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夜半探墳
那邊白毅一頭霧水,這邊也沒個解釋,但哪哪兒都滲出一種讓人不得不去的氣氛,于是答應了下午的時間。 二進二出集散地,站在臺階上之時,青年掩著頭頂望了眼天上的太陽,不出意外,刺的他眼皮一酸。 低頭暫緩之時,江火從后頭敲了他一下。 “傻??!” 青年抬手就是一胳膊肘,臨近江火胸膛的時候收了力,而后就聽后邊極弱地哼笑了一聲。 真是,到底是誰傻??! 被打還這么開心! —— 中午的時候,兩人去那女孩兒家蹭了個飯,其實是奔著探聽消息去的,畢竟晚上要干大事,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青年獨自一人出門,對門口的人說:“他在睡覺,我要出去買東西,你是在這兒守著,還是跟我走?” 那人往里頭看了看,眼神又在他身上轉了轉,最終偏向了他。 青年毫不在意地微微頷首,自顧自往前走去,而那人則在后邊亦步亦趨。 只是他沒有看見,在兩人離開后不久,那院子里走出來一人,直奔糧油店老板家地院子而去。 江火沒有選擇自己慢吞吞的牛車,而是向老板借了他家的三輪,縱然這東西聲音大,可糧油店在鎮中心,開出去在另一個方向,正好與這一頭背道而馳,也不會落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 …… 青年領著小尾巴進了一家雜貨鋪,左翻右找拿了些東西,一把水果刀,一個保溫杯,一個手電筒與四節電池。 兩人住的小屋子里有個手電筒,是江火備著的,但最近光有點弱了,所以他多買了兩節電池。 出了雜貨鋪,他又去了趟衛生所。 回去時已經接近六點,那人到這個時間點便不再守了,轉身離開了去,臨走前,神秘兮兮地說:“其實我沒有不相信你,只是老大讓我看著你?!?/br> 青年看著這人,有些哭笑不得,心說那我可還真得辜負你的信任。 這么……傻,是怎么走上這條路的??! …… 擦著九點的夜色,江火帶著白毅一同回來了,好幾天沒見,兩人卻只交換了個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 人既然來了,那便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這樣說有些重,但不知為何,白毅就是對這個明明比自己還小卻更加穩重的男生信任無比。 青年問:“這么快?” 江火:“我開三輪去接的?!?/br> “那車呢?” “放在那邊了,找了個院子?!?/br> 青年“嘖嘖”兩聲:“你在那邊兒也有地方啊,你這地方夠多的?!?/br> 說實話還真有,可著別人扔了不要的就撿唄! 幾人現在所處的位置在小鎮的這一邊,而那回來的路,以及去下葬地的路,都在另一邊,半夜轟隆隆地在鎮中穿行,難保不會惹人起疑,于是江火直接把車放在了那邊。 幾人敲定的時間是凌晨四點,青年這才將事情經過敘述給白毅,聽的這小伙子滿腔怒火。 真可謂是用盡了語調憤慨的貶義詞。 “喪心病狂!” “喪盡天良!” “滅絕人性!” …… 直到事情鋪完,這人還皺著一張臉,詞匯已經扔無可扔了,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 青年解救于他:“好了,這些詞都被你毀掉了,你還想毀多少?” 白毅起初沒反應過來,抬頭愣了一下才露出點難得的笑容:“你這比我還狠??!” 悶悶的氣氛總算被壓下去一些,青年有些困了,現在距離四點還遠,他打算睡一會兒。 白毅憤慨了半天,也摸到床上來躺著了,桌上的蠟燭還燃燒著,兩人已經橫七豎八地進入了夢鄉。 江火靠在門框上,聽見青年窸窣了兩下,知道這人又被蚊子咬了,索性走過來,拿了把扇子一下一下幫他趕蚊子。 床被兩人占完,再沒他的地方了,他也不困,搖了半天,扯了把凳子過來坐到床前。 透過窗戶照進來的淡光,江火的眼神落在青年欣長的身體以及柔和的面龐上。 最近兩天,明明懷里抱著這人,卻越發有種莫名的預感,他知道那是什么,但卻不敢多想。 青年這幾天神神秘秘的動作,江火一概不問,他想做什么,自己陪著就好了,反正到最后都會知道。 江火這一看,便看了半夜,直到四點的鬧鐘準時響起,才驚詫了江火,同時也叫醒了床上的兩人。 外邊的天還黑著,甚至連月亮都躲去了云層后面。 收好東西之后,三人打著手電筒往小鎮的另一邊走,某一節路正好能遠遠看見女孩兒家,燈火通明卻沒了白日的喧囂,在寂靜的夜里顯得越發冷清。 幾人順著長直的街道走,沒幾分鐘就到了另一頭,兩人站在大樹下頭等江火開車出來。 三輪車一路顛簸,也不過十來分鐘。 到某處時,江火轉了半個彎,將車開往路下,而后停止。 兩人下車時都有點懵,但轉瞬青年便有些了然。 但他還是問:“怎么了?” 江火答:“我下午來看了下路,就這兒能把車藏住,前面還要走一會兒?!?/br> 青年點了下頭,懂了,這車太過炸眼,那守夜也不知走沒走,若是遠遠遇上,幾個人還好藏,但這車實在不知道往哪兒塞。 索性直接藏在個安全的地方。 青年心里微異,這人下午竟然還過來探了路,就……真讓人安心??! 轉瞬又斂了下眸子,暗色涌動,可是自己就快要走了啊…… …… 青年思緒收的很快,畢竟今天有極重要的正事兒。 三個人沒敢開手電筒,摸著黑往前走。 巧了,快到墳地時,迎面撞上那守夜的三個男人,這邊三人趕緊往一處地墻下邊藏,皆手腳僵硬掩著氣息。 等人聲漸遠之后,手腳放肆了點,怕那些人殺個回馬槍,又在墻下坐了幾分鐘才重新回到路上。 這會兒可以開手電筒了,畢竟前面就是剛挖好,甚至擺著棺材放著尸體的墳墓,不開手電筒……不太尊重? 好吧,白毅說他害怕,于三人開了兩個手電筒,以及一個手機后燈。 幾人走到墳墓邊上,白毅抓著青年的衣角,不停往后頭縮,身子也偏向后方,一點也不敢往坑里看。 青年與江火還好,大大方方,一點不懼。 “得搬出來?!鼻嗄暾f。 后頭的白毅睜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他知道青年帶著自己就是想用手機拍照而已,但這搬尸體…… 這邊白毅心里還拼命在打架,那頭江火已經開始動手了。 江火把電筒鉗在嘴里,青年則把電筒塞到白毅手上,而后去搭手。 白毅給兩人照了燈,眼神卻一點兒不敢往這邊看。 尸體已經換上了新衣服,身上的污垢也進行了清理,頭發梳的周周正正。 只是由于此前尸體在水里泡了一晚上,面色慘白,渾身腫脹,現在的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白毅舉著手電筒站的遠遠的,青年突然就想逗他一下:“你站那么遠,小心背后有東西哦!” 此話一出,那人果然一驚,急忙往這邊跑,挨的近了些,卻又不敢靠太近。 好在空氣中的恐怖氣氛是緩和了一些,白毅心里也放松了點。 青年從那堆香燭紙錢里抽了一根紅蠟燭和一根香,點在尸體附近,而后小聲說了句:“冒犯了?!?/br> 白毅問:“為什么要點香???” 這蠟燭還能說的上一句照明,但這燃香他實在沒看明白。 “對死者的尊重?!鼻嗄甏穑骸翱催^鬼吹燈沒,差不多一個意思?!?/br> 正好一陣風將香火上面的煙霧打散,白毅打了個抖:“你能不能別說的這么邪乎?!?/br> 皺眉半晌他突然反應過來:“我天,蠟燭不會也是這個意思吧?待會兒熄了我們就……” 后半句他不敢說了,就怕自己一語成讖。 青年覺得這人思維再這樣散發下去,估計得自己把自己嚇的倒在這兒,于是不逗他了。 “你還真信!逗你的,好好照你的明吧!” 說“尊重”也不是假的,算他半個師傅那人每次驗尸之前就有這種習慣,他順道沿用一番。 青年解開了女孩兒身前的盤扣,藏藍色的半身衣袍被敞開,里頭還有件小衣,上頭繡著圖樣,針腳一般,看得出來是家中自己縫制。 袍子與小衣都有些偏大,估計是因為這事兒來的迅速,女孩兒母親把縫給自己身后衣穿給她了。 青年檢查了一下女孩兒身上的傷痕,有些還明顯著,有些已經被浮腫給沖淡了。 他沒抬頭,對站著的兩人說:“接下來的行為你們不一定接受的了?!?/br> 白毅聽了半句,以為青年后邊要說讓他先背身過去之類的話,卻萬萬沒想到這人話鋒一轉:“但你必須接受,得拍照?!?/br> 白毅:“……” 他深吸一口氣,剛想說“好”,江火卻先開了口:“我來吧!” “好——”青年沒來得及說話,白毅迅速應答。 簡單教了教,他就把手機塞到了江火手里,而后打著手電筒離的遠了些。 青年先念叨了兩句:“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而后一次性褪去了女孩兒的小衣,長褲,甚至是里褲,女孩兒被泡的發白卻又被尸斑打的有些紅的身體展露在兩人面前。 青年一處一處地指,江火便拿著手機一處一處地拍,中途又將尸體翻面拍了背部,與身前相比,背上就更加難看了,血液凝結下沉,出現了大片大片紫紅色的斑塊兒。 照片拍完,青年又將人體翻回來。 “你也轉過去吧!” 接下來的事兒會比現在更加難以接受,他真不確定江火能不能忍受的了。 “沒事,我可以!”江火答。 青年起腦袋看了他一眼,兩人眼神交匯,他沒再說什么,只點了點頭。 如今女孩兒的姿勢為正面朝上,青年拿出棉簽,在女孩兒私處提取了些東西,折斷在密封袋里。 中間經過了許多程序,青年也不確定女孩兒身上是否還有jingye殘留,只能試試看瞎貓能不能碰上死耗子。 將密封袋放好之后,青年再次把女孩兒翻了個面,轉成背部向上。他拿出水果刀,在蠟燭的火焰處反復燒灼,直到上面出現了黑色的痕跡。 白毅這會兒已經能成功地站在兩人旁邊了,他問:“你怎么連驗尸都會?” “跟另一個大哥學的?!?/br> “你大哥還挺多的……” 白毅中途過來看了一眼,只那一眼,他就跑到旁邊去吐了,吐完之后,反倒像免疫了一般。 兩人一左一右舉著手電筒,燈光交匯在青年左手指抵住的地方,他右手捏著刀,逐漸靠近那塊兒地方。 “閉眼!” 好吧青年還是不相信白毅的接受力。 這聲音像一道不容置喙的命令,不消反應,白毅的身體已經聽從了。 他手里捏著電筒,一動不動,耳邊有風聲和夜晚的蟲鳴,接著是刀片滑過肌膚的聲音,傳出一股難聞的味道。 難聞味道傳出來的那一刻,耳邊有青年的提醒:“屏息!” 接著是密封袋打開的聲音,青年在往袋子里放東西,接著擰開了杯蓋。 杯蓋?白毅沒明白為什么,但來不及多想,袋子已經被扔進了杯子里,刀子似乎也被扔進了杯子里。 擰上杯蓋之后,一切歸于平靜。 棉質摩擦的聲音窸窣,白毅知道,這是在給女孩兒穿衣服,半晌后,他試探著問:“好……好了嗎?” “好了!” …… 女孩兒的尸體重新被放回了棺材里,那棺材極其簡陋,連漆都沒上。 臨走前,青年在前面地方點了兩根蠟燭和兩把香,算是送別。 —— 三人并行往三輪車的方向走,青年看了看白毅:“現在送你回去?” “好……好?!卑滓闾ь^,才剛反應過來:“那……尸體就這么任由他們燒?” “……” 這孩子什么反射??? 遇見這么個寶兒,真是沒啥辦法,青年微嘆:“不然呢?” 白毅沉默了,好像也確實沒什么辦法。 …… 人還是由江火送回去。 岔路口的那顆大樹底下,手電筒的光指向遠方,青年在夜色里看了看白毅。 “過幾天,我們應該就要回去了,你回去記得跟孩子們道別?!?/br> “為什么?”白毅脫口而出。 “我只是說有可能?!鼻嗄陣@了口氣。 沒再給白毅繼續問的機會,也沒再給青年繼續說的機會,江火直接開著三輪車出發了,白毅的后話被掩在了轟聲里。 哪兒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過幾天,就真的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