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回家的路上，許暉像是第一次和沈知節出門似的，全程像條大狗挨挨蹭蹭半刻不得消停。

    沈知節被他擾得不勝其煩，路過便利店時指使他去買酸奶。

    許暉一秒鐘都舍不得和他分開，生拉硬拽著沈知節一起進了大門。

    買東西前好好的，路上也還行，自己說什么沈知節也能回應兩句，雖然情緒沒那么高昂，但到家之后就很奇怪了，好像是一下子xiele氣似的。

    說實話，沈知節很久沒這樣了，但和以前那種無差別攻擊又不太一樣。許暉仔細觀察了一下，但也沒看出什么來。

    許暉洗完澡，把兩人換下來的衣服扔進洗衣機里，一抬頭就看見沈知節坐在飄窗處七七八八的整理材料。

    “這么晚了還要看呀，沈老師我們睡了，明天再看好不好？”

    沈知節也么說什么，只是把書擺整齊放在旁邊，起身跟他回臥室。

    許暉原本想著上床再和他膩歪兩句，但沈知節一上床就背對他躺下，任許暉怎么哄都沒能轉過身來。

    許暉抓破了頭也不知道他這又鬧什么脾氣，萬不得已，只能擺出主人的架子來想讓他張嘴。

    沈知節這次倒是聽話，迅速面對著許暉跪起身。

    “沈老師，溝通。你告訴我我錯哪里了好不好？”

    沈知節閉緊了嘴巴，擺明了不配合。

    許暉毫無辦法，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看了一眼時間，過去把沈知節強行抱在懷里：“不說不說吧，先睡覺。你生氣就打我兩下吧，好不好？”

    沈知節這次倒是沒有再別扭，在他懷里找了個姿勢躺好了。

    許暉捏了他的臉，小聲抱怨道：“你怎么現在跟個小姑娘似的，這么難哄呢？我得定家規了?！?/br>
    沈知節垂下眼睛也沒有反駁，許暉嘆了口氣，抱緊了他。

    半夜三點多，許暉被臺燈照醒。他條件反射的就要給沈知節遮光，一摸旁邊床都是空的。

    他一下就被嚇醒了，剛睜開眼就看見沈知節抱著他的睡衣站在床邊。

    “……沈老師？出什么事了？”

    沈知節把睡衣扔到他身上，垂著頭說了一句：“開會?！比缓笠矝]看他，拉開臥室門就出去了。

    許暉第一次聽到沈知節主動要求開家庭會議，整個人都木了。

    他一點也不敢耽誤，生怕他改變主意。憑借本能的穿衣服，又去洗了個臉清醒清醒，出去之前還給沈知節帶上了他的厚衣服。

    他覺得自己是在做一個美夢。

    許暉進到書房，沈知節就坐在他平時的椅子上，書桌上擺著他剛剛在飄窗上整理的書。

    許暉把衣服給他披上，站回椅子邊上一時拿不準是什么情況。

    “我，能坐嗎？”

    沈知節抬頭看他，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剛才在便利店時，許暉隨口說了一句“這海報太占地兒了，設計也不怎么樣?！苯Y果這句話就在他腦子里翻來覆去的響起，他越暗示自己這是一句無心的評價，越適得其反。

    他就這么想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讓自己睡下，但在夢里他的腰間卻又一直疼（注1）。他從夢中掙扎著醒來，發現自己的手一直捂在疼痛的地方。

    他看著許暉，想到了那個人給他的拖鞋、為他解圍，也有許暉讓他好好學習的命令。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許暉不說，他也沒有立場去問。畢竟那個提議是他先講的，現在好像也沒有什么身份去讓許暉把別人都遣散。

    他在心里回憶著其他情侶之間相處的模式，也試著想穆丹青的那些sub，他知道的，不知道的，見過的，沒見過的。

    越是暗示自己想那些人，腦子里越是出現那個sub。他睜著眼睛，在黑暗中聽著耳邊跳動的胸膛。

    那次高教授在電話里說：“小沈，單靠逃避是無法解決問題的。你把需求壓在意識之下，但誰又真正的能進入到‘你的’潛意識中呢？許暉不是你，他愿意遷就你，愿意猜、愿意等，難道你真的想讓他一直猜、一直等下去嗎？”

    他更難受了，既生自己的氣，也生許暉的氣。

    “您覺得我這些書設計的如何？”

    許暉還有點不清醒，他先是迷茫的看著沈知節，然后向著書桌走了兩步，說道：“你是說封面還是內容？挺好的吧？這我也看不懂啊……”

    沈知節有點委屈，他就這么抬著頭看許暉，結果一眨眼，眼淚先掉下來一半。

    許暉手忙腳亂，他第一次在這種環境下看見沈知節的眼淚。

    既不是在床上，也不是在撒嬌。

    他根本顧不得什么原因，一步邁回沈知節身邊，把他抱進了自己懷里

    “我錯了，我好好看。設計特別好，封面字大醒目，一眼看上去特別清楚?！?/br>
    許暉抽出一只手扒拉兩下他的書，實在想不出其他好的地方了。這種書又不是靠封面吸引人，標準教科書式設計，藍色背景，黑體字……這還能夸什么？

    沈知節對自己的這個行為也有點懵，以至于他根本沒法拒絕許暉的動作。結果被許暉這么一抱更委屈了，眼淚稀里嘩啦的完全控制不住。

    許暉心慌的不行，手呼嚕著他的背，嘴里一刻不停的認錯，雖然他壓根不知道自己錯哪了。

    “沈老師你哭的我心慌，都是我不好，你說出來我都改，都是我的錯，你告訴我好不好？”

    沈知節的情緒終于到了一個爆發點，他沒頭沒腦的指責道：“你怎么能注意設計海報好不好看！”

    “什么海報？我沒有啊，好不好看關我什么事……”許暉終于想起來了，他說道：“你說便利店那個？因為它擋著我看你了呀，這么大一個海報橫著放在過道，我本來想問問你吃不吃冰淇淋，一扭頭就看見海報上標的大減價了……”

    沈知節閉上了嘴。

    他的臉上還帶著淚痕，生理反射還沒有完全消失。

    “沈老師，你是吃醋了嗎？”許暉終于琢磨明白了這里面的邏輯關系，他從焦急到懵逼再到驚喜，最后實在忍不住笑，扶著沈知節的肩膀花枝亂顫，“你這個醋勁兒，還帶跟自己體內發酵的呢？”

    許暉美滋滋，站在他旁邊給他擦眼淚：“我錯了沈老師，以后我都只注意海報上的數字和它背后的心理學動因，不看表面好不好？”

    沈知節被他笑的惱羞成怒，甩開他的手站起來就走。

    許暉嬉皮笑臉的跟上去，美得不知道姓什么了。

    沈知節回到臥室把被子拽到地上，床腳的毯子早就不知道讓許暉收到哪去了，他找了一圈沒找到，氣急敗壞，裹著被子直接躺在了地上。

    許暉拽了半天他的被子也沒拽動，索性隔著被子抱著他，和他一起躺在了地板上。

    沈知節隔著被子使勁推他，許暉笑著任他折騰，手上卻也沒有松開。

    他抱著沈知節想了一會兒，輕聲開口說道：“沈老師，我今天很開心，不單是因為你會吃我醋的原因。雖然今天看起來像是一場無理取鬧的鬧劇，但這是你第一次主動要求開會。當然，如果下次你能在事發后直接說出來，像你不穿衣服時那樣坦誠，會更加值得表揚?！?/br>
    沈知節在被子里動了動，但還是沒露臉。

    許暉接著說道：“我的錯更多一些，給我點時間，我盡快解決這個問題，好么？”他想了想，又說道：“沈老師，你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sub，也是我心里最好的sub?！?/br>
    沈知節聽著他的話，小小的應了一聲。他睜著眼睛躺了一會兒，拉開被子，伸出胳膊摟上了許暉的脖子。

    許暉拍拍他的背，問道：“算是原諒我了？”

    沈知節蹭著他點了點頭，沒有拒絕許暉把他抱回床上這個舉動。

    他輕輕拍著被子，想著這一天的經歷，突然說道：“每次搞那種項目你都要跟我吵架，都快給我搞出心理陰影了?！?/br>
    沈知節笑了一下，又等了一會兒，突然說道：“我不想讓你有別的sub，誰都不行……”

    許暉手上動作一頓，他壓下想要和他確認的沖動，低下頭親了他一下，說：“以后都沒有了，就要你?！?/br>
    注1：在莎樂美和秋林公調時，許暉一鞭子抽在了他倆的腰間，這個位置是秋林的敏感處，而不是沈知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