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自開學以來，兩人再回到Z城時，沈知節有事沒事的就黏在許暉身邊。

    他特意的討好許暉，從一開始的不得要領，小心翼翼的每句話都思慮再三，專揀著他愛聽的說。到現在漸入佳境，他通過先行猜測許暉聽到自己說話后的反應，來決定是否要說還是要閉嘴。

    雖然許暉看起來和以前沒有什么區別，依舊對他千依百順，會抱他、會吻他。但無意識是騙不了人的，許暉看他的眼神，和眼角無意中流露出的難過，讓沈知節心慌。

    他怕自己再也得不到許暉的信任，更怕許暉不等了，和他結束協議。

    雖然他覺得，他們現在并不能用單純的協議關系來定義，但這也并不能讓他有任何“安枕無憂”的想法。

    尤其是他們之間橫著的穆丹青，以及那些越來越清晰的矛盾都讓他覺得對不起許暉。

    被白克拆穿了以前的目的后，他完全沒有辦法否認。他小心翼翼的討好他，想讓許暉面對自己的時候稍微的舒心一些。

    沈知節又一次從教室后門溜進來，無聲無息的坐在了許暉的左手邊的空位上。

    這已經是開學第11周了，今天這節課是后半學期新開的專業課。

    上課以來的兩個月里，旁邊同專業的同學從最開始的好奇不已，到現在波瀾不驚，還有人特意回了個頭，和沈知節打了個招呼。

    他們都以為沈知節是像許暉說的，是在收集一個心理學實驗的前期數據。那會兒剛聽到時還都挺興奮，以為自己能為科研事業貢獻一些力量。實際上沈知節聽說時，差點笑岔了氣。

    許暉的本子上畫了很多的局部電路圖，講臺上老教授放映的ppt里，也是一些他看不懂的圖。

    許暉記完這行筆記，抽空說了一句：“這么認真，這你也能看懂？”

    沈知節搖搖頭，小聲說：“裝的認真，其實一點都看不懂?！?/br>
    許暉笑了一聲，把桌子上的教材推給了他。

    “拿著，給你裝全套?！?/br>
    沈知節看了一下封面，是幾個字，他沒有停頓，直接翻到了第一章。

    沈知節開始學習一個新的課程，他用手指在自己腿上寫寫畫畫，看得極為認真。

    課上討論的時候，他坐在旁邊聽著他們討論對他來說很高深的專業問題，一邊從許暉的桌上抽了一根鉛筆，在自己帶來的本子上記下了討論的要點。

    許暉看他寫完了備注，說道：“我每門專業課你都要學嗎？”

    沈知節沖他笑著說：“我要知道您都在學什么，以后您和我說起專業時，我才能答得上來?！?/br>
    許暉挑了下眉，說：“這也是你的……職業cao守？”

    沈知節搖搖頭，說：“是我想要知道?！?/br>
    許暉聽完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么。

    沈知節收起筆，右手垂下去看似不經意地碰了一下許暉自然下垂的左手。

    許暉感到了他的觸碰，偏過目光看了他一眼，沒有做聲，手也沒有動。

    沈知節把這當做默許，得寸進尺的勾住了他的手指，像是攥著救命稻草一樣，把手轉了個方向，急切地攥了上去。

    許暉安撫的動動大拇指，沈知節感到了他的動作，稍微放松了一些。

    許暉這學期過的也不怎么好。

    學業上剛剛結束了所有的基礎課，開始了大量專業課的學習。之前實習的六所也還在堅持，幾乎所有的課余時間都奉獻在了那里。

    他進的課題組是劉所最厲害的組，同樣也是最忙的，幾乎每天都要到閉所的時間才能結束。

    沈知節來結果他幾次，但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他被許暉勒令在家里呆著。

    許暉有時候看著沈知節小心翼翼靠近的樣子，總會在心里嘆氣。他能感受到他們彼此之間的畏首畏尾，當然也包括他自己的。

    雖然他自己和自己說著不在意，無所謂但潛意識是騙不了人的。他看到寫什么都會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些沈知節的過去，甚至再腦子里杜撰那些他明知道不可能發生的場景，一遍一遍，添油加醋地想。

    就像是在自虐一樣。

    許暉那天在網上不經意間看見了一個半人高的鐵籠，沒有任何過渡的，突然想到了沈知節口中深惡痛絕的地下室。

    他飛快的關閉了那張圖片，并且又特意看了些別的來轉移視線。但這張圖片還是給了他揮之不去的印象。

    當天晚上他做夢，就夢到了被鎖起來的沈知節。

    沈知節帶著手銬腳鐐，脖子以上被罩在一個鳥籠里。

    許暉想要醒過來卻怎么也沒辦法動彈，他想在夢里把沈知節放出來，但沈知節卻躲在鳥籠后沖他笑。

    他原本也沒有把這個夢當回事，只是路過成人用品商店時，對櫥窗里手上掛著手銬，下身帶著鎖的模特多看了幾眼。

    一個難的休息的周末夜晚，許暉從背后擁著沈知節，解開他手上的情趣手銬扔在了地上。

    兩人疊在一起平復著呼吸，許暉還沒完全軟下來的地方磨磨蹭蹭的在沈知節大腿根來回往里擠。

    許暉在他肩膀上磨著牙，突然說道：“你那些鎖帶過來了嗎？”

    “您是說CB鎖么？帶來了。這邊有兩個，家里還有一個?！?/br>
    許暉抱著他，像是沒有聽見似的。不一會兒，他把臉貼在了沈知節的背上，甕聲甕氣地說：“扔了?！?/br>
    沈知節沒有猶豫，跟著話音就答應了。

    許暉緊了緊手臂，阻止了他轉身的動作，只說道：“睡吧?！?/br>
    也許是睡前他是想著地下室睡的，晚上他夢見了那里。

    沈知節在他的房間里看著他推門進來，笑著拉他的手，和他親吻。他自己總是會在不經意間看見鏡子、玻璃，那上面反射出來的他穿著板正，一舉一動都是令人信服、臣服的上位者姿態。

    只是他看不清自己的臉。

    他躲在門外，看著沈知節和那個沒有臉的自己說笑、撒嬌。

    許暉在黑暗中睜開眼睛，耳邊是沈知節平穩綿長的呼吸聲。

    他翻身下床，進到浴室洗了把臉，抬頭端詳在鏡子里的自己。

    看著自己的眼睛，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以前是什么樣的神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