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去縣里報警
第二天一早,江火把車牛車趕進了老板家的院子里,將牛栓在圈外的柱子上。 又從老板家的倉庫里抱了些草進行喂養。 那牛餓了一天一夜,這會兒見到糧食便低頭吃了起來,江火拍了拍牛脖子,轉身往外走。 兩人在坐車的地方匯合。 大巴車上稀稀拉拉坐了些人,皆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昨天晚上,兩人都睡的不太安穩,也不知道是因為蚊蟲肆虐,還是由于對晚上的事兒耿耿于懷,抑或是兩者皆有。 反正,兩人各自輾轉反側著。 這會兒上了車,青年便將腦袋擱在玻璃上補眠,一直到車輛啟動。 這截路實在抖的厲害,車輛剛開動沒兩秒,青年便磕了好幾下,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江火正打算撥他的腦袋。 兩人眼神對上,江火抿了下唇,收回了快要觸上玻璃的手掌。 依照言情劇里的套路,青年反應過來江火約莫是想把自己的腦袋撥到他肩膀上。 他看了一眼四周正睡的四仰八叉的乘客,挑了下嘴角,將腦袋輕輕擱在了江火肩膀上。 微沉的重量壓下來,江火轉過頭去看。 青年再次閉上了眼,手放在兩人身體中間。 江火輕輕地覆上去,淺淺地觸著,沒兩秒,青年突然反了下手,于是,兩人的姿勢轉變成了交著手臂十指相扣。 —— 車上顛簸的厲害,實在不算個睡覺的好地方,大巴車已經行到了半路,期間青年的眼睛一直張張合合,醒不過來,也睡不沉去。 臨近縣城與鄉的交界處時,青年總算醒了過來,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塊兒石頭,一面寫著南河鄉,另一面寫著青縣。 實際上,鄉比鎮要小上一個級別,無奈這南河鄉正好卡在鎮子與縣城之間的路上,也許是覺得歸了鎮子心有不甘,但想奔去縣里卻又觸及不到。 于是便如一顆珠子一般串在線上,比不得其他珠子光芒四射,卻又讓人忽略不得。 見這人醒了,江火便想放開他的手,青年卻不想,又一把抓了回來捏住,拇指在關節處一下一下磨著。 這一塊兒已經上了水泥路,飛揚在窗外的塵土減少了許多,有人坐在旁邊,青年多了幾分賞景的心思。 一路上都有人家子,有些稀疏散落,有些聚集成群,路邊皆是田地,玉米到了收成的季節,地里都是些又干又黃的稈兒。 田地還算平坦,四周景色一覽無遺,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山脈。 再往前一些,便是一座橋,過了橋之后,公路便沿著河岸線走,一直到縣城里才終止。 但不幸的是,青年正好座在靠著山脈那邊,眼神遞出去便是成片的山崖,久久地一成不變。 他收回眼神繼續玩兒江火的手指,江火的手指很長,如他的身材一般,雖沒有刻意造就的肌rou塊兒,卻也稱得上一句勻稱且有力。 也許是農活做的多,他的手指不夠細膩,從手指到掌心處那些凸起的地方,都蒙了不薄不厚的繭子。 青年也有,但沒這么硬,蒙在掌心和指尖。 他將兩人手掌抻平,一起伸在眼前比較,青年的手指偏細,肌膚很是順滑,出乎意料的,兩人手掌竟然差不多大。 青年驚呼了一句:“好神奇!”而后咧著嘴傻笑。 笑完之后覺得自己是真的傻,又傻又無聊,不過,旁邊的人也好不到哪兒去,早就跟著他一起笑了! 這無聊的人捏著江火的手,從手指玩兒到手掌,再到手腕,如此反反復復,半天都不覺得倦。 不知怎的,就談到了螺和簸箕,記得小時候爺爺總愛把青年抱在腿上,小孩兒愛玩兒,時常鬧騰著要跳下來,爺爺便用力圈著他。 每當這時,青年便用手指去揪爺爺的臉,但總會被爺爺抓住,老人就愛說:“我們寶兒有十個螺旋兒,以后一定是個大富大貴的命??!” 有一次,小孩兒貪玩兒,將手指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痊愈之后便是一道白痕,小孩兒對爺爺的話上了心,覺得這東西破壞了自己的氣運,好幾天都悶悶不樂。 爺爺發現之后,笑著說:“日中則昃,月盈則虧,九個好,九個好??!這樣才能遇到給你補齊第十個的人?!?/br> 得了爺爺的話,小孩兒的煩惱一轉頭就被甩的干干凈凈。 此時青年捏著江火的手指來來去去數了半天,也只數出來九個簸箕和一個白痕。 他問:“你這個是什么???” 江火看了一眼:“一樣?!?/br> 一樣?那就是十個簸箕。 青年“嘖嘖”兩聲:“你這個怎么傷的???”他捏著江火的無名指,正是落著一道白痕那根。 江火不在意地挑了下眉:“我爸死的時候,從鎮上運回去時,被鐵絲割的?!?/br> 本來不至于留下疤痕,可后來為母親收尸時,又被燙了一下,至此便留下了。 好像談到了什么不該談的話題,青年沒再搭這話,只把兩只手湊到江火眼前:“你看!” 江火一瞬間沒明白,疑惑地瞇了瞇眼。 青年恨鐵不成鋼地呼了口氣:“十個螺,也傷了一個?!?/br> 那痕跡到現在幾乎都看不見了,但青年還是給江火指了指:“這兒,小時候傷的?!?/br> 那可真是很巧了,認這螺和簸箕一說的人,都知道,十個簸箕和十個螺旋兒,可是絕配??! 偏巧還都傷了一個,這不正說明對方便是那,將缺月補為盈月的最后一塊兒嘛! 兩人齊聲“嘖嘖”搖頭,隨后一笑而過。 誰也不會將這說法用在自身與對方身上,絕配又如何,搞的就像,緣分定一句“絕配”,兩人便能夠在一起了似的。 車輛駛過這一片山,換了方位,河灘落在了青年右邊,放眼出去就是一望無際的風景。 前面一節河水被短暫分流,中間是一片露出水面的泥沙,偶爾還能看見兩只鳥從低空快速掠過,似乎在水里啄了些什么。 青年問旁邊的人:“你以前去過縣里嗎!” “父親還在的時候去過,十年前了?!?/br> 他的父親很厲害,死前一直在縣里做活計,彼時江火可是村里最無憂無慮的小孩兒,被母親送去鎮上讀了小學。 學校很爛,沒幾個人,老師也不穩定,經常來了就走,總沒個能留下的,即便這樣,他也十分用功。 因為父親說,等他上了初中,就把兩人接到縣城里,讀初中,讀高中,還可以去市里念大學…… 于是,小孩兒滿懷憧憬,在那個破舊的瓦房里度過了一天又一天,見到了許許多多來來去去的老師。 誰知,沒等到父親回來接他,反而等到了一席破竹卷著尸體。 那送尸的人來去匆匆,生怕被人抓住問東問西,擇了個月黑風高的時候就扔在了鎮子上。 母子兩人不知道父親做的什么工,也沒什么門路打聽,彼時連流程都不夠規范,甚至沒有記錄在案。 這啞巴虧只能是母子兩人吞咽下去。 后來,母親一走,便壓在了江火一人身上。 好在孑身一人,度過最艱難的那一段,便也活得自在了。 …… 青年問:“十年前就通路了嗎?” “沒有,那會兒路窄,車子進不來?!?/br> “那怎么去???” “當時縣鎮之間來往的人不多,路上幾戶人家有牛車馬車,聊好之后一人送一截,就到地方了?!?/br> “哦!” …… 兩人一路聊,車上的人幾乎都醒了過來,總算是有了些生氣,車輛已經接近縣城了,路邊的房子多了起來,甚至能看見些花了心思的綠化地,有了點縣城的樣子。 一路上都有人下車,大巴車走走停停,到車站時,已經沒幾個人了。 即便是縣城,也泛著一股病怏怏的落后感,一點也活潑不起來。 派出所離車站不遠,兩人直奔了那邊,門廳處不見人,前臺里頭的座椅上斜斜地倚著一個年輕人,正閉著眼睛。 青年皺著眉敲了兩下桌板,把人驚詫了起來。 那年輕人打了個哈欠,急急忙忙站起來,約莫是覺得自己疏忽了工作,臉上掛著些尷尬。 態度還算好,青年展了展眉頭。 “報案!” 年輕人拿出記錄本:“是縣里的嗎?” “云鎮?!?/br> …… 他又問了些問題,而后將兩人帶了進去。 縣里的派出所對周邊的鎮子是分區管理,一人主管幾個,青年與江火兩人直接被帶到了一個發胖的中年男人跟前。 那男人語氣讓人很惱火,帶著一股子不耐煩:“哪兒的?” “云鎮?!?/br> “什么事?” “強jian?!?/br> 聽見這話,那人正色了一點,眸子掩了半分,浮上一股莫名的神色。 半晌后恢復如常。 “小李,帶他們去記錄一下?!?/br> 于是兩人又被輾轉到另一人手上,名為“小李”的人看著很是年輕,估計剛入所不久,瞧著還有些唯唯諾諾。 “你們先坐,我去找記錄本?!?/br> 兩人被安排在一張桌子邊,小李安頓了兩人后出去找東西,剛出門口便被剛才的中年男人擋住。 “做什么?” “找……找記錄冊!” “拿張紙寫?!?/br>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