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二十三 23-2 沈知節的目的地是西藏。 下了飛機,他憑著記憶,輾轉找到了當初隨意邁進的那座寺廟。 大殿中,住持大師正在給弟子上課,沈知節沖著主持大師拜了一拜。住持大師手持佛珠,念了一句佛號。 沈知節無聲的邁入大殿,在住持的講經聲中,跪坐在了大殿一角的空蒲團處。 沈知節跟著住持來到后院,這有一池蓮花,傳說是二百年前時便栽下的。 兩人停在池塘邊,住持面相沈知節行禮,道:“施主,別來無恙,一切安好?!?/br> 沈知節還禮道:“大師安好?!?/br> 25 兩人沿著池邊慢慢走著,沈知節記起十年前他第一次看到住持時的模樣。 那時他無意間從導師給他的一摞文獻中,看到了“五蘊皆空”四個字,潦草地寫在了一張草稿紙上。 他在學校圖書館中借了一本關于佛教的書,他帶回宿舍拜讀。從坐在書桌前,變為跪在床簾后的床鋪之上。 他利用大二那個暑假來了西藏,原本他只是想尋找書中那樣平靜的心情,但卻誤打誤撞地邁進了這座在山腳下的寺廟,當時主持大師也是在講經。 他站在大殿之外,不知不覺間竟已淚流滿面。 他跪在菩薩蓮花座下的蒲團之上,四周繚繞著檀香祥和的氣味,默默的聽著住持講經。 此后的每一個假期他都會來,但從未與住持大師說過話,只是默默的跪坐在大點中唯一多出的那個蒲團之上。 在這里他得到了人世間絕無僅有的平靜。 “大師老了?!?/br> 住持大師不在意道:“一切皆為皮囊表象,無妨?!?/br> 沈知節看著池里的蓮花,沉默半晌,問道:“住持,能否收留我在此借宿幾天?” 住持欣然接受,道:“寺院生活清苦,施主還需早有準備?!?/br> 沈知節便在寺中住下,每日跟著寺中僧人聽課,修習,勞作。 他也在夜深人靜時想到許暉,蜷縮在床榻之上,將choker緊緊攥在手中,嘴里默念主人。 他在寺中安穩地度過了六天。 27-29 第七天時,他在蓮池邊問住持:“大師是否一如當年?” 住持看著他,念了一句佛號,道:“施主與佛有緣?!?/br> 沈知節說:“兩年前,我問住持,我是否可以受戒出家,住持那是只說我與佛有緣,今日也只說我與佛有緣?!?/br> 支住持看著沈知節,問道:“施主的內心是否一如當年,找不到彼岸?” 沈知節腦海中出現了Z城的名字,他沉默了下去。 住持笑笑,抬手摸著沈知節的頭發,說道:“看來施主已經有了決定?!?/br> 沈知節謝過住持,收好衣服。走時將身上的錢全部留在了功德箱中。他回到家中,打開電腦,查找了Z大的主頁。 **** 許暉這一周活的要死。 自從那天沈知節被他罵了以后,第二天干脆不發了。他以為是不是自己的態度太惡劣,他嬌氣又玻璃心的沈老師生氣了。 他越想越覺得本來就是自己的錯,是自己不信任他,亂想亂發脾氣。沈老師剛離開他吃不好睡不好,還要哄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他當天中午打報告說拉肚子,趁著午休時間躲在衛生間給沈知節打電話。出乎意料,那邊無法接聽。他改為發微信,那邊也一直沒有回復。 他是真的擔心,甚至都想拜托平時相見當沒見的二哥許旸去看看,但電話接通以后不知道那邊又是哪個女人接的,他不耐煩廢話就給掛了。 他決定回去就加彥書毅好友。 今天是軍訓的最后一天,原定上午結束了匯報演出,下午開歡送會,結束后坐大巴回市區,放假修整三天,下周一正式開學。 凌晨時接到了沈知節的微信寫著“主人晚上見”。 他看著這五個字,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回肚子里,把手機放回了枕頭底下藏好。 他恨不得立刻飛回去,用藤條抽死他;也恨不得馬上抱抱他,卻認他完好無損。 結果匯報演出結束時,學校官方又臨時改變了計劃。說要趁著他們軍訓剛結束,在基地里行為舉止都規矩時,把下午的歡送會改為新生入學教育。 下午第一個講話的當然是他們校長。 許暉在下面偷偷點著手機,目光陰郁的看著沈知節的對話框,腦子要炸。 他越想越氣,上火起了一嘴的口瘡。 許暉什么都沒聽見,只知道跟著節奏一起鼓掌。 下一位講話的還沒上來,舞臺上的大屏幕已經顯示出了一張PPT的封面。 烏托邦與現實。 31 從臺下走上來了一位過于年輕的演講者,他面對禮堂里的四千多位新生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笑著說:“很榮幸能喝大家同樣作為Z大的新人,一起站在這里。哦,好吧,你們是坐著的?!?/br> 臺下一片笑聲。 臺上的人接著說:“不過沒關系,事物外在形態的意義,取決于你如何看待他。各位未來的締造者,我叫沈知節,是一名心理學的窺伺者。如果我入職的不這么倉促,也許今年各位也可以選我的課聽聽,但現在只希望春季能在課堂上見到諸位了?!?/br> 許暉坐在臺下看著臺上侃侃而談的人,他又見到了沈知節的另外一面。 他在專業領域是那么的自信與耀眼,他站在臺上,整個人都在發光。他仿佛整個世界的領導者,統治著他的世界。 直到晚上坐大巴回市區學校,沈知節也沒有機會能找到許暉。在四千多位穿的一模一樣服裝的人中找一個人,實在太難了。 并且他也要單獨見一見校長和學校其他領導們,畢竟他前一天夜里投簡歷,第二天上午就接到了Z大人事處的郵件與電話,這個效率說沒有領導的授意是絕對不可能的。 對于這個新生心理講座,他無所謂專業性,他只想給許暉一個驚喜。 沈知節給許暉發微信,說自己在Z大的圖書館門口等他。 他從到校后七點四十一直等到了九點半。 他那一股莫名其妙的興奮勁兒過去,后知后覺的發現,他好像又做錯事了。 他在西藏的七天里,一句話都沒和許暉講。 尤其是他前一天剛被教訓了以后。 他很怕許暉認為這是挑釁。 他也覺得自己最近做錯事的頻率太高了,他還不想和許暉廢除協議。 他的先生從收養他之后,按照自己的喜好與標準,培養了他的一切外在習慣。而他自己,則在生命的每一個縫隙中,以先生為基本,追求著身體上的平靜,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變為追求內心的平靜。 甚至他不惜以培養一個代替者為目的,在別人身上找到熟悉的動作,來讓自己在先生離開后,仍然可以求的平靜。 許暉是他最滿意的半成品。 他沒有讓他熟悉的動作,卻培養出了他從小都在順從的氣場。 這樣的氣場讓他更有歸屬感。 彥書毅說得對,他的反應都是先生培養的,但他需要的是反應本身帶給他的愉悅,至于是誰帶給他,是先生也好,Brook也好,還是許暉也好,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