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酒保和私家偵探隔著車窗玻璃對視數十秒。

    他們都挖空心思對酒保那句爛大街的臺詞做出恰當反應。

    私家偵探扯出僵硬的笑容，走過來開門坐進副駕駛席，“嗨，你想當個演員？剛才那是試鏡練習嗎？很…………”他努力搜尋不那么虛偽的贊美之詞，“很有生活氣息，像個警局新手?！?/br>
    “謝謝?！本票Ｄ局?。腦子終于開始正常運轉，科萊克認為這個穿夾克衫的年輕人并不知道他是誰，那代表私家偵探發現科萊克進入自己公司所在的商務大樓，慌張之余要先確認跟蹤對象來干什么。

    確認之前，私家偵探得避免正面接觸科萊克，現在酒保是他最好的信息來源。

    酒保沒有危險，甚至掌握著主動權。他暗暗佩服自己腦子轉得飛快，跟科萊克混久了，肯定激發出了他的警探素質。

    警探！絕對比跟蹤三個街區就被發現的私人偵探聰明！

    “你在那棟大樓里工作？”酒保發自內心的愉悅，“我剛剛看到你蹲在門口，忘記帶來重要文件？”

    “差不多?！彼郊覀商揭暰€飄了一下，“瞧，我今天過得非常不順利，直到遇見你?！?/br>
    酒保語塞，拼命擠出受到恭維而開心的表情。

    上帝！這是搭訕對吧！私家偵探搜集情報優先色誘？

    他初次仔細去看偵探的長相。很普通，下垂眼，天然帶著睡昏頭的惺忪。學校里總會有這種人，存在感低，你知道與他上同一堂實驗課，課后卻無法立刻記起他長什么樣子。

    酒保懷疑對方搭訕男人成功率能有多少，如果頂著科萊克的臉，搭訕對象的性向和性別都算不上障礙。

    “如果是你，多少我都愿意付?！彼郊覀商娇拷?。酒保腦子卡殼，沒能正確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而偵探已經掠奪了他的空氣。酒保好像回到跟朋友玩鬧接吻的歲月，屏住呼吸，笨拙的躲閃探進來的舌頭。

    私家偵探迅速后撤，驚訝的審視酒保，“你……”他來不及把話講完，身后車門自外打開，偵探回頭，逆光看不清來人臉孔，云團般蓬松柔軟的銀發倒映瞳孔。

    隨后偵探的視野一片黑暗。

    科萊克甩出外套蒙住偵探腦袋，酒保趁勢抱住偵探的頭，協助科萊克用束縛帶將偵探雙手雙腳捆得結結實實，搶走偵探手機，將他塞進后備箱。

    科萊克情緒明顯轉好，他報出目的地，擺弄私家偵探的手機，“后備箱那家伙你隨便處理?！?/br>
    酒保結結巴巴，“怎、怎、怎么處理？我、我、我總體來說還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科萊克飛快瞥他一眼，“放心，殺人棄尸的臟活不會讓你干，隨便你把后邊那位讓進吧臺喝兩杯，還是軟禁在家里找樂子，無論我回不回去，明早放了他。我是警探這件事你可以告訴他，關于俱樂部的事別說?！?/br>
    他帶著偵探的手機下車。

    私家偵探即使接到調查警探的案子，經常會通過相關渠道透消息給當事人，雙方互惠互利，彼此行方便。

    科萊克沒有得到任何知會，他直接找上門，偵探事務所不肯透露雇主，但明確表示貿然跟蹤科萊克，是由于雇主提供的信息與實際有很大偏差。

    “我們不是第一次接同類案子?！笔聞账习逄拱?，“之前有四件，調查特殊行業者，連他們午餐吃什么都得寫進報告?！?/br>
    果然。

    以為科萊克從事特殊行業，明確知道他會從什么地方出來。

    雇主只能是艾斯的管家，他送科萊克到酒保家里后，在花店買鶴望蘭的間隙，聯絡熟悉的偵探事務所，給了私家偵探完全錯誤的信息，因為是老客戶，辦過同類案子，事務所未經基礎情報收集就派人進行跟蹤。

    艾斯沒理由調查他，讓桑坦洛問科萊克任何事都能得到答案。是管家的自作主張？不對，同類調查案還有四件。

    與科萊克一起被送入神學院的男孩，共六人。

    還是得去問雇傭偵探的管家，要勾他出來也非常簡單。

    科萊克在艾斯開會的酒店訂了房，用私家偵探的手機發出消息，附上請侍應生幫忙拍的科萊克進門照片，聲稱與科萊克見面的人有些不妙，最好當面談。

    換成其他地方，管家未必能抽身出來，但同一家酒店加上科萊克去而復返的照片證據，管家一定會同意見面。

    他沒等太久，艾斯的高個管家溜出頂層會議，屈指叩擊私家偵探預定的房間門板，沒有回應，嘗試推動，門開了，管家走進去。

    普通房比頂層小得多，一眼能看到底。

    手機鈴聲響起，屏幕在臨窗擺放的桌子上閃爍。

    管家下意識走近查看手機，這出于常年服侍艾斯的習慣，分辨來電是否需要打擾主人是工作的一部分。

    房門在他身后輕輕閉合，咔嚓一聲，有人上了鎖。

    莫名的預感促使管家猛然回頭。

    銀發整齊束在腦后，收腰長外套內是柔軟的開司米圓領衫，裁剪精良的西褲強調那雙長腿，數小時前欲海翻騰的男人，變得陌生而充滿壓迫感。

    科萊克背靠房門，從內袋摸出煙盒磕了磕，叼出一支薄荷煙，點燃，煙霧朦朧大天使般的無瑕面容，他淡淡而笑，管家毛骨悚然。

    “你不接？”科萊克示意桌面鈴聲急促的移動電話。管家眼睛都不敢眨，勉強維持鎮定，“那不是我的手機?！?/br>
    “也對?！笨迫R克按掉自己手機的通話鍵。

    鈴聲戛然而止。

    桌面手機屏幕暗下去，仿佛沉淪泥沼。

    空氣凝滯，化不開的緊繃感拉扯管家神經。他絞盡腦汁想找到合理的說辭，避免與科萊克正面沖突。

    “手機的主人是個私家偵探，可惜……”科萊克注視管家吐出煙圈，“無法接聽這通電話?！?/br>
    “那真是遺憾?！惫芗叶Y貌的微笑。

    科萊克將自己手機塞進口袋，一步一步逼近管家，仿佛鱗片純銀的巨蛇昂首吐信，蛇尾繞過獵物隨時準備絞殺。

    “來，我們玩點新花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