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漩渦的水壓非常大，即使穿著潛水設備依舊讓嚴贐覺得身體發疼，他們像被扔進了老式的滾筒洗衣機一圈圈的順流旋轉。

    時間在速度中消失，嚴贐不知道他們被卷了多久，唯一清晰的感知只有死死圈住他的手臂。

    他也不逞多讓地用力回抱對方，甚至懷疑這樣的力度會不會戳破潛水衣。

    他不敢松手。

    也沒想過城胤野會松開。

    在失去時間的洪荒里，身份立場信念追求都統統被沖散，只留下直白的欲望——對生存的渴望——驅使他們緊緊抓住彼此。

    不留縫隙。

    長時間的旋轉讓嚴贐頭暈到想嘔吐，他咬著唇咽下沖動。

    漩渦終于逐漸減速，睜眼可見處幾乎一片漆黑。

    到了。

    他們緩了一會后兩個人才松開彼此，城胤野拿出一根繩子綁在嚴贐和自己的腰上。

    指了指遠處微弱光亮的方向。

    嚴贐點頭，兩個人同時往那邊游去。

    水牢的看守被突如其來的動蕩震醒，拿上武器就往外游去。

    每次換水都會提前一周通知。

    深水處的光亮并不固定，湊得進了才發現他們根本不是什么照明設備，而是燈泡魚和螢火蟹。

    牢籠非常駭人，一共有四個，每一個呈正方體六面透明狀態，巨型的章魚纏繞在頂上，觸角耷拉在正方體的四周，飄蕩在這塊區域內。

    里面的人也不是自由活動，困在巨型試管中被鏈接了非常多的設備。兩個是空的，兩個是滿的，哪個關著誰根本看不清。

    城胤野示意嚴贐和他一起先潛到最底下偵查水牢的地勢和守衛情況。

    剛剛潛到低處，一簇急湍的水流咻地朝他們沖來，合抱粗的水蛇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兩人絞住。

    巨大的蛇頭從上方回首，兩顆黃金色的豎線瞳孔盯向兩人，陰森地吐出蛇信子。

    水牢的看守被動靜吸引，躲在一只縮著脖子的烏龜背后，觀望入侵者的動靜。

    嚴贐咬牙，這一次城胤野在他背后，蛇絞得兩人死死擠在一起，他打死都想不到自己會被一個男人抵/住/臀/部。

    由于他和城胤野體格差的關系，讓水蛇在絞住兩人時給他留下了一絲空隙。

    他轉動手腕觸城胤野，將儲物鏈中拿出來的鋼針遞到對方手里。

    要扎蛇這種力氣活，他一定比不過城胤野。

    城胤野卻沒接，而是在他手里比劃，問他有沒有更粗長的鋼棍。

    水蛇已經將他們舉起來，嚴贐一下就明白了城胤野的意圖，他收回鋼針握住對方的手。

    水蛇豎起身子張開血盆大口將兩人從上往下吞進嘴里！

    兩人十指相握的手中瞬間出現一根1米長小臂粗的鋼棍，卡住水蛇的嘴讓他無法閉上。

    蛇信子瘋狂的推動兩個人，吃不進去吐不出來。

    兩個人掛在鋼棍上蕩得東倒西歪。

    城胤野手臂發力撐著鋼棍一躍，握住水蛇的利牙，攀巖般爬上蛇頭。

    水蛇瘋似的在水中亂扭想要把城胤野甩下來。

    嚴贐順著城胤野的路線也攀出來，他看到城胤野手中拿著把小刀，一刀一刀從蛇頭往下攀。

    水蛇正試圖用頭去攻擊越來越往下的城胤野，嚴贐立刻舉起鋼針毫不猶豫的朝一只蛇眼里扎去！

    嘶——！

    綠色的液體飆出來，水蛇狂躁地翻滾猶如身處熱油里般，卷起水打散四處游蕩的章魚水牢。

    就在這時，城胤野爬到七寸，朝蛇身連刀帶手狠狠捅入半條手臂攪動！

    整條水蛇夸張地抽搐，城胤野被甩得像在坐過山車，他抽出手臂的瞬間氧氣包突然被隱秘處射來的水槍擊破！

    水蛇終于轟然倒地，水泡和泥沙污染模糊了視線。

    看守人趁機化成鯊魚竄出，咬破嚴贐的氧氣包，嚴贐躲閃時被鋼鐵般的鯊魚翅整個劃破手臂直接見血！

    城胤野見狀，使勁扯近綁住兩人的繩子，加快嚴贐的游速把他往自己身邊拽。

    其實他在水下根本不需要潛水設備，火異能者不怕燒，水異能不怕淹，他的空氣異能，能在體內提供自循環的氧氣，用潛水設備只是因為不愿無故耗費精神力。

    但嚴贐不一樣，沒有氧氣和潛水服，缺氧和水壓對正常人來說都不是小事，更何況這家伙現在還破了防護服流了血。

    他摟上嚴贐的腰拖著他往上浮去，透過面罩看到嚴贐的臉色已經一片蒼白。

    看守人似乎只希望驅逐他們，一直保持距離緊緊盯著，沒有再攻擊。

    嚴贐捂著受傷的手臂，防不住依舊從破口處往身體里溜進來的水，咸澀沖過傷口，疼得他天旋地轉。

    他全身的重量幾乎都交給了城胤野，開始時兩腿還踩水，但逐漸，加重的缺氧讓他的肺也來雪上加霜，火辣辣地生疼。

    抬頭看水面上的光亮，遙遠的像天堂。

    但他不想死，他不能死。

    他的手緊緊揪住城胤野的衣服，看著奮力上浮的男人，將信任與生命賭在對方身上。

    不久后，嚴贐漸漸恍惚，他只覺腰間的手臂向下，抓著他的屁股借力把他提上來，他的面罩被粗暴摘下，頭發四散在水中，雙唇被封住，氣流涌向他的口腔。

    他下意識地呼吸，嗆了口水后神智清醒兩分，連忙從鼻腔呼出一串水泡，從口中吸入城胤野渡過來的空氣。

    其實城胤野完全可以丟下他，甚至可以將文件丟在這里帶走備份，那今天所有鬧劇的鍋都能完美的由他來背。

    如果說剛才獵蛇時他還有作用，那現在受傷的他就是一個累贅。

    城胤野非常善于察言觀色，這也是他能夠一次次試探嚴贐，在對方底線邊緣反復橫跳的原因，他見嚴贐緩過來，抓著對方屁/股的手捏抬了一下大腿，示意嚴贐游不動就用腿/纏著他，這樣他就能解放雙手加快上浮的速度。

    嚴贐會意，兩腿盤/上對方的腰像個無尾熊一樣，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揪著城胤野的衣服。

    水面上的光亮越來越近，城胤野時不時垂眸確認嚴贐的狀態給他封唇換氣。

    終于來到水面之下，城胤野并沒有沖動地冒頭，他放緩動作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只露出兩只眼睛快速掃描四周。

    這里是情報局的地下三層，池水占據整層，三面臨墻，大門緊閉處有四米寬的石道，四周沒有監視器。

    他扶著嚴贐的腰帶人浮出水面，往石道處游去后托著他上岸再自己爬出水面。

    嚴贐渾身都在發抖，比那次被抽時抖得還厲害。

    城胤野從儲物鏈里拿出治療儀，同時做了一個無菌環境的空氣罩，“還行吧？”

    嚴贐的意識還很清晰，勉強扯出個蒼白的笑，無菌環境就像嗎啡一樣，將拉滿的疼痛值降下來，他喘著氣去拿治療儀，手卻很不給面子的發軟，摔了下東西。

    “先把衣服脫了，”城胤野已經緩過來，伸手拿起治療儀走到他身邊坐下，還從儲物鏈中拿出了熱能異能珠，“烘干了再穿?！?/br>
    嚴贐深呼吸了一會兒，抿唇脫下潛水服，軍裝，靴子——

    露出傳說中用A78材料做的防護服。

    城胤野沒有想到防護服竟然是緊身的款式，銀白色的材質在暗處都好像泛著光，他知道嚴贐腰細韌性好，但如此直白地近看時依舊忍不住驚艷。

    盈盈一握若無骨。

    詩句莫名閃過，勾得手指蜷動。都怪老爺子喜歡讓他背詩。他小時候叛逆，偏不讀項羽的“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要背那“楚王好細腰”來氣老爺子，他的驕奢挑剔十成十學了那建章華宮修三休臺的楚靈王。

    誰知道背著背著真把自己給洗了腦，對細腰的迷戀隱晦又偏執，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包括周進天。

    剛才摟了一路，現在褪去求生的焦慮感再回想起那感覺已全然變了味道，真是見了鬼了。

    他迫使自己將注意力放到衣服上，革命區現在雖然拿到了A78卻還沒有辦法把他們應用到實物中去。

    嚴贐把濕發前撩，背過手將后頸處的拉鏈往下拉。

    這件緊身服的拉鏈竟然是從后頸一路向下到——

    ——到底。

    頂級的羊脂玉欲語還休地露出來，齒輪像軌道，拉鏈是火車，那雙手發出啟動的鳴笛轟轟作響，不容忽視地抓回城胤野所有視線。

    城胤野覺得自己被那雙手控制了，跟著唯一的軌跡緩緩移動。

    路過傷口位置時蝴蝶骨抽疼地微微拱起，車停了下來，嚴贐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剝下一側肩膀的緊身服。

    城胤野惡狠狠地盯著卡在一半的，無辜又不設防的拉鏈，“要幫忙嗎？”

    我幫你脫。

    嚴贐回首看向城胤野，拉扯著緊身衣在腰線那兒折出幾條褶子，襯得更細了，他聲音虛弱帶著輕喘，“麻煩治療儀遞給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