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對你使用媚術了哦
幾百年來在大家長的威嚴治家下,連瓔最懂得能屈能伸。 她僵硬地笑笑,從蘅芷劍上爬起盤腿坐好,清清嗓子若無其事地挑起另一個話題:“說起來,我還從沒和這雪月宗打過交道。聽聞他們的合歡秘術最是詭秘,稍有不慎被迷惑,連褲衩都能賠干凈?!?/br> 鐘御不余遺力打擊道:“不必多慮。碰上你,他們算是扶貧?!?/br> 連瓔:“?”烏鴉笑豬黑? 她深切以為鐘御輕敵乃是大忌,辯駁道:“話不能這么說。師尊家底和我半斤八兩,這不就攤上事兒了嗎?” 不過這也是讓人費解的地方。雪月宗比他們有錢,名聲雖不大好但與歸衍地位齊平,合歡一法本就講究你情我愿露水情緣,所以雪月宗那位大小姐到底是看上師尊哪點了? 圖他年紀大?圖他沒有錢?這是真愛啊。 但當著小師弟的面她萬萬不敢說。 蘇深靈卻絲毫不在意,縮在鐘御的衣襟里,頂著一頭被勁風吹亂的毛毛得意道:“師兄師姐放心!有我在,區區人間小秘法不值一提!” 聽他這么一說,連瓔來了好奇:“哎,小師弟,你們有蘇狐的媚術到底是什么樣?書冊中似乎還未記載過呢?!?/br> “嗯……這個嘛?!碧K深靈欲言又止,表情糾結。 鐘御見狀,只當是他族中秘辛不足為外人道,寬慰他:“無妨。不想說可以不用說?!?/br> 蘇深靈搖搖頭:“不是不想說。只是我不太能表達清楚?!?/br> 他想了一會兒,嘗試解釋:“這么說吧,有蘇的媚術分為三種——高中低三階?!?/br> “低階媚術如同人界的春藥、yin毒,施于對方身上,中術者會失去理智陷入情熱,非施術者以身救之不可。但這一類媚術太卑鄙無恥,正常的狐貍都不會用?!?/br> 小狐貍面露鄙夷,黑豆似的小鼻子一皺,逗得鐘御眼底浮起淡淡笑意。 隨即,他心底一驚。照這么說,蘇深靈完全有能力這么對付他,實際上他卻沒有這么做…… “第二種是中階媚術,這是最常用的。施術者讓對方降低警惕心,放大美化施術者的每一個優點,從而俘獲對方的心?!?/br> 講到這里,蘇深靈壓低聲音對鐘御道:“阿御師兄,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br> 小狐貍趴在他懷里說著自以為的悄悄話的模樣太過乖巧,鐘御忍不住上手摸摸他頭頂飄起的毛毛,配合地小聲問:“什么秘密?” 蘇深靈眨眨眼,坦白從寬:“其實昨晚,你那個樣子,是因為我有偷偷對你使用中階媚術哦?!?/br> 鐘御上揚的嘴角和擼毛的右手立時僵住。 剎那間,他心緒復雜,不知是該慶幸沒有真的對小師弟有歪了的心思還是該惱怒這小狐貍竟算計自己…… “但是啊,如果對方對施術者一點好感都無或者定力夠強的話,媚術是很難生效的?!碧K深靈補充道,狀似天真地多嘴一問:“阿御師兄,你是哪一種呀?” 鐘御:“……”又被擺了一道。 問題過于刁鉆,他冷著臉撇開目光,不愿回答。 好在蘇深靈早有準備。 使壞的小狐貍憋著笑,悄咪咪說道:“不說也沒有關系,其實你哪一種都不是。因為——我剛剛是騙你噠!” 他緊緊貼在鐘御胸膛,爪爪揪著他的領子羞澀道:“我本來是想用的,但施法失敗了。所以,師兄是不是也喜歡靈兒???” “……” 鐘御覺得,趴在他胸前的小狐貍一定能聽見他此時的心跳在加快。 看到師兄吃癟,一旁一直安靜看熱鬧的連瓔沒忍住,“噗嗤”一聲。 宛若冰刀的眼神立馬殺過來。 一不小心就成了師兄的出氣對象,連瓔拒絕做背鍋工具人,忙說著好話:“嗝,飽了飽了,嗑死我了嗑死我了?!?/br> 鐘御:“……你在說什么?” “嗐,說了你也不懂,這是我們年輕人的流行用語?!边B瓔胡亂搪塞過去,又怕把師兄惹急自己遭殃,見好就收,擺出一副求知好學的態度問道:“靈兒,那第三種高階媚術是什么呀?” 蘇深靈一聽,也不管鐘御了,兩眼放光興奮作答:“高階媚術非常厲害!施術者只作用于自身,專注提升自己的各方面魅力,練成之后就沒有撩不到的人!這對狐貍的要求非常高,至今還沒有哪只有蘇狐貍做到呢?!?/br> 連瓔摸著下巴思忖:“嘶,聽著還怪勵志的?!?/br> “那是當然。我一直在跟先生學習,我要成為第一只修得高階媚術的有蘇狐!”小狐貍揚起驕傲的小臉,如果不是半個身子被塞在衣服里,鐘御想那條大尾巴一定早就高高翹起。 但很快,他注意到一絲不對勁。 鐘御臉色有些不自然,生硬問道:“你修高階媚術,是想撩誰?” 蘇深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表情逐漸由疑惑過渡到慍怒。 “我一直都在撩你??!難道你,你沒感覺出來嗎?” 鐘御:“……”那可太有感覺了。 他選擇沉默,蘇深靈卻在氣憤片刻后水霧蒙了眼睛,委屈控訴:“你和他們都一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一只有蘇狐貍,天性濫情水性楊花?” 聽見這些糟糕詞匯,鐘御不禁皺眉,小心翼翼解釋:“我并無此意?!?/br> “哼!”蘇深靈不想理他,小腦袋一縮,鉆回衣襟里,只留下一小塊白絨絨的背部。 鐘御不知如何是好。 看他尷尬,連瓔雖覺好笑但也不是那幸災樂禍之人,出生勸道:“小師弟你別生氣,師兄不是責難你,他那是吃味兒呢?!?/br> 鐘御怪責地看她一眼,嫌她多事。 連瓔以口型無聲回道:“快-哄-哄-呀!” 鐘御失語。 少頃,他試著斟酌道:“我只是……” “什么吃味兒!他就是不信任我!渣男!”小狐貍氣得拿爪爪用力捶他。 鐘御:“……”得,這帽子扣上是拿不下來了。 連瓔也沒話說了,聳聳肩,搖搖頭繼續躺下。 就讓師兄一個人站著,吹吹冷風把腦子吹清醒點吧。 * 后半段的路程一路沉默。 鐘御在認真反思,連瓔在看話本,至于蘇深靈,早舒舒服服、香香甜甜地睡著了。 “靈兒,醒醒?!辩娪p輕拍著狐團子,懷里的小白狐嚶了一聲,勉強支起眼皮。 “我們到了嗎?”他伸出爪爪,鐘御自然地將他從前襟里拎出抱起。 “到了?!?/br> 蘇深靈仍迷糊著,小腦袋靠在師兄肩上歪歪斜斜,潦草看情周圍白茫茫的景象,反應好一會兒才問道:“這不是還在天上嗎?” 鐘御回道:“下面即是洛川洲雪月宗。但在下去之前,你需變回人形?!?/br> 意識逐漸回籠,蘇深靈直起小身板,剛想從師兄身上下去,又聽他道:“耳朵、尾巴要收起來,頭發、眼睛也要是黑色?!?/br> 這下蘇深靈聽明白了:“是要偽裝嗎?” 鐘御點點頭。非他們惡意揣測,而是雪月宗心術不正之人著實是多,小狐貍修為不高,青丘狐仙尤其是九尾天狐的身份貿然暴露只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幸好小狐貍仙氣薄弱,只要他人不靠太近不會感知到他的氣息。 蘇深靈不解:“我都拜入師門半個多月了,也沒隱藏身份,外界總能聽到風聲的吧?!?/br> 連瓔接話道:“外界知道有你這只小狐仙在我們歸衍和你親自出現在他們面前是兩碼事。喬裝打扮一下,表明你的態度,哪怕他們心里門清也不會在明面上追問冒犯?!?/br> “這樣啊?!毙『傇敢饴爭熜謳熃愕脑?,只是在變形一事上又犯難了:“可收起耳朵尾巴太耗精神了,我堅持不了幾個時辰的。而且,我也不會給頭發眼睛變色?!?/br> 鐘御安慰道:“無妨,本來就不想讓你輕易使用法術。給你用個障眼法掩飾一下?!?/br> “障眼法?”蘇深靈覺得很有意思。 “是。障眼法之下,所有人只能看到你設定好的樣貌,包括你自己。但你千萬要記住,不能讓人碰到你的耳朵和尾巴,它們只是看不到,實際上依舊存在?!?/br> 鐘御再三叮囑重要事宜,蘇深靈卻在聽到后半句又害羞了。 小白狐依戀地趴在師兄肩上,尾巴尖兒輕掃過托著他屁股的手背,輕聲撒著嬌:“不會讓別人碰到的,靈兒的耳朵和尾巴只有師兄能摸?!?/br> 鐘御不動聲色,心底發笑,是誰昨晚被摸一下尾巴就哭天作地的。 只這話他不敢當面說出。一是責任本就在他,二是小狐貍一覺過后不生他氣了,可不能再生事。 “好了,下來吧,我們要下去了?!?/br> * 與歸衍宗將門派建于群山之中遠離塵囂不同,雪月宗的地盤劃在洛川洲西南最繁華的城市。 “就像凡界的皇帝一樣?!碧K深靈看著正北方金碧輝煌的建筑群落如是評價。 卻沒在意,當他仰頭眺望那一群高大宮殿的時候,鬧市街上的路人或疾走或駐足,也在紛紛打量他。 “師兄,總感覺也沒怎么收斂啊?!边B瓔看著自家和正常人類發色瞳色無異的小師弟,嘆道:“靈兒這相貌,想不招搖忒難了?!?/br> 此地歸屬修真界,所遇之人皆是修士,俊男靚女并不罕見,但與以美艷魅惑著稱的有蘇狐比起來,差距還是不容小覷。 而且,他倆作為歸衍宗年輕一輩的大弟子,有一定的知名度,這街上肯定有不少人認出他倆但礙于鐘御的冷臉沒敢靠近。 蘇深靈一慣愛聽別人贊美他,聽到師姐的發言,一甩腦后的高馬尾自戀哼道:“本……本公子風華絕代貌美無雙,自是引無數人折腰?!?/br> 連瓔樂了,拿胳膊肘使勁戳鐘御:“看著點,小心你老婆給別人拐跑了?!?/br> 鐘御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轉頭把左顧右盼不好好走路的小師弟拉到身邊,扣住他的手腕:“別亂跑,給你講一講雪月宗的情況?!?/br> “嗯嗯,你說?!碧K深靈抽出手腕,又快速反握住他的。 鐘御垂眸,看到兩人握在一處的手,眸光微深。 他不自覺收緊手心力道,直奔主題:“雪月宗乃天下四宗之一,以合歡秘術為正法,宗內修士通過以與他人雙修獲取極大修為。為增強秘術效力,又輔以器、藥,故雪月宗設有東器司、中術司、西藥司?!?/br> 蘇深靈點點頭:“嗯,他們這個器藥我聽過,算是低配版的有蘇媚術?!?/br> “是,雪月宗的器藥效用極高,因此東器司和西藥司的地位也非常高?!变亯|這些,鐘御講到重點:“設立之初,上一代老宗主意圖讓三司相互制衡,但幾百年過去,三司分庭抗禮幾乎掌握宗內所有勢力,宗主反而被架空,愈漸式微。此次,師尊招惹的是雪月宗宗主的小女兒,很難不讓人懷疑……” 未出定論,他話里有所保留,蘇深靈長“哦”一聲,問道:“你是說,他們是詐騙碰瓷?” 鐘御:“……也不一定?!?/br> 畢竟環月峰是真的窮,也不屬于太虛峰掌門一脈。 連瓔笑著插話:“來時路上不都討論過了?要我說啊,人家對咱們師尊是真愛。你們說說,兩百歲不到的小姑娘,非要給個八百歲的老頭子生娃,笑死人了?!?/br> 蘇深靈羞澀地貼在鐘御身側:“幸好師兄只比我大三百多歲?!?/br> 鐘御:“……”為什么有一種誘騙幼崽的罪惡感。 三人腳程不慢,說著話,很快便離開鬧市中心,進入雪月宗的建筑范圍。 這時候,他們身后才漸次響起議論的聲音。 “哎,看到了嗎?那不是歸衍的鐘御嗎?他們一向自詡名門正派的,怎么到我們這三教九流的地方了?” “看到了,又沒瞎??催@方向,他們是去雪月宗?喲,稀罕?!?/br> “你們一個個怎么都大驚小怪的?沒聽說???顧宗主的小女兒懷了,懷的是歸衍重離子的娃!” “?還真不知道,剛從老家回來???,仔細說說?!?/br> “哎,那個小少年你們認識不?長得可真俊啊?!?/br> “噫~快把你口水擦擦!你沒看到他穿的衣服和那兩人一樣嗎?不是你能招惹的!” “我倒是聽說重離子新收了個小徒弟,還是個九尾小狐仙,難道說?” “我看著不像,九尾狐不是白毛嗎?你看那小少年都貼在鐘御身上,說不定兩人是道侶?!?/br> “!那這可比顧宗主小女兒懷孕還帶勁兒??!” …… 不知城內已因他們的到來引發一陣不小的喧亂,三人走到雪月宗漆紅正門,遠遠瞧見除了守衛,還有一隊人等在門口。 為首的是一個容貌俊美的男子,穿衣打扮算是風流一掛,粉衫輕薄,長發披散,眼尾點著極艷的妝。 像是提早便知有客而來,他笑迎上前作揖施禮,自我介紹道:“在下雪月宗曲陽,見過泠音劍君、蘅芷劍君?!?/br> 鐘御、連瓔回了個平輩禮,這一彎腰就把藏在身后的小師弟露出來了。 曲陽直起身,視野中忽地出現一個美貌少年,清純靈動,一雙黑眸耀澤閃躍,看著就讓人歡喜。 雪月宗最愛美之事物,他來了興趣:“這位是?” 鐘御把呆愣愣的小狐貍護在身后,言簡意賅:“本門師弟,帶出歷練?!?/br> “哦,原來也是一位小劍君?!鼻栆妼γ娌辉付嗾f,很識趣地不再追問,側過身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那便請幾位隨我進去吧?!?/br> 曲陽在前面帶路,三個外來者跟在后面。蘇深靈惦記著剛才那句小劍君,拉拉師兄小聲嘀咕:“怪慚愧的?!?/br> 鐘御看著他,沒有答話,抓起揪著他衣角的那只小手攥在手心里捏捏,示意別多想。 這一幕恰好被余光瞟過來的曲陽捕捉到。 一行人跨進雪月宗大門,他笑著指引介紹道:“從這里到三百里后的那座山,都是本宗屬地。我們剛進來的這一塊是外門弟子居處,再往里走便是宗門內部。從西至東的建筑群分別是東器司、中術司和西藥司,乃各司弟子修煉、居住之所,宗主、少宗主和大小姐他們則住在三司之后?!?/br> 蘇深靈一聽他說完就不想動了。 這么遠,該不會讓他們走過去吧? 他看向鐘御的肩膀,好寬闊,好有力量,他好想變回狐形趴在那里讓師兄載著他走。 小狐貍單純,不懂曲意逢迎的假笑,將那點小情緒都寫在臉上。曲陽見狀笑道:“小劍君放心,不勞您走到后面,幾位的住處安排在此,今日先歇息,明日一早會有弟子指引各位前去會客廳與我們少宗主面談?!?/br> 聽起來體貼得當有禮,鐘御和連瓔的臉色卻瞬間沉下來。 歸衍非小門小戶,他們也非籍籍無名之輩。雪月宗將他們安排在外門弟子的混居之處,暗貶之意不言而喻。 但眼下他們是理虧那一方,更不能一見面就撕破臉皮,只能先應下。 好在雪月宗還不算太蠢,沒把事情鬧得太難堪,客居與本宗外門弟子的住所尚有一段距離。 “各位先好好休息,稍后有侍女來服侍,請不要拘束?!?/br> 曲陽等人走了,將他們帶到一座與主體豪華格調一致的獨院二層小樓前。連瓔笑瞇瞇地目送幾人離開,轉身怒氣沖天地“哐”一腳踹開院門。 “欺人太甚!他雪月宗算什么東西!”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女劍修一旦發怒是讓人肝膽顫栗的級別。蘇深靈眼睜睜瞧見院里那張價值千塊靈晶的水白玉桌被他師姐一掌一劈兩半轟然倒塌,嚇得往師兄那邊躲了躲。 鐘御一把握住小師弟的手,給予安撫,又對師妹的背影搖搖頭:“阿瓔?!?/br> “知道了?!边B瓔厭著張臉,一肚子悶氣。 其實在曲陽說出那些話之后沒多久,蘇深靈一琢磨,再看師兄師姐的反應,也懂了這是羞辱的意思。本來他也生氣,可看見師姐氣成這樣,又很有擔當地出來寬解她。 “師姐莫氣大發了,這不正合他們的意?要我說,不是讓我們不要拘束嗎?那咱們就盡管提要求,怎么磋磨他們怎么來?!?/br> “好像……是可以哦?” 連瓔歪頭思索,越想越是這么回事,急轉過身,變臉似的浮上喜色:“小師弟好生聰慧!他娘的,本君這幾天就吃垮他們!” 鐘御:“……”好遠大的志向。 蘇深靈笑著附和:“對呀,也不怕丟這個人了!這幾天我們就吃他們的,用……” 話音忽止,他聽到身后院門開了。 一轉頭,兩排侍女整整齊齊魚貫而入,各個濃妝艷麗、輕衫薄紗、婀娜嫵媚,趁三人怔住之時進了院,彎腰行禮,嬌俏地齊聲喊道:“三位劍君好?!?/br> 一彎腰,更不得了,白花花的一片,全是呼之欲出的豐滿胸rou。 看得連瓔眼都直了,腳下一歪,碎裂的半邊水白玉桌被踩成八塊。 與之相反,蘇深靈心慌意亂,如臨大敵。 顧不得比師兄矮了一個頭,少年騰地起跳,一把捂住鐘御的眼睛,氣急喊道:“這個不準用!也不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