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在長庚龐大精純的靈力供應下,清昭終于成功走出了山腰的陣法。 在他拼命計算通路的時候,長庚就安安靜靜地盤腿坐在榻上想法設法解開自己身上的咒術,他發現自己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很難解開靈池的封印,索性決定先恢復記憶。 奈何清昭計算通路的時候也沒忘記折騰他,總在他漸入佳境時打斷他的入定,長庚一度懷疑清昭深藏不露能夠準確判斷自己的狀態及時打斷,畢竟他從來沒想過哪個太玄門弟子能夠學會周天星算,要知道周天星算就是在摘星樓也只有寥寥數十人能夠掌握,而與此同時清昭的太玄經顯然也修得很不錯,不管怎么撒嬌哭鬧實際上都沒半點動搖心境。 后來他發現是自己的問題。 周天星算對周圍環境要求苛刻,所以清昭一直頂著他的干擾在算通路,而當他收回自己的注意力潛心破解咒術時,計算通路的清昭就會有所感應,然后反過來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所以兩個人的進展都很緩慢,足足耗費了三年時間才略微達成自己的目的。 清昭走到山腳的時候,望著又一座龐大的陣法實在算不動了,回身撲盤坐在榻上跟隨他前進的長庚身上,哭鬧道,“師尊我真的算不動了,你就放我出去吧!再關下去我就要悶死了?。。?!” 長庚抬眼看他。 他的記憶正好回溯到他晉升至合體巔峰、卻遲遲等不到天道劍主出現的時候,雖然于他而言這件事早已過去,還是嚴重地影響了他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將要做什么。 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分裂出去的那個還是分裂的那個。 “跟我說說你討厭的那個人吧?!?/br> 他摟著清昭的腰身,也不過幾日沒有肌膚相親,懷中的少年又化作了冰冷玉像,表面上再怎么宜笑宜嗔活色生香,也抵不過那顆冰冷道心造就冰肌玉骨。 清昭驟然抬首,那張假哭的臉仿佛一張承受不了力道的面具,一分分裂開,漏出些許茫然之色來。 失巢孤雛的茫然。 清昭從他懷里掙開,退開一步,向他伸出手。 “我要師兄的傳送玉簡?!?/br> 長庚摸出那枚玉簡,交托到冰冷戰栗的手中。 清昭握著那枚玉簡,心神不定地描繪著其上的陣法。 “夙夜是師尊的主魂,拔劍不成,修至合體巔峰后求道不得,便分裂元神分出了師尊,想讓師尊成為天道劍主?!彼穆曇粲行┛酀?。 長庚揚眉看他,“為何你稱主魂夙夜,稱分魂為長庚?” 清昭不答,只慢慢道,“師尊亦然無法拔劍,夙夜心境動搖墮入魔道,晉升渡劫后竟血洗碧海界意欲血祭天道劍,強破界門?!?/br> 碧海界的界門只是關上了并未徹底消失,若能強行煉化天道劍,未嘗不可打開界門——只是這樣打開之后,保護碧海界的屏障也會被打破。 “天道劍有靈,雖為夙夜血祭,卻未認夙夜為主,而是再度封鎖碧海界,自此新晉修士除非墮魔,否則絕不可能突破合體?!?/br> “ 師尊率諸修士與夙夜血戰于北溟,最終成功擊敗夙夜,封夙夜于問道峰時,從天道劍中發現了我?!鼻逭芽粗L庚,“師尊收我為徒,對我寄予厚望,但我生性疲懶進階緩慢,夙夜便命師尊與我結下主奴契約,以師尊為我之爐鼎,助我修行?!?/br> “你恨夙夜?”長庚突然道。 “也不算,只是少許厭惡吧?!鼻逭颜Z氣淡淡,“太玄經斷情絕欲,戒喜戒嗔,我若是恨他,也修不到今天的地步?!?/br> 去了偽裝后,清昭與所有無情道修士并無二致。 那些悲傷那些難過那些親昵那些撒嬌,縱然只是一層假象,也不是披給長庚之外的人看的。 “后來呢?” 長庚問。 “我晉升分神后以秘法強提境界,從夙夜體內拔出天道劍后,天門重開,師尊命我回紫虛宮暫避,自己與夙夜聯手對抗天劫?!?/br> “之后我因靈力消耗過多而昏迷,天門再度關閉,醒來時見你身負重傷仍為我渡靈,以為你是師尊,便下手封了你的修為與記憶?!?/br> “你是嗎?” 清昭問。 “我不知道?!遍L庚嘆息一聲,“另一個人呢?” “我也不知道?!鼻逭盐⑽⒛?,“我醒后就沒見到了?!?/br> 他不喜夙夜,見到對方消失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只以為對方夙愿得償離開碧海界了,現在想來卻還有一種可能,夙夜渡劫失敗,直接在長庚體內復生了。 長庚也想到了這種可能。 “夙夜長庚本為一體,若是……確實難以分辨?!遍L庚言不由衷地安撫道,“你若取出我靈池中的天道劍,自見分曉?!?/br> 清昭垂下眼簾,冷笑出聲。 若是長庚真是師尊也就罷了,若是夙夜……他取出天道劍,豈非縱虎歸山? “那你有何打算?” “摘星樓有秘寶斗轉星盤,配合周天星算可以觀過去知未來?!鼻逭训?,“我總要弄清楚你是誰,再做打算?!?/br> 是長庚,自可撲過去撒嬌哭鬧這些天的委屈不安。 是夙夜,也該生死相見。 “你此時心生波瀾,下山之后再有波折,恐有墮魔之危?!?/br> 清昭不答,纖白手指微微用力,便將手中玉簡捏碎。 一陣天暈地轉后,便已換了所在。 還未睜眼,便被一雙冰冷的手扶住,“清昭,你怎么跑出來了?!?/br> 是師兄。 睜開眼,一張俊美冷漠的臉映入眼簾,無喜無怒,無憂無嗔。 “這是哪里?”清昭環顧四周,云海蒼茫不見邊際,他與清源立足一葉孤舟之上,渺滄海一粟。 “北溟?!鼻逶创痉€后放開他,負手而立,衣袂飄飄望之如神仙中人,“三年前北海有異動,雷劫持續一月之久,疑似有人渡劫飛升,摘星樓凌風子道友便邀我、藏劍閣浛洸道友、百草谷素問道友、九宮門鳳年道友一同前來查探?!?/br> “他……還活著嗎?” “我等在北溟尋覓三年,不見蹤影?!鼻逶吹?,他們其他人為還罷了,凌風子出身摘星樓修行周天星算,最擅追溯因果,若是死了早已找到尸骨遺物,唯有被追蹤者刻意遮掩,才會毫無結果。 清昭松了一口氣,素白小臉露出如釋重負之色,落在清源眼中不免越發擔憂。 “渡劫的不是魔尊是長庚師叔?”清源問,“你此時心境不穩,我和幾位道友說一聲,先行護送你回山吧?!?/br> 尋覓渡劫之人固然重要,清昭生死更加重要,說得不好聽一點,碧海界苦等五千年才等到這么一位天道劍主,若是清昭出了什么萬一,恐怕碧海界再沒有下一個五千年了。 清昭搖了搖頭,“我無事,找人要緊?!?/br> 清源不再勉強,傳訊給同來的四人,片刻之后一位眉目溫婉的盛年女修、一名鋒芒畢露的少年劍修和一名溫潤儒雅的青年男子先后抵達。 清源將清昭引薦給他們,只說清昭是自己的師弟,但三人在門內都是頂尖人物,否則也不會被派出來走這么一趟差事,自是知曉天道劍被拔出天門重開之事,因此面對清昭時十分客氣,清昭固然下山前對素問和浛洸頗有興致,如今卻無暇多想,因此也只是尋常見了禮。 “怎么不見凌風子道友?”清源看向浛洸,他們雖然分開搜尋,也有遠近之分,浛洸便是離凌風子最近的一個。 少年劍修便道,“凌風子道友正在渡劫,不愧是摘星樓首座,天門重開不久便能合體,真是令人欽佩?!?/br> 此言一出,素問尚且不論,清源和鳳年都是輕輕一嘆。 “有什么問題嗎?”浛洸看看清源再看看鳳年,莫名問道。 清源搖了搖首,并不答話,倒是鳳年開口解釋道,“凌風子道友是驚鴻道友的一抹分神,主魂不曾合體,分魂絕不可能合體?!?/br> “可我離開之時,凌風子道友卻在渡雷劫……”浛洸遲疑道,同來探查的五人之中,他年齡最小見識最淺修為最低,只堪堪到分神中期,不像其他人都是分神巔峰,說話也就沒什么底氣。 只是他素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雖然鳳年解釋了,還是更相信自己的親眼所見。 “你還想不明白嗎,那已經不是凌風子了!”清昭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又看向清源,“師兄我們別耽擱了,找人要緊?!?/br> 鳳年微微變色,聞言看一眼明顯心浮氣躁的清昭再看一眼清源,目露疑問。 九宮門 、摘星樓和太玄門門下多修無情道,鳳年也不例外,只是一句話便看出清昭狀態不妙,清源沖著他點點頭,又拉起清昭的手,“好?!?/br> 浛洸修行劍道卻看不出這些,聽了依然莫名其妙,“不是凌風子道友還能是誰?” 他只是隨口一問,不料清昭聞言驟然面色一變,竟咳出一口血來,粉唇染上猩紅之色,全身氣息驟然混亂起來,靈力瘋狂涌動而出。 “凝神靜心!”素問見狀指出如風,戳向清昭眉心厲聲道,清源微一拂袖,將清昭拉到自己身后,嘆道,“不必了?!?/br> 無情道心生動搖,輕則修為盡毀重則境界下跌,要么身死道消要么轉道重修,絕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素問也知此理,硬生生頓住身形,皺眉道,“你們無情道固然強大,但對心境要求實在太高……誰?!” 清源迅速轉身,鳳年則驟然出手,一個陣法向清源身后丟去,還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白衣人影攬住清昭身體,劃破空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