐再見：“那我出門啦?！?/br>
    “去吧，萬事小心?！边B瓔揮揮手囑咐道。

    鐘御沒說話，蘇深靈以為他不高興，湊過去在他臉上飛快“吧唧”一口，小聲哄道：“我會早點回來陪你的?！?/br>
    鐘御：“……”心情有點不好，但又有點好。

    門外白羽來接人了，待小師弟離開，鐘御冷不丁問了一句：“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連瓔答非所問：“師兄，我也要出門了?！?/br>
    鐘御：“好，你快去?！?/br>
    連瓔：“呵，雙標狗?！?/br>
    ＊

    白羽一見到新伙伴便迫不及待問他昨日之事。

    “如何如何？你回去后有像我教你那樣做嗎？”

    “有啊，但是結果很不好?！碧K深靈擺出一副懊惱的樣子，胡說瞎編：“師兄他根本沒反應，和平常一樣?！?/br>
    “沒反應？怎么可能沒反應？”白羽吃驚問道：“別是他那里真的反應不起來吧！”

    蘇深靈眨眨眼，心想：那反應可大了！我還舔了呢。

    可在面上他不表露，只失落地低下頭，像是默認。

    白羽拉拉他，急得出主意：“可不能這么認輸！一定是刺激還不夠。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br>
    他取消原先路線，帶人一路奔向宗門西側地帶。

    “帶你去我們的西藥司，看看能不能給你淘點好東西?！?/br>
    一說起運用的手段白羽就異常興奮，在他看來，雙修是很快樂，而藥物運用的趣味更多。

    蘇深靈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小白，你是哪一層境界呀？”

    “嗯？我嗎？”白羽愣了一下，坦然告知：“現在是金丹大圓滿?！?/br>
    “好厲害啊?！碧K深靈驚嘆。宸曜也是金丹期，這么說來白羽的修為不在宸曜之下，靠他一個人是打不過的。

    一聽到這番贊美，白羽驚訝地看了過來，不過一想到這個小劍修一眼看到底的筑基實力，對金丹大圓滿的修為產生向往也能理解。

    既如此，等會就好擺弄的多。

    白羽掩去眼底閃過的詭異興奮的精光，領著人踏進西藥司的地盤。

    隔著好遠，蘇深靈便聞到一股股香氣，或清淡或馥郁，混在一起極其嗆鼻，直往天靈蓋沖。

    站在西藥司匾額下方，他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剛邁出去的左腳又伸了回來：“抱歉，味道有點重?！?/br>
    白羽“哦”了一聲，從兜里掏出一顆小藥丸遞給他：“抱歉，我忘記說了，西藥司的香氣多是有藥效的，你吃下這個能抵擋住那些作用?！?/br>
    蘇深靈捂住鼻子，盯著他手心里的黑色藥丸，沉默著沒有接。

    “怎么？怕我下毒？”白羽笑了笑，看他不接便作勢要收起來：“沒事，你擔心也是正常?！?/br>
    “別！”

    蘇深靈出聲阻止，一把奪過吞下，因吞咽得太急被噎到，手忙腳亂掏出竹筒連灌好幾口水。

    “沒有啦，我只是在想這個藥丸是不是苦的?！彼敛磷?，將裝有甘泉液的竹筒收回四象囊，打消對方的疑慮：“咽得太快，沒嘗出味?！?/br>
    白羽取笑他：“是甜的！不過可不能再給你吃了，搞不好有副作用的，走吧走吧?！?/br>
    他毫不掩飾藥丸的弊處，看似光明磊落，實則更說明其中問題。

    蘇深靈不怕，反正好幾口甘泉液灌下去了，區區凡界丹藥怎敵得過仙物效用。

    他跟在白羽后面進了正門，沒走幾步，身邊便環繞上團團塊塊的白霧。

    煙霧生香，繚繞濃白，越積越密，置身于其中，蘇深靈仿佛站在青丘的地界。

    “這是？”

    “都是那邊上清殿煉丹飄過來的?！卑子鹬附o他看一個屋頂飄著濃煙白霧的建筑，帶他往那邊走：“我們先去那里搜羅點東西，然后一起拿到我房間里慢慢研究。不過上清殿外人不準進入，只能抱歉你在門口等一會?！?/br>
    “好，我在這不動，等你回來?！弊叩诫x殿門不遠處，蘇深靈乖巧站在一棵大樹旁。

    白羽向門口走了幾步，猛地一回頭，黑色衣著的少年在白霧中極其顯眼，一舉一動皆引人注目。

    旁邊不時有弟子路過，若蘇深靈真做出異常舉動，也會在第一時間被發現捕獲。

    唇角一勾，他推開飄出重重煙霧的大殿殿門。

    取物是假，給少宗主傳信讓他速速前來是真。

    一直目送人的背影消失在煙霧之后，蘇深靈甩了兩下揮累的胳膊，依靠在樹上。

    白羽算準他這身黑行動顯眼，他又怎會想不到？往來之人皆是耳目，就算化為白狐原形隱匿在霧氣中也會被人注意到消失不見。

    先是教他涂妝打扮，又帶他來西藥司，白羽到底想做什么？

    蘇深靈低頭沉思，忽然耳邊響起兩道歡快輕巧的女聲。

    “啊你來了！快，我研制出新的好東西，你是第一個看！”

    “厲害呀，這才幾天！前天你給我的那瓊華蕊液特別好用，我跟你講那天晚上……”

    后面的話蘇深靈就聽不真切了，他看著一黃一綠兩名女子徑直進了旁邊的上清殿。

    西藥司弟子服飾為黃色，那穿綠衣的那位是？

    “寧師姐好，趙師姐好?！痹诘铋T即將關閉的一刻，白羽從里面出來，恰巧與兩名女子正面碰上打了招呼。

    那綠衣女子心情不錯，熱情回應：“是小羽羽啊，好久不見。最近和少宗主處得怎么樣??？”

    一聽那三個字，白羽臉色變了變，慌亂瞟向蘇深靈，見他沒往這邊看不由松了一口氣，隨意敷衍著：“嗯，還不錯?！?/br>
    見對方還要追問，白羽一指樹下的人委婉告辭：“兩位師姐忙，我朋友在等我，先走啦?！?/br>
    兩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這才注意到一個漂亮的黑衣少年。

    綠衣女子臉上冒出驚喜的探究：“那是誰？”

    “歸衍宗環月峰嫡系弟子，泠音劍君的道侶，勸你把不該有的心思收一收?！?/br>
    又一人從上清殿內走出，是曲陽。

    那兩名女子的笑頓時虛假很多：“原來是這樣，多謝曲師兄告知。我們先告辭了?！?/br>
    兩人匆匆離去，曲陽余光瞥過，冷冷一笑。

    方才他在殿內角落看到他那個白蓮花好師弟鬼鬼祟祟形跡可疑，沒想到跟著一出門又瞧見歸衍的小劍君意外出現在西藥司。

    他望向前方兩人離去的背影，瞇了瞇眼，同樣在揣測白羽的意圖。

    總歸不會是什么好事，不如讓他賣歸衍一個人情。

    ＊

    走出一段距離，蘇深靈好奇問道：“小白，剛剛那個綠衣服的jiejie是誰呀？”

    “哦，你說寧師姐，她是中術司的弟子，很得吳掌司的喜愛，平時都跟在他身邊?！?/br>
    蘇深靈聽到新人物：“吳掌司？”

    “是執掌中術司的吳衡長老，寧師姐來我們西藥司，多半是跟著他一起來的?！?/br>
    說話間，白羽帶他走過司門前地，進到后方居所，迎面主干道走來兩排穿紫色衣服的人，為首的中年男人衣著華貴，氣質卻顯庸俗。

    白羽拉著蘇深靈躲到暗處，小聲解釋：“稍等一下，那邊是東器司掌司何洲，等他們過去我們再走?！?/br>
    聽到掌司二字，蘇深靈不免吃驚，雪月宗掌司竟這么普通？宗內都是俊男靚女，怎么掌權的反而不注重形象管理？

    “既然何掌司來了，說明吳掌司也在，應該是和師尊商議要事?！卑子鸷侠硗茰y。

    蘇深靈忍不住發問：“小白，你們雪月宗的掌司，都是這樣的……豐滿嗎？”

    “當然不！”白羽像是聽到侮辱般激動辯駁：“只有何掌司一個人發福，吳掌司和我師尊還是很英俊瀟灑的。也能理解，修行幾百年坐上這個高位，就算丑成豬頭也會有大把男男女女主動獻身?！?/br>
    蘇深靈表示贊同。確實，老頭子都渣成那樣了雪月宗也要把顧雙雙嫁到環月峰爭權。

    一行人走遠，白羽拉拉他：“好了，我們走吧?！?/br>
    弟子的居所分布在司門后方兩側，白羽是嫡系，輩分大，離掌司住處并不遠，還擁有單獨一間小院。

    “真好，可以一個人自己住?！碧K深靈環顧一圈比峭春寒大了兩倍的精修小院，心生羨慕。

    “不像我，要和師兄擠在一張床上?！?/br>
    白羽：“？”這小子是在炫耀嗎？

    他推開主屋房門，邀請蘇深靈進入：“幸好我每日都有打掃房間，進來坐吧?！?/br>
    “嗯，你這里——咳咳咳?！?/br>
    一踏入房內，蘇深靈被撲面而來的濃厚熏香嗆得連連咳嗽。

    “小白，你這里味道……咳咳，比外面還大啊?！?/br>
    “啊抱歉抱歉，不過你別擔心，我這里的香氣是沒有藥效的，我點個云香壓一壓?！?/br>
    蘇深靈擦擦眼角沁出的淚，看到白羽在桌邊燈盞那里點燃一個類似蠟燭的胖矮柱體。

    “過會兒就好了，我把門窗關上?！?/br>
    他說著話，自然地把原先開著的窗戶合上，房門再一拉，整間屋子成為一個幽閉的環境。

    蘇深靈垂下眸，望著手里白羽給他倒的茶水，心里隱約猜出他的目的。

    “好了，快來看看我在上清殿拿的東西，好多都是新品哦?！?/br>
    白羽回到桌旁，揪著四象囊的底端一倒，瓶瓶罐罐叮里哐啷堆滿桌面中央。

    他先拿起一個金色的小瓶子介紹道：“這個是我們雪月宗的鎮宗之寶、最火招牌——紫金秘丹，只需半粒即可從傍晚鏖戰至天明不帶歇息！”

    蘇深靈：“！”聽起來也太兇猛了！

    小金瓶被放到一旁，白羽手上換了一個小綠瓶：“龜澤靈液，加速血液與靈力流轉，三個時辰內那處可膨脹雙倍?！?/br>
    蘇深靈認真想了想師兄的大嘰嘰，現在的尺寸估計夠他受的了，再變大說不定會痛，這個靈液可以不要。

    “還有這個，龜息靈露，與龜澤靈液是一套?！卑子鹜兄粋€暗紅色的小方盒，笑有深意：“可以讓那里收縮緊致，還能變白?！?/br>
    蘇深靈聽了，眼睛一亮。

    這是個好東西！他要！

    白羽滔滔不絕給他講了兩刻鐘，物品功效夾雜小道流傳的風月秘事、狗血奇聞，蘇深靈聽得入迷，跟前也多了不少他準備帶回去的東西。

    “這些就是我們雪月宗比較出名的了，還有一些是剛研制的新品，等我，我去右邊屋子里抓兩只小玉鼠來試驗一番?！?/br>
    白羽出了主屋，走時不忘把房門也關上。此時屋內香氣已被云香沖淡許多，蘇深靈的不適感削減不少。

    是要行動了吧？他一邊把看中的秘丹靈液往四象囊里裝一邊想，等白羽出手他就逃，此次來一趟嫖到這么多東西怎么也不算虧。

    如他所料，前面鋪墊那么多，白羽確實要利用這個機會對蘇深靈下手。他沒有像他所說那樣去往右間屋子，而是站到院門口，等待顧影到來。

    從一開始，他接近蘇深靈即是別有用心。昨日顧影與歸衍談判時，他就在附近，清楚地看到顧影表露出來的對蘇深靈的覬覦。

    這不怪顧影，白羽一向知道，少宗主是風流些，他看上的人越得不到手越會惦記，久而久之成為心頭的朱砂痣。與其到那時，自己在顧影心中地位下降，不如主動將蘇深靈獻上，既展現自己大度又能在顧影玩夠之后把人處理掉，斷了這后患。

    至于蘇深靈所說的道侶泠音劍君，白羽并不擔心。他給蘇深靈下的藥就算被當場捉jian也看不出是被迫的，只會定性為是他放蕩yin浪。男人都是痛恨綠帽的，尤其是這些自恃清高的劍修，白羽可不認為鐘御能心無芥蒂地大肆宣張，說不定還會厭棄蘇深靈。

    原先他沒打算這么快動手，實在是這小子太單純好騙，簡直是主動送上門。屋內燃的云香是關鍵，只需聞上一點兒，兩刻鐘后藥效便生。進入司門之前，他給蘇深靈吃的那個小藥丸有抵擋其他藥香作用沒錯，但和云香配合，效果只會更好。

    計劃突然，在上清殿時，他急忙偷偷派人去叫顧影過來。估摸這時，屋里的人已是身燥體熱、饑渴難耐……

    不遠處，忽有人影急急閃躍，一步縮行數里。白羽心喜，剛要喊一句少宗主，冷若冰霜滿是煞氣的劍修閃身到他跟前。

    “滾！”

    墨發隨衣袍翻飛，空氣中的流動在一瞬間靜止拉長。冰寒劍氣軒然迸發，一陣天旋地轉，白羽從空中重重墜落在地，劍氣與寒氣同時逼出肺腑的一口血。

    “大膽！竟敢在雪月宗如此放肆！你——”

    “這沒你什么事了?！标庎侧驳穆曇粼谀X后響起，白羽驚恐回頭，還沒看清身后人的長相，后頸挨了重重一擊，昏倒過去。

    曲陽側身一避，完美讓白羽的臉著地。

    屋內，蘇深靈正在無聊等待，敏銳聽到外面有嘈雜聲，剛站起身要去開門，兩扇木門轟然斷開，被勁風卷挾重重摔在墻壁之上碎裂成塊，揚起大片碎屑塵埃。

    “！”毫無防備的小狐貍被嚇得尾巴立得挺直，唰地跳到椅子上做出警備。

    鐘御一揮袖，碎屑散開，一眼瞧見躲在椅子后面的小師弟。

    “靈兒！”

    心臟重重地跳動了一下，緩緩落到實處?？吹叫煹馨踩粺o恙，鐘御一路狂奔而來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

    蘇深靈在看清來人后同樣驚喜，跳起撲到師兄懷里：“阿御師兄！”

    鐘御穩穩地接住了他。

    “你怎么來了？”蘇深靈一偏頭，看到他手里拿著的泠音劍，驚問道：“你把白羽怎么樣了？”

    “我沒怎么他，曲陽在處理?！辩娪环闯B，在他身上摸來摸去，語氣里滿是著急：“你呢？有沒有出事？”

    “出事？”

    “對，白羽有沒有對你做什么？”

    “我……”蘇深靈眨眨眼，呆呆地盯著他好一會兒，忽然“啊呀”一聲，掛在鐘御身上嚶嚶哭泣起來。

    “嗚嗚嗚師兄，我，我有事?！?/br>
    小狐貍也不管外面是個什么情況了，一個勁兒往鐘御脖子上拱，哭得嬌聲嬌氣：“白羽給我下，下了那種藥。師兄，我好難受啊，你幫我，你快幫我……”

    鐘御對這拙劣演技大感迷惑：“……你身體并無異樣?！?/br>
    貼得那么緊，他一點也沒感受到小師弟身下的變化。

    總不能真是太小了吧。

    謊言被無情拆穿，蘇深靈反而更加理直氣壯、有理有據：“都怪你啊，都是被你嚇軟了！我不管，你快幫我，嚶嚶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