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毀了余厥的
我正在被溺愛著。 當意識到這件事情時,我感到有些荒誕。 我闖了禍,像每個犬色聲馬的頑固子弟,按家族的規矩應該緊閉七天,受二十戒尺。 但是那對男女掛著笑容為我免去了責罰,我不想看他們臉上強行撐起的笑,也不為免罰而慶幸。 我只是在想他們是什么時候開始縱容我——在記憶里尋找蛛絲馬跡,挑挑揀揀地找出那個答案:在我的成年禮上。 或許是出于愧疚,雖然我不知道有什么好愧疚,我對于他們而言比起孩子更像個魔法,咻啪一下出生,嘩啦一下成年,在沒有人注意的地方就變的長手長腳,白而秀氣,幾乎像個女孩子,臉上卻滿是陰郁而冷漠。 我看著鏡子。鏡子里是一張典型的、社會邊緣那種人的面孔。 家族有大哥繼承,我再如何不合群和荒唐也無所謂。他們的愧疚不知從何而來,也對我毫無意義。 我撥開他們,走到家里長老面前跪下,示意規戒者要打快打。 女人在戒尺落在rou體上時落了淚,好像終于明白我是她的血rou,疼痛會連著虛無的臍帶傳遞過去。 但我是體外受精,在營養液里長大的孩子,從始至終除了基因的聯系,就沒有那根臍帶。 …… 訓誡過后,他們圍著我來表達關心,沒流血的戒痕被形容的像是打斷了骨頭,他們問我有什么想要的禮物,什么都行。 我的零花錢再分裂出三個我也花不完,而世界上沒有什么是錢買不到的,我有什么好想要的呢? 如果我缺乏父愛母愛,我可以去外面聘請十幾對父母給我無微不至的照顧——但這樣想想也和保姆沒什么區別。 于是我百無聊賴地和他們說:我要余厥。 這是個玩笑。余厥,就是那天那個打我戒尺的人,旁系最出眾的子弟,也是早已內定了的,我大哥的左手。 他的出眾和優秀可以去當任何一部言情的男主角,但在這被血脈桎梏的老舊家系里,旁系就是旁系,無論多優秀出眾,也只能是主支的副手。 我不討厭他,我不討厭那種和我截然不同的,閃閃發光的人,他和我大哥是一種人,燦爛的令人頭暈目眩。 我只是隨口一說,想讓不知道為什么吃飽了撐的每天關愛我三百回的父母打道回府。就算是溺愛,就算是補償,也不可能將家族里如此舉足輕重的人才拿來給我糟蹋。我斷袖斷的出名,余厥就是我經常勾搭和欺害的那種男人——怎么想也沒人會把未來家族的二把手故意往我手里砸,砸個血本無歸。 我只是隨口一說,過幾天也就忘的一干二凈,所以七天禁閉解除后,我看著跪在自己床邊的余厥,臉上表情是一片空白的。 我猛的翻身坐起來,大腦還是懵的。男人安靜的跪在地上,不知跪了多長時間,如果是我想的那樣,那估計是從十二點起——從緊閉結束那一刻起,他就跪在這里,直到現在。 現在可已經日上三竿了。我祭祖的時候在軟墊子上跪三個小時都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完全無法理解旁支怎么能把一跪幾天當家常便飯。 被人跪著是很奇怪的感覺,讓我經常覺得自己是什么封建余孽,比如一根沒剪掉的辮子什么的。 但另一方面,居高臨下永遠是一種令人愉悅的角度。 大腦里轉著亂糟糟的念頭,我心想,這大概就是報應——這下輪到我來愧疚了。 我沒想毀了余厥的,跟著大哥至少在明面上他會有個晌亮而光輝的身份,二把手耶二把手。若是真的變成我的私奴,那就不可能再擔任除了管理我私人資產外的任何職位。 我沒來得及管他,穿了條褲子踩著拖鞋就沖出去找我那對好像腦子開始不正常了的父母,一把推開門沖進他們臥室時才發現大哥也在,我還以為他是來要回余厥的,跟我是同一個目的,沒想到他對我微微一笑,頭一句話是:“余厥沒有被額外教導過,用著還襯心嗎?” 額外教導,說的不那么文雅點,就是性調教,我的看著大哥和往常一樣笑的文雅的臉,足足愣了三秒才想起來自己是來干什么的。 “我不要余厥,那天我就是隨口一說,把他調回去吧,不用放在我這兒大材小用?!?/br> 我第一次和應該被我稱為父母的人說這么長一句話,他們臉上的喜悅看起來rou麻而詭異,反正談天說地話題就是回不到重點上去。我氣的快七竅生煙,大哥放下手里的茶杯,對我溫聲道:“若是不滿意就退回去吧,看上哪個再換便是?!?/br> 我本來準備說好,一股莫名的直覺讓我突然警惕起來,留心多問了一句:“退回哪里?” 大哥呷了一口茶,維持他那裝逼犯一樣的風度,淡淡道:“自然是棄奴所?!?/br> 那個好字就被我咽了回去,棄奴所那地方簡單概括就是人間地獄,我小時候遠遠路過,被里面凄厲的慘叫嚇的做了一個月噩夢。 好好的人,轉到我手上不足半日,因為家族里亂七八糟的爛規矩,就再不能被當人看了。 我內心有些復雜,但也沒多少憤慨,我大抵是最沒有資格批判這些的。我是余家的小少爺,余黎這兩個字生來就往出滲著血色。 我不夠狠心,只是因為不成氣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