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許暉像是要把前半年的覺都補回來，一覺睡到七點多。

    他迷迷糊糊閉著眼睛摸了一把空蕩蕩的身側。他瞬間坐起來，謝都沒穿，光著腳跑了出去。

    電視里小聲的放著新聞，沈知節坐在沙發上，聽見聲音扭頭看向他，說道：“您總算是醒了，餓不餓？我去煮餃子，混在一起行不行？”

    許暉放下心，走過去把沈知節抱在懷里，用力呼嚕了兩把。

    “怎么不叫醒我？先吃也行，不用等我?！?/br>
    沈知節故意道：“我以為您是想讓我陪您吃年夜飯，原來不是嗎？”

    許暉笑了一下，抬頭親了親沈知節，說：“是?！闭f完從他身上爬起來，回屋穿上拖鞋。

    沈知節跟著他到了廚房，許暉拉開冰箱，對沈知節說道：“來，點菜?！?/br>
    沈知節在心里默默剔除掉看上去比較難的，比如他非要買的那條大黃魚。又過濾掉他怎么都做不好的，比如屢戰屢敗的茄子。過于自信的小崽子以前會做的一概沒有買，沈知節挑來撿去，只拿出了幾個雞蛋和一袋芥蘭。

    許暉看著他手里的東西，絲毫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倒打一耙道：“大過年的你就讓我吃這個？把我手機拿過來，我有個相冊里存了菜譜，今天咱們做點難的?！?/br>
    沈知節轉身出去，心里默默想到：“幸虧還有餃子……”

    兩人手忙腳亂，許暉中場暫停，求助了他的大嫂。女人溫溫柔柔的躲在屋內，看著視頻通話里的畫面，偶爾聽見許暉兩聲大呼小叫的沈老師。

    許晨中途進門，女人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許晨皺著眉，聽見視頻那邊有個挺溫潤的聲音，說：“不要再加了，每次都放多，上次就很難吃……”

    許晨一挑眉，只聽他那“全天下只有我對”的弟弟說道：“好好，不放。醋得再放點是吧？”

    女人捂著嘴，偷偷笑著看他的丈夫。

    許晨俯身親吻女人的額頭，伸手輕輕撫摸著妻子已經先壞的肚子，小聲說：“打擾我兒子休息，讓他做的難吃一點?！?/br>
    “嫂子，鍋開了，然后呢？”

    “咳……”女人推開許晨，看著畫面說：“轉小火，收收湯就可以了。下面做什么？”

    許晨“哼”了一聲，故意道：“哪兒來的自信讓別人吃你第一次下廚做的毒藥？”

    沈知節沒忍住笑了出來，許暉轉過攝像頭，一臉不可置信：“一個會做飯也不下廚的人，哪兒來的自信挑撥別人，是吧嫂子？沈老師別拽我，就該讓他知道人與人的差距?！?/br>
    那邊嘻嘻哈哈地又調轉回攝像頭。

    許晨笑罵道：“小兔崽子……我出去了，一會兒出來吃點水果?！?/br>
    女人笑著應了，抬起頭和丈夫短暫的接了個吻。

    許暉東拼西湊了四菜一湯，加上沈知節煮的餃子，看起來還很豐盛。

    沈知節站在酒柜前喊許暉：“您想喝點酒嗎？都是彥書毅送的?！?/br>
    許暉過去看了看那些年份不一的紅酒瓶，發揮了紈绔子弟的專長，說道：“你這都酸得很……拿你左手第三瓶吧?！?/br>
    沈知節無所謂，反正喝不出來。

    許暉給沈知節夾了大黃魚最嫩的魚腹rou，送到他的嘴邊，期待的看著他：“嘗嘗?！?/br>
    沈知節張嘴含了進去，本來對味道沒報什么期望，但長了以后經覺得還可以。

    “好吃！主人好厲害，以后我們常做好不好？”

    許暉心里知道，沈知節這種話得減掉一半水分再聽，但這并不妨礙他還是很得意。

    “嗯，是不錯，我這還是挺有天賦的。在嘗嘗這個茄子，看嫂子的配方怎么樣……張嘴?！?/br>
    “唔……主人您記住這個步驟了嗎？”

    許暉有點不服，自己吃了一口，說：“……我覺得跟我做的沒什么區別?！?/br>
    沈知節欲言又止，就算是他也快不出口說句“是”了。

    許夫人不放心，中途給許暉打視頻電話，對比自己這邊的豪華，那邊的餐桌略顯的寒酸。

    “你麻煩人家沈老師一整年，過年都不讓人消停，有你這么不懂事的嗎？沈老師啊，真對不起，這混小子給您添麻煩了……”

    許暉把手機塞給沈知節，自己趁機扒了幾口飯。

    沈知節調出接待客戶的表情，想和許夫人客氣兩句，結果手機，就看見屏幕里的一大家子，頓時有點慌神。

    “許……許先生、許夫人過年好。小少爺看我在這邊孤苦無依，今天主動說給我這房子里添點人氣。我才是不好意思，打擾了您一家團圓?！?/br>
    許夫人先入為主的認定沈知節是為了自己的面子，把所有錯主動往自己身上攬，聽著這些話更覺得臉上無光。

    “沈老師您可千萬別這么說，我是一只不了解您的情況，明年如果您方便的話，我們全家邀請您一起來……”

    許暉嘿嘿笑著，手習慣性的剛要摟上沈知節的肩膀。許夫人話鋒一轉，皺眉道：“許暉把你的狗爪子拿開?！?/br>
    許暉舉起手嘟囔著：“媽你反映過激了，這在男生中很正常?！?/br>
    沈知節申請有點微妙，他在鏡頭外面用手擋著許暉一直妄想查到他大腿中間的膝蓋，不小心硌到了紅腫熱痛的屁股，頓時疼得不敢再動。

    許暉趁虛而入，左耳輸入右耳輸出，手里抽空還給沈知節剔了個魚刺。

    “……好的許夫人，您放心，也祝您全家新年順遂。許先生、許夫人再見?！?/br>
    許暉早聽煩了，忙不迭說了一句“再見”就掛了電話。

    沈知節正襟危坐了半天，屁股疼木了。

    許暉想抱他在腿上，沈知節擋了一下，就這么看著他，也不說話。

    許暉抱怨了一句：“你這跟我大哥學的吧……”放下筷子，也正經的說道：“我今天跟我媽說了在追你，你別瞪我！我跟她說了，是我一廂情愿，你根本不知道。你沒聽我媽剛才一直給你道歉，估計我不在家時許晨把我貶的支配一句‘癩蛤蟆想吃天鵝rou’……”

    沈知節有點手足無措，他遲疑著開口道：“您……言過其實了。我比您虛長了九歲，這些在您這個年紀看起來難以達到的成就，不過是在我貧瘠的人生中，唯一可以消磨時間的消遣，以彌補我曾經徐好的生命?！鄙蛑澤钗豢跉?，垂下眼睛，說道：“我只不過……是一個從小就被豢養在家中，與正常世界格格不入的……不正常的人而已?！?/br>
    許暉有點無語，他很想拿著沈知節“不值一提”的簡歷，拍在他的腦門上，讓他清醒清醒。別說九年，就是再給他九年，他也做不出這個簡歷來。

    “……沈老師，這話你跟我講講就算了，可千萬別在你同事們面前說。到時候被孤立，你不要找我哭。至于你說的另一個問題……”許暉笑了一下，“你該不會忘記，當初你是怎么吸引我的了吧，導師?！?/br>
    沈知節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手指都蜷縮了起來。

    許暉見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說：“過來，讓我看看，我的沈老師哪里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