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郎騎竹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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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驚異的視線下,門里面蹦出了一名穿紅布兜的小童子,直接跳到侍衛脖子上,揪著他的耳朵叫嚷:“小東西,頭一回來墨家吧?知不知道規矩???!不等上三四個時辰,我們家主是不會見你們的!哼!” “小、小東西?你敢叫我小東西?!”聽著他的話,侍衛的臉色一陣青白,氣的在原地跳腳,想把紅布兜小孩甩開。 那孩童卻抓住他不放,含笑道:“嘿嘿,論輩分,你得叫我一聲爺爺呢.....!” 審視著這古怪的小童子,秦霜向身邊的小宮女微微頷首,小宮女會意,連忙上前道:“這位小公子,我們是打都城來的,有要事求見你們家主,可否請你通傳一聲?” 聽到她銀鈴般的聲音,小童子慢慢地撒開了雙手:“剛才我說了,想見家主,就等三個時辰?!?/br> “那三個時辰后呢?”小宮女追問道。 小童子一轉眼珠:“三個時辰后呀,就要看家主想不想見你們咯......!” “你欺人太甚你!” “你們都回來?!?/br> 聽過他一番話,侍衛氣的面目發黑,正欲上前教訓那小童子,秦霜卻開口制止道。 “王爺......可是他們.....” “回來?!?/br> “是......” 侍衛們還要辯駁,但很快就被主子冰冷的目光嚇退了。 待所有人都退到身后,秦霜將視線投向小童子,神色平靜道:“我們就在這里等?!?/br> 和他那雙明凈的丹鳳眼對視著,不知怎的,小童子竟感到有點心虛,便急忙移開眼神,硬哼一聲,就匆匆返回宅院,兇巴巴地關上了大門。 凝望著緊閉的門扉,秦霜也不急,而是向身邊的眾人吩咐道:“把椅子搬下來,本王邊乘涼邊等?!?/br> “是——奴才、奴婢等遵命?!?/br> 聽見他的命令,侍衛和宮女們立即忙活起來,把從宮里帶來的躺椅搬下來,又撐起傘,拿來蒲扇和冰塊,不到一會兒,他們就在門外搭起了一個陰涼的小帳篷。 “誒,王爺你瞧!那邊有楊梅樹?!?/br> 避開烈日,迎著微風,小宮女很快發現了不遠處的楊梅樹,興奮的叫道。 順著她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真見墻邊有棵楊梅樹開的正旺。 “你們若是渴了,便去摘楊梅吃吧?!笨吹奖娙似诖d奮的神情,秦霜隨手翻開帶的小話本,悠哉地看了起來。 “謝王爺——!” 獲得了主子的準許,侍衛和宮女們歡喜地跑去摘楊梅,沒到一刻鐘,就摘好了一籮筐的梅子。 “王爺,這楊梅可甜了,您快嘗嘗......!” “嗯,的確不錯?!鼻厮c點頭。 “好嘛,原本是想讓他們曬毒太陽,他們倒好,竟在咱家門口享受起來了.....哼!我這就去稟報家主!” 看著他們閑適的樣子,躲在門后的童子們十分驚訝,趕忙跑回宅院里“告狀”。 小童子揣著吃不到楊梅的怨氣,快步走過精雕玉琢的水榭和亭臺,跑到石橋上,望著被碧綠荷葉包圍著的畫舫,他微微勾起了唇角。 眼下是盛夏,那畫舫四周卻白煙渺渺,凝結著青色冰沙,宛如天上仙境。 “家主,那些人來了,您是否出去一見?” 走進畫舫里,看著坐在軟榻上的人,小童子一改方才的調皮樣,恭敬的問道。 坐在畫舫里的是名正在執筆作畫的女子,她身披白色紗裙,慵懶的露出雙肩,一頭烏黑的發絲用白色絲帶束起,飄飄蕩蕩,宛如風中的玲花。 “不見,讓他們等著去吧,外面太陽這么大,曬一會兒,吃了苦他們自然就走了?!?/br> 說完,墨詡笙含了一口水,沖面前的畫噴了過去,那畫瞬間潤色,展現出山水天色。 “啊.....可是他們沒吃苦,正擱門口吃楊梅呢?!?/br> 墨詡笙一聽,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兒:“你說什么?” “我看他們不是來求人的,反倒像來游玩的!” 聽到小童子忿忿不平的話語,墨詡笙哈哈一笑,又嘆道:“他這脾氣,倒是和宜兒有些相像?!?/br> 說著,她放下紙筆,伸了個懶腰后,便走出畫舫。 “隨我去看看吧?!?/br> 來到大門前時,墨詡笙透過門縫一看,一眼就看到了半躺在椅子里的秦霜。 “確實生的俊?!笨粗鴮Ψ饺绠嫷娜蓊?,她咂了咂舌道。 “那是,他可是咱嶺南最純的血脈!”小童子笑嘻嘻道。 他不說還好,一說就激起了墨詡笙滿心的憤懣。 想到被“騙”去北梁,因嫁給蕭家狗皇帝而早早離世的表妹,墨詡笙就氣不打一處來,她回過神,冷臉命令褲腿邊兒的小童子們:“你們去,把那些楊梅摘光,不給他們吃?!?/br> “......哦,是!”小童子愣了一下,連忙帶領同伴們上樹。 “誒.....王爺你看,他們把楊梅都摘跑了.....!這下咱們拿啥解暑???” 瞅見他們攀上樹,用籮筐咕咚咕咚卷跑了楊梅,小宮女哀叫道。 看著這一幕,墨詡笙發出了滿意的笑聲,她拍一拍手,剛要回去,又聽門外傳來秦霜的聲音。 “這薄荷葉不錯,把它搗碎泡水喝,比楊梅還解渴?!?/br> 聽見這話,她瞬間停下了腳步,又返回門邊,便看秦霜手持青翠的葉子,對身邊的人淡聲道。 好呀,不讓他吃楊梅,可又喝上薄荷水了......墨詡笙看得抓耳撓腮,卻不禁憶起已逝的表妹。 在她記憶里,宜兒也是這么個倔性子,不讓她玩水,她就去爬樹,不許她爬樹呢,她就跑去雕木頭,總之,不管旁人怎么給她使絆子,她總能找到讓自己開心的法子...... “家主,咋辦?我看咱們好像治不了他哎!” 聽著小童子的話,墨詡笙收起懷念的神情,抬手打開了門。 “你就是秦霜?” 秦霜回過頭,正觸及到她高傲的目光。 “正是?!?/br> “你要求的事,我墨詡笙能辦到,但我已隱退多年,憑什么幫你?”墨詡笙挑起眉,開門見山道。 聽聞她的話,除秦霜外,其余人都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自墨老爺子仙逝后,墨家就由其兄長之女墨詡笙接管,依照年紀算來,這墨詡笙應當是年過半百的人了,怎的長得像個未出閣的少女? 聽見他的問話,秦霜沒有回應,而是命宮女取出車廂里的木盒,遞上前去: “本王此番前來,不僅要請墨掌門出山,更有一樣東西,我要親手交于你?!?/br> 呵.....不愧是宮里的人,這話還沒說兩句呢,倒先送上禮了? 看著眼前的盒子,墨詡笙暗暗吐槽道。 “你將這件東西收下,本王便能安心回宮去了?!彼齽傄芙^,卻聽秦霜揚聲道。 好吧,只要能趕緊送走這波人,收就收咯。 這么想著,墨詡笙便接過工藝精巧的木盒,放在眼前打開。 “這.....這是......” 在掀開蓋子的一瞬,她雙目一震,當場呆住了。 由名貴楠木雕刻的盒子里,以明黃色的絲綢做底,正靜靜地躺著一塊牌位,牌位用溫婉的字體刻著“墨宜兒”三字,就如故人入夢一般,令人哀慟不已。 “宜兒......”墨詡笙用手輕撫著那塊牌位,漸漸紅了眼眶。 “這塊牌位,是本王命人.....用蕭乾娘親曾住過的寢宮里的樹木和土壤所燒制,她十八歲嫁入北梁,卻沒有一刻停止過思念故土,如今,北梁戰事快要告捷,蕭乾也會為她報仇雪恨,本王想,她是時候回家了?!?/br> 聽過他一番話,墨詡笙頓時淚如雨下。 “本王的心愿已了,告辭了?!?/br> “等等!” 正當秦霜收回視線,要乘馬車離開之際,墨詡笙突然叫住了他。 她側身讓開了路,擦干眼角的淚水,平靜道: “都進來吧?!?/br> .......... “多謝墨掌門?!?/br> “謝什么?你算墨家的人,進這宅子有什么好謝的?那小子怎么樣?” 跟隨墨詡笙走在長廊上,見慣各種場面的秦霜居然有點拘謹。 是因為對方是蕭乾的長輩嗎.....?有點緊張...... “哪個.....小子?”聽她一問,秦霜茫然反問道。 墨詡笙當即停下腳步:“還能是哪個小子,你男人,他對你怎么樣?蕭家的狗男人都不可靠?!?/br> “本王.....我,他、”秦霜聞言,臉龐忽而泛起紅暈:“他很好,待我也好?!?/br> “哼?!蹦傮喜粷M地撇嘴,走進祠堂后,把meimei的靈位和世代至親們的擺放在一起,她忽然輕聲道: “你有心了,謝謝?!?/br> 秦霜搖了搖頭,輕聲道:“這是蕭乾的心結,能解開他的心結,也是本王的心愿?!?/br> “你啊......”瞧他一副心甘情愿的樣子,墨詡笙十分無奈,便恨聲道:“罷了,往后姓蕭的小子要敢欺負你,你便來告訴我,我扒了他的皮!” 面對她憤怒的話語,秦霜仍淡笑著重復:“蕭乾很好?!?/br> 墨詡笙嘁了一聲,又轉身看向meimei的靈位,道: “他的忙,我墨詡笙幫了,正巧我也想瞧瞧那兔崽子長成了什么樣兒!” “如此,本王便謝過墨掌門了?!?/br> “謝什么?走,陪我打牌去......” “......好?!?/br> “你這孩子,真招人稀罕,越看越喜歡......” 三日后,北梁京都的郊外蔓延著肅殺的氣息,了望著灰蒙蒙的天色,靠在城墻上的小兵揪著眉毛,手持望遠鏡觀察著前方的動靜,又悶聲道: “樊將士,賀大哥他們去了這么久還沒回來,咱要不要稟明蕭爺......?” 聽到他忐忑不安的問話,樊小虞的眉眼間浮上了一絲焦慮。 今日一早,賀彰就率領山寨的人到黑煞陣營救先前被困的兵,讓他幫忙望風,原本說好的,若救不出人,他們晌午便回來,可眼下大半日過去了,還沒有人回來...... “不行,這事要讓蕭乾知道了,賀彰他們就算回來了,也會被打死的!”樊小虞壓低聲音道。 蕭乾向來軍紀嚴明,要讓他知道他們在私下行動,還不得發飆啊.....! “再等等?!?/br> 想到那詭異的陣法,他捏緊拳頭,啞聲命令道。 “......是?!?/br> 而賀彰這一邊,確是遇上了不小的麻煩。 經過幾日的觀察探路,他發現每逢清晨,那黑煞陣里面的毒霧就會消散,于是他便集結上山寨的兄弟們,想趁機救出被困在陣法里的士兵,可沒想到,人是救出來了,他們卻陷進了最難逃脫的石像陣內。 望著四周飛快挪動,隨時都會將人撞得血rou橫飛的詭譎石像,藏身在土堆后的眾人都陷入了沉默。 賀彰曾聽僥幸逃脫的士兵稟報過,說這石像下方有機關,一旦機關啟動,它便會在東南、西北兩個方位吞人,待人的血水滲入機關,石像才能停止移動。 盯著石像猙獰的面孔,賀彰握了握拳,啞聲道:“你們在這兒等著,俺過去讓這些雜碎停下來!” 事到如今,只有犧牲他一人,以求取大家的平安了...... 察覺到他要以命相搏,其他人紛紛開口阻攔: 不行!賀大哥,俺們咋能眼睜睜看你送死......! 賀大哥......您不能去! “都閉嘴!”聽著他們的話,賀彰咧嘴一笑:“你們回去后,幫俺轉告蕭爺.....一定要給俺報仇!走了!” 說完,他便閉上雙眼,縱身一躍,朝石像沖了過去。 “賀大哥——?。。?!” 望著他堅定的背影,眾人不忍地低下頭,死死憋住要從喉嚨里溢出來的哭腔。 正當此時,一只纖細無骨的手卻猛然抓住賀彰的衣擺,把他拽了回來。 “呃!唔,誰?!啊——!” 賀彰被隔空扯回去,直接栽了個大跟頭,陷進旁邊的泥土坑里,發出一聲痛呼。 “真是仆隨其主,蕭乾手底下的人都這么二了吧唧的嗎?”聽著他的叫聲,墨詡笙拍去裙擺上的塵土,嗤笑道。 “嘿嘿,誰說不是呢!瞅這大傻個,長得就是副傻樣.....!”跟在她身邊的小童子們立即附和道。 聽到這話,賀彰的臉一陣紅白,他奮力從土坑里爬出來,看著面前的白衣女子,羞惱道:“你,你是何人?” 墨詡笙沒有回答他,而是轉過身審視著眼前的石像,在對上石像碧綠色的眼睛時,她的神情逐漸嚴肅下來:“看來一部分機關就藏在它們的眼窩里.....” 說話間,墨詡笙蹲下身,向幾名相貌相似的小童子道:“幾位師叔,你們身手敏捷,上面的眼珠就交給你們了?!?/br> “得嘞.....!” 小童子們聞言,立刻集結在一起,踩著彼此的肩膀跳上石像,抱住它的臉,轉動上面的眼珠。 看到他們準備就緒,墨詡笙便取出隨身帶著的匕首,將自己的掌心刮破,待血水像珠串似的滴進土壤里,她忍痛取出手帕,將傷口包裹好后,揚聲向小童子們道:“師叔們,動手吧?!?/br> 話音剛落,幾個靈活輕盈的小童子便齊刷刷轉動石像的眼珠,隨著他們的動作,石像中很快出現了縫隙,看見那一道道縫隙,墨詡笙面色一凜,立即取出三只發簪,飛身一躍,將發簪插入縫隙之中。 玲花發簪在空中飛舞一圈,忽然變作成千上萬的鋼針,一個不落的插進了石像里。 微風拂過,只聽轟隆一聲,石像驟然停止了挪動,緊接著便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陡然倒塌,變作了一地碎塊。 “咳咳——呃咳——!” 賀彰等人避閃不及,吃了一嘴的黃沙灰塵。 墨詡笙和幾名小童子卻早有準備,在石像碎裂的瞬間,他們便縱身躲到了樹上。 “你......這位姑娘,您是什么人?為什么要幫俺們?” 擦掉臉上的土漬,賀彰連忙上前幾步,高聲問道。 墨詡笙微微抬手,掩唇輕笑一聲,而后輕拂素色裙擺,像只輕盈的蝴蝶般落在了地上。 “我姓墨,受秦霜所托,自嶺南前來助你們擺平這黑煞陣,跟我走吧?!?/br> 聽到熟悉的名字,賀彰面上一喜,連忙問:“王爺?!敢問墨姑娘,王爺他還好嗎?” 經他一問,眾人都露出了驚喜期待的神情。 看他們如此關心秦霜,墨詡笙并不意外。 那孩子那么討人喜歡,有這么多人惦念也屬情理之中,倒是蕭乾這臭小子,怪有福氣的! “他啊,好的很,你們就放心吧?!?/br> “那便好.....那便好!”賀彰和眾人聽得心下寬慰,立刻感激道:“多謝墨姑娘救命之恩——!” “別光顧著謝我,看路,當心陷阱?!蹦傮戏鲃右滦?,眨眼之間,那些散出去的發簪又回到了她手中。 “是——!” 賀彰等人聞聲,趕忙提起百倍的精神,跟在她身后踏入重重迷陣。 此時此刻,趴在城樓上等待的樊小虞已然失去了耐心,想象著賀彰和兄弟們被黑煞陣吞食的情景,他心中七上八下,最終拔出腰上的佩劍,就往城樓下沖。 “樊虞,做什么去?” 正當他要離開大營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樊小虞動作一僵,擰巴著臉停下了步伐:“蕭.....蕭乾,你不是巡邏去了......嗎?” 他回過頭,看著面容冷峻的男人,僵笑道。 蕭乾沒有回應他,只沉聲道:“叫賀彰來,爺有話問他?!?/br> 該死......叫誰不好,怎么偏偏在這時候兒叫賀彰??? 樊小虞嘴角一抽,強笑道:“賀彰他,上茅房去了,可能.....來不了?!?/br> 審視著他古怪的表情,蕭乾的臉色愈發陰沉:“一刻鐘后,爺要在這里見到他?!?/br> “啊......這、這......”樊小虞咽了咽唾沫,糾結片刻,終于大喊道: “賀彰他們去黑煞陣救人了!” 下一瞬,他就被驚怒之中的蕭乾抓住了衣襟:“你說什么?!” 樊小虞被嚇得臉色發白,只有啞聲道:“他,他說一定要把大家、救出來.....” “你愚蠢!”盯著他戰戰兢兢的臉,蕭乾既惱怒又無奈:“他瘋你就跟著他一起瘋嗎?!樊虞,你這個蠢貨,當真沒有半點長進!” 樊小虞原本怕的要死,聽他這么罵自己,脾氣也上來了:“難道.....你要讓被困的人等死嗎???!等人都死光了,我們還要坐以待斃嗎?如果是我,我寧愿和兄弟們一起死!” “你!”蕭乾瞬間被氣的兩眼發黑,抬手就要給他一拳。 “蕭爺!賀大哥他們回來了!回來了——!” 就在兩人要對打之際,城樓邊的小兵忽然急喊道。 蕭乾聞聲立刻松開了手,他快步走上城樓,向小兵所指的地方看去。 昏黃的風沙吹過,只看賀彰等人頂著略顯狼狽的臉,緊跟著一名白衣女子,正往京都的方向走來。 “那個女人......”遠望著墨詡笙的臉,蕭乾的雙肩一顫,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真是.....好熟悉的一張臉..... 乾兒,答應娘.....好好活下去......! “喂——!蕭乾,喂,就算人家長得好看,你也不能看直了眼吧?!你小心我給秦霜告......誒,你等等我啊——” 瞧他盯著城樓下的女子發呆,樊小虞不滿地皺眉,剛要說威脅的話,蕭乾卻甩下他,徑直走向那名女子。 “蕭爺,您快看,就是這位姑娘和她的手下救了俺們!不然俺就掉進那活死人墓沒命啦!” 瞧男人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怕他發火,賀彰連忙開口解釋道。 蕭乾面無表情地睨了他一眼,冷聲道:“帶著你的人,每人自行去領八十軍棍?!?/br> “......是?!辟R彰撇撇嘴,趕忙灰頭土臉地走了。 “你是誰......你是,什么人?”目送黑臉漢子離去后,蕭乾這才轉向墨詡笙問道。 注視著他棱角分明的臉,墨詡笙輕笑一聲:“來之前我便聽秦霜說你這小子不近人情,現在見了,果然如此?!?/br> “霜兒......?你究竟是誰?” 聽她提及心上人,蕭乾神情一變,沉聲質問道。 “我姓墨,嶺南墨家掌門,墨詡笙?!蹦傮衔⑻骂M,眨著靈動的雙眸,一字一句道: “論輩分,你得叫我一聲姨母?!?/br> 驚聞她這話,周圍眾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最震驚的當屬樊小虞,他原本還打算給秦霜告狀來著...... “你......”看著眼前的女子,蕭乾的眼神變得有些復雜。 “別慌,我可不想你把我叫的那么老!”未等他開口,墨詡笙便抬手制止道。 “.......”蕭乾的臉色頓時一黑。 “咳咳.....!”感受到眾人吃驚的視線,墨詡笙故作嚴肅地扳起臉:“我還是頭一回來北梁這破地方,你帶我走走?!?/br> 蕭乾:“.........”爺憑什么?爺成帶路的了? “小子,你難道不想聽聽你親娘的事?那秦霜的事呢?”見他一臉嫌棄,墨詡笙笑瞇瞇道。 蕭乾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他沉默片刻,轉頭把赤宴取下來交給宋祭酒后,便對笑容滿面的女子道:“走吧?!?/br> 這時天際的陰云忽而消散,有一束熹微的光落在山川間,猶如粼粼星河,溫柔而沉靜。 綠茵茵的山野上,墨詡笙走在前面,蕭乾臭著臉,跟在她身后。 “小時候,你娘也是這樣,愛跟在我屁股后面,粘人得很?!?/br> 走了一段,白衣女子停下腳步,輕嘆道:“她也挺粘你的吧?” “.......嗯?!本}默一陣,蕭乾點了點頭:“她那個脾氣,在宮里是待不住的,很早的時候,她就帶我去過很多.....地方?!?/br> 說話間,他仿佛陷入了回憶:“京都最有名的戲院.....小館子、染布坊、包子鋪......這片土地的每個角落,好像都有她的影子?!?/br> 聽著他的話,墨詡笙的眼眶又紅了,她深吸一口氣,凝視著眼前的血親,輕聲道:“你就沒什么想問我的嗎?” 蕭乾猛然一愣,他抿起冷峻的唇角,有點別扭地移開眼:“我想知道.....當年,她為什么要來北梁?” 灰蒙蒙的宮闈下,一名幼小的孩童拍打著皮球,不知不覺走到了池塘旁邊,如鏡子般的水照出他的小臉,孤獨就像一根看不見的線,纏繞在他單薄的身體上。 嘿,聽說了嗎,宜貴人是奉子成婚,若是沒有四殿下,她才不會嫁到北梁來呢...... 是嗎,難怪有了四殿下后,皇上對她都不上心了呢,敢情是為了子嗣呀。 聽著宮人們的議論,孩童垂下眼眸,望著手里的皮球發呆。 再后來每一日,最痛苦的時候,他的腦袋里總有一個聲音,那聲音反復的告訴他: 她是你害死的!如果沒有你,她不會有這樣悲慘的命運......她會和其他平凡的女子一樣,安穩的活著..... “這是你的心結,對嗎?”看著他俊朗的側臉。墨詡笙嘆了嘆氣,反問道。 “.......”蕭乾沒有答話。 “她是自愿的?!背烈靼肷?,墨詡笙忽然溫聲說道。 “什、什么.....?”蕭乾咬緊牙關,有些不信。 “她與你父皇是兩情相悅,因此甘愿追隨他到北梁,在她生下你后,朝中危機四伏,秦裕一方勢力愈加龐大,你父皇原本決定拋下皇位,和她回嶺南生活......” “若無jian人作梗,想必他們如今已隱居山林,頤養天年了......當初,墨家并不恨你父皇帶走了她,而是恨,他沒能保護好她?!?/br> 說到這里,墨詡笙含淚搖了搖頭,又低笑道:“可見到秦霜后,我才恍然大悟,恐怕,當初你娘是甘愿為他犧牲的?!?/br> 聽過她的話,蕭乾墨色的瞳孔一震,久久說不出話來。 “霜兒......” “他把你娘親的靈位帶回了墨家?!蹦傮嫌闷届o的話音道: “你很幸運,你找到了一個能救你的人,不論你陷入多深的深淵,他都會義無反顧地握住你的手,拉你一把?!?/br> “他,他還好么?”吃的可好?睡的可好?氣色怎么樣?有沒有累到? 蕭乾冷硬的輪廓瞬間柔和下來,太多的話想問,但怕一開口,就是止不住的瘋狂的思念。 這可賴不得他,都怪秦霜,連私下寄的信都那樣矜持正式,只說戰事,卻對自己的近況只字不提,讓他想的抓心撓肝...... “想知道他好不好,就快點打完這仗,回到他身邊去?!笨匆娔腥艘荒樈辜?,墨詡笙忍不住想逗逗他。 “.......你,快說?!笔捛哪樣行┌l青。 “臭小子,只知道臭著臉,不會說點好聽的嗎?” 哎呀,我們乾兒怎么不會笑呢,笑一笑給娘親看嘛..... 忽然之間,墨詡笙身后出現了一個容顏姣好、眼神柔和的女子,她粲若白雪,迎風而立,笑著對蕭乾招了招手。 “他很牽掛你,三句話有兩句都離不開你,在墨宅的時候,他挺能吃的,還能睡,不過精神氣不錯......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墨詡笙伸出一根手指,在蕭乾眼皮下晃了晃。 蕭乾因她的動作陡然清醒,再一看,娘親的身影已經遠去了。 “謝謝......”他閉了閉眼,那張沉冷剛毅的臉龐上,終是揚起了一縷發自內心的笑。 “哈?突然這么有禮貌???真稀奇.....” “好了,回去了?!?/br> “喂,臭小子,等等我?!?/br> 望著蕭乾負手離去的背影,墨詡笙趕忙追了過去。 天清風凈,兩個血脈相連的人解開塵封已久的心事,向充斥著光明的地方繼續行走下去。 眨眼間,夏去冬來,北梁京都迎來了最凜冽的寒冬,自戰事開始以來,有了墨家的鼎力相助,蕭治的叛軍便被打的節節敗退,如今渡關山的大隊正在山里搜尋蕭治的下落,進行收尾。 戰事告捷,軍中原本凝重的氛圍緩和不少。 安靜的大營里,樊小虞從桌子下面摸出一壺酒,趁無人在意,他忙把酒壺塞進衣服里,形色匆匆地離開大營,來到了山野上。 微寒的風中,只看蕭乾身披墨色氅衣,姿態慵懶地倚著草堆,正望著嶺南的方位。 樊小虞看了一陣,就取出酒壺,朝男人的后背拋了過去。 在小酒壺要砸中蕭乾的后腦勺的一瞬,男人漫不經心地抬起手,將其穩穩地接了下來。 “哇,背后長眼了這是......”樊小虞笑嘻嘻地走過去,也坐了下來。 “慣偷?!笔捛攘艘豢诰?,沉聲道。 “嘿,我不偷你能喝到好酒嗎?快給我?!狈∮萋犃?,不服氣的嚷嚷兩句,又把酒搶了回去。 咕咚咕咚灌下去兩口,他的臉開始漲紅。 “我呀,本來.....就是一小偷,遇見他的時候,也是在偷東西,哈哈......” 酒入愁腸,想到思念的那個人,樊小虞心下又是一陣悸動,自打仗以來,那人每每來信,問的都是軍中瑣事,關于兩人之間的事,年輕的帝王只字不提。 “他是一國之君......我一個小偷,豈能配得上他?!狈∮莶亮瞬裂劢?,嘲諷著自己。 “小偷又如何?爺還是土匪呢,比你更惡更兇?!笔捛瑥乃掷锬眠^酒壺,神色淡淡道。 “是啊,秦霜怎么就看上了你這么個土匪......”他生硬的安慰方式讓樊小虞呆了呆,不禁吐槽道。 蕭乾聞言后半點不惱,反倒很驕傲: “秦霜,是我十四歲時就喜歡的人?!?/br>