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嶼以公司有事情為由，讓雇傭的理療師幫助禮晏復健，然而禮晏也不傻，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他看向程嶼的臉色已經越來越差了。

    尤其是現在，程嶼居然領了一個beta回家帶到他面前，連日常護理的工作都要假手他人。

    “程嶼，你這是什么意思？”禮晏冷著一張臉，下巴繃得緊緊的，半自動輪椅在廳堂里來回轉動，輪子磨擦地板聲音令人不安。

    “主治醫生在你出院之前就建議給你找專業護理人員，我做得不夠好，而且，公司最近新產品在拓展市場，我實在抽不開身?！背處Z料到禮晏會生氣，但沒想到他反應這么大。

    “你做得不好，我早就死了……”禮晏冷冷一笑，眼神冰寒，”你忙不過來？我這個董事長是擺設嗎？什么事情是我不能處理一定要你出面的？”

    他真的該調查一下，自己不在這段時間里程嶼都干了些什么，一回來迎接的不是他期待的接納，而是一再地劃清界限！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專心恢復，如果有處理不了的問題，我當然會跟你匯報?！背處Z想不到禮晏會懷疑他，確實，禮晏回來以后接觸的工作不多，而且開會或者決策自己也沒有再戴過隱形耳機實時匯報。

    加上他最近的疏離，他沒想到禮晏居然開始懷疑他的忠誠……

    旁邊的beta護理員窒息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仿佛在觀摩什么家庭風波現場，只是角色有點混亂……大概就是鳳凰男趁著老婆生病謀奪家產之類的戲碼……

    “你跟我匯報了嗎？我不在的期間是不是給了你什么錯覺，以為自己什么問題都可以自己解決？”禮晏最討厭的就是他這一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自己扛的樣子。

    程嶼呼吸一滯，那一瞬間，他還以為禮晏已經知道了之前新聞稿的事情。

    “對不起，我不應該擅自做主給你找護理員?！背處Z低眸說道，手心已經開始出汗。

    “聽到了嗎？滾吧?！倍Y晏在外人面前一個眼神都欠奉，只盯著程嶼說道。

    beta護理員如蒙大赦，立刻就向大門走去。

    “等一下，我把今天的工錢結算給你，你不能白跑一趟?！背處Z說著走向對方，掏出了手機。

    不急不緩地掃描付款，主要是為了讓禮晏冷靜一下。

    誰知道手機卻突然振動了起來，微信里還有一堆未讀消息。

    虞渺的……

    “接電話??？為什么不接？”禮晏見程嶼猶豫，頓時一陣煩躁，推著輪椅就過來了。

    他總覺得程嶼有事瞞著他！

    程嶼只好硬著頭皮接通了電話，“虞渺，什么事？”

    “嶼哥，明天畢業典禮，你可以代表我的家人出席嗎？”

    “這……”

    “我mama去世……我已經沒有親人了，在A市，只有你待我最好?！?/br>
    一說到他母親的事情，程嶼又升起一絲歉疚，拒絕的話咽了下去。

    “時間告訴我?！?/br>
    “上午九點，我在學校等你?！睂γ娴穆曇趱剀X了一下，“你已經很久沒回來了……”

    “我暫時不會回來?！背處Z說完這句就沉默了下去，旁邊凌厲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令人如芒在背。

    “好，明天見?！庇菝斓驼Z道，失落地掛了電話。

    禮晏此時就在程嶼身邊，電話內容聽了個大概，心中早就怒火滔天，卻還是壓著脾氣道，“明天上午有個重要的戰略研討會議你不打算參加了？”

    “我把會議時間調一下?！　　背處Z說著就要打電話給秘書。

    手機啪地一下被人一巴掌打落，在地上滾落了幾米遠。

    “阿晏！”程嶼握住對方纖細的手腕，卻不敢使多大力氣，也沒有露出絲毫不耐煩。

    這么多年來，禮晏反復無常的性格他早就領教過無數次了。

    “什么人讓你這么上心？還在等你回去？這里不是你的家？”他蒼白的臉頰因為怒氣而染上紅暈，但仍然美得不可方物。

    “是跟我合住的學生，他在A市沒有依靠……”程嶼頓了頓，迎上禮晏的目光，開口道，“那間公寓我付了一年的房租，等你身體康復了我會搬出去?！?/br>
    “你不是答應過會一直陪我的？”禮晏握住輪椅的手指尖泛白，“你要食言嗎？”

    “阿晏，我不是你們禮家的奴仆，我沒有簽賣身契?！背處Z略顯疲憊地按了按額頭。

    所以也不可能一輩子在一起。

    這話他沒說，但其中未盡之意禮晏已經明白了。

    他們之間本來就不需要說得那么明白，那樣太難看了……

    “滾出去！”禮晏陡然站了起來，雙目泛紅，水氣氤氳，踉踉蹌蹌地推了程嶼一把，“你現在就滾！反正你沒有義務照顧我！”

    程嶼在禮晏摔倒之前摟住了他，將他半摟半抱地放回了輪椅上，俯身將他困在自己和輪椅之間，耐心地輕聲道，“你到底想怎么樣？”

    就像在哄一個任性的孩子……

    禮晏不再說話，嘴唇繃成了一條線，迸出一個字，“滾！”

    然后再也不理會他，自顧自地轉過輪椅回了自己房間。

    之后，禮晏便真的如他所說，自己動手照顧自己，實際上，經過幾天的復健，日常小事情已經不再話下，只是腿部大部分肌rou力量還需要鍛煉才能行動自如。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隨著浴室里一聲轟然巨響，程嶼還是不得不進去抱起摔在地上的禮晏，好在沒有受重傷，但是禮晏疼得雙眼朦朧，緊緊拽著程嶼的袖子不讓他走。

    他把光溜溜的禮晏檢查了一遍，除了膝蓋有點擦傷并沒有發現什么問題，“要不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

    “你上午不是有事情嗎？不用管我……”禮晏雖然雙眼水霧還沒退去，聲音卻異常冰冷。

    可他這么一說，程嶼反而有了一絲躊躇，“我讓李叔陪你去吧，我先開車送你們去醫院！”

    八點半，程嶼還在醫院替禮晏拿檢查單，電話又響了起來，“嶼哥，你到哪兒了？典禮快開始了?！?/br>
    “我遇到一些事，很快過來，你再等等?！背處Z掛了電話，將檢查單遞給李叔，交代，“叔，你看好小少爺，我兩個小時后來接你們，如果我沒來，會請人幫忙來接你們?！?/br>
    “誒，嶼少，你去吧?！?/br>
    等到程嶼終于一路飆車到了虞渺的學校時，典禮已經快結束了，穿著碩士服的虞渺孤獨地站在一邊，而別的同學都有家人陪伴，三三兩兩很是開心。

    “嶼哥?！庇菝炜吹匠處Z立刻快步走了過來，一掃眉間的陰霾。

    “我是不是來得太晚了？”程嶼看了一下現場逐漸散去的人群，低頭一看腕表，九點半多一點。

    “不晚，現在典禮才結束，我們去拍照吧?！庇菝熳匀坏赝熳×顺處Z的胳膊。

    “虞渺，這位是你哥哥嗎？”一位和藹可親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看到氣宇軒昂的程嶼便湊了上來。

    “教授，他是我恩人，您能幫我拍張照嗎？”虞渺將手機遞給教授，一點沒客氣。

    于是咔咔咔幾聲，虞渺抱著程嶼的肩膀，留下了幾張合影。

    “剛剛虞渺代表畢業生發言很精彩，談論的研究議題很有遠見?！苯淌谂呐挠菝旒绨?，以示鼓勵。

    程嶼頓時感覺更加歉疚了，答應的事情好像還是錯過了。

    他主動解釋了一番，然而對方似乎更加情緒低落，他陪虞渺在校園里逛了一圈，又開始忍不住擔心醫院里的禮晏。

    “嶼哥如果有其他事情可以先去忙?！?/br>
    明顯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你還有什么地方想逛的？我陪你?！彼挚戳丝磿r間，果斷打電話給秘書室派車去醫院接禮晏。

    然后把電話關了靜音，放進兜里，不再拿出來。

    碩士服袖袍里悄然伸手抓住了身旁男人的手掌，相握的手又不動聲色地藏在寬袖之中，靠在一起走在楓葉漫天的校園里，蜿蜒的柏油路繞過紅楓遍野的山丘，仿佛一輩子也走不完。

    “嶼哥，你以后還會回公寓住吧？”虞渺清冷的聲音淺淺地傳到耳畔。

    “等少爺痊愈?！背處Z看了身旁的小alpha一眼，暗自嘆了一口氣。

    他又不蠢，對方眼中的期盼他也看得見。

    只是目前，他沒有辦法回應而已。

    程嶼一直陪虞渺直到中午，感受了一把大學食堂的魅力，英俊優雅的模樣和青澀的學生截然不同，引來不少人的注意，甚至有漂亮的omega學生上前來要微信。

    都被虞渺一一擋了回去，冷幽幽的眼神幾乎把人凍死。

    程嶼下午回公司開會，將虞渺送回了家。

    在那間兩人的公寓里，虞渺走進程嶼的房間，在床上躺了下來，冰冷的床鋪已經幾乎沒有程嶼沉香信息素殘留的味道了，他著迷地抱著被子嗅了半天，才稍微感覺到一些滿足。

    走下來的時候，厭惡地看了一眼自己鼓起來的襠部，接了一杯冷水給自己灌下去才澆熄欲望。

    取出文件袋里一張R市基因研究所的offer，猶豫了一下還是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拿起A市基因檢測公司的offer照著上面的電話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